秋。
一个人徜徉在院里的杨树下，穿着厚厚的方格儿长裙，慢步走着，心里静静的，净净的，我喜欢享受这种状态……
有一片落叶飘然而至，飘飘然，飘飘然，最终它平平地落在地上。那份安静和舒适，就像孩子投入母亲的怀抱。
我走近它，不禁弯腰把它捡起，绿油油的叶片镶了金边儿，黄色的叶脉，金线一样，在叶片的背面儿凸起一条儿一条儿的楞儿——很美，美得令我沉思、遐想……想到它才从树枝儿上拱出来的时候，它一定像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那么娇嫩，那么富有生机，那么充满着力量和希望。然后，它经历轻风的抚摸，阳光的沐浴，雨水的滋润，终长成了一片完美的绿叶，有春时的蓬勃，夏日的张扬，和同伴在风里雨里共舞共存，最终装扮成今天的模样，回归到大地……
这很自然，自然得像个婴儿，从呱呱坠地那一刻开始，经过成长、成熟，还有充当各种角色——为人子、为人女、为人夫、为人妻，然后，又为人父、为人母……最终也必将走向死亡，也跟落叶回归大地的怀抱一样。回归大地，这是完美的归宿。之所以说完美，是因为他们已有经历和担当，无论是平凡还是辉煌，必是曾经有过，人有过，叶绿过，最终的归宿都是必然的。这是谁都无法抗拒的规律。只不过人们对死亡比对落叶要在乎得多。甚至有人因为恐惧而回避谈论死亡。是的，因为死亡会使人离开这个世界，而走向一个永远不能再回来的地方。但无论你怎么样，那是任何人都不能不面对的现实。每个人都最终必须死亡，这是自然规律。所以，不如从自然的角度去看待。记得有位哲人（安东尼），对待死亡所说：“又如演员演完一出戏，应当心平气和地退出舞台。”这样想，会觉得死亡是件再自然不过的事。只是活着的时候要有精彩，死的时候要有尊严。
更何况落叶跟人死也有相同的地方：都孕育（或意味）着有新生，虽然再长出的新叶和新生的人不会再是原来的它和他（她），但自然告诉我们那是自然，自然就是正常的新陈代谢，自然就是源源不断总有新生，新生之后，又要精彩的经历……精彩地走向死亡。印度大诗人泰格尔说过非常优美的句子：“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他把生死比喻得如此生动而美丽，如此积极而坦然。
一个人如果对自然有了彻悟，会活得愉快，面对落叶不会哀怨和伤感，面对死亡也不会惧怕和悲观。
又一片落叶飘落下，飘打着我的裙摆……
一九九八年十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