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孙小兵这小子家里有个女人,还想在外面再找一个,而且还找上了贺雅?真够浑蛋的,以前看他觉得是喜欢开玩笑,没想到内心这么龌龊,“贺雅,我提醒你啊,他可是有女朋友的,你最好离他远点儿。”
“都跟你说了,是找他演戏,你怎么非要那样去想呢!”贺雅有些后悔告诉了姜琪,搞得姜琪以为自己动了心。
“哎,那小子真是有福气啊,找他演戏的人是个美女不说,还演感情戏。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别被那小子占了便宜。”姜琪似笑非笑。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不跟你说了,越说越糟糕。”
姜琪不免哀叹起来:“这世界上做女人真难啊,做中国女人更难,你说我们大学一毕业就二十二三岁,再工作个两三年直接进入大龄女青年行列,要是有个男朋友拉埋天窗(结婚)那也还算不错,关键是男朋友都不知道藏在哪里,直接把我们扔进剩女堆里了。”
贺雅笑着说:“你呀,一天到晚像孙猴子一样,天天在外面疯,还找不到男朋友?”
“上哪里找,你帮我介绍?我这人的眼睛就像高度扫描仪一样,是个男人我都扫描一遍。你看报社的那些男人,我还真看不上眼,他们估计也看不上我。外面的男人遇到好的不是已婚,就是有主,难不成我去做小三?没有主的我不是看不上,就是不知道怎么下手,我也不可能跟别人说,喂喂喂,我没男人,看我咋样?”
听完姜琪一通牢骚,贺雅笑得前俯后仰,转念一想这不正是自己的苦楚吗?
每个还没有男人的女人,似乎单身的理由都不一样,又好像都差不多,说到底是缘分未到,强求一份爱情也不一定能得到幸福。
14
孙小兵喊姜琪去干活时,姜琪老是对着孙小兵左看右看,看得孙小兵有些毛骨悚然,不知道哪里又得罪了姜琪。
孙小兵早早地到报社申请了一辆采访车,带着姜琪在欧阳志上班的派出所会合,然后和秦天的父母一起去黄州监狱。
孙小兵想趁机在路上多和秦天的父母聊聊天,就招呼着姜琪上了欧阳志的车。
姜琪虽然长着一副女人的面孔与身材,而且还算是一个美女,但实际上她却更愿意把自己当作男人来看待。别的女孩子拼命往副刊等悠闲的岗位上靠,她却喜欢背着沉重的相机,跟着男记者满城去跑新闻。报社就喜欢这样拼命的员工,动不动把她拍的图片评个“摄影奖”施以小恩小惠,弄得报社那群男摄影记者羡慕得恨不得马上去做变性手术。
不过,姜琪也确实是一块做摄影记者的料,她虽然头发很长,但见识却不短,脑子很好使,聪明,话又多,还能说到点子上。
一路上,姜琪把欧阳志哄得那是一个团团转,她不知道欧阳志是孙小兵的朋友,以为就是一个普通的采访对象,生怕到时候孙小兵套出来的料不够翔实,她充分发挥了女人的优势。欧阳志挺喜欢这种能说会道的女记者,有才又有貌,热情又温柔。
到了黄州监狱门口,孙小兵没想到这温暖的“故事”又有了插曲,有个妇女竟然也开车等在门口。秦天的父母一下车就跪在那个妇女的身前,痛哭流涕,不断地磕头。孙小兵被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姜琪却有些兴奋,掏出相机就不断变换着角度拍照,竟然还不顾淑女形象趴在地上拍起了照片。
孙小兵看着姜琪的样子,真是又气又好笑,哪知道这欧阳志竟然也掏出了相机,围着姜琪拍起了姜琪工作时的样子。姜琪看都没看欧阳志一眼,全神贯注地忙着自己的事。
欧阳志刚一介绍,孙小兵就高兴得要跳起来,这个妇女竟然是秦天当年抢劫的受害者,而且还是东州商业学院的知名教授崔逸宏,经常在报纸电视上以专家身份露脸。当年崔教授被抢后,欧阳志负责做的笔录。当欧阳志了解了秦天的事情后,决定帮助秦天,曾专门去东州商业学院拜访过崔逸宏教授。崔教授知道事情的缘由后,竟对秦天的遭遇有些同情,还专门给秦天的家人打过电话,而且还几次捎钱带物,让欧阳志转交给秦天父母,这是秦天父母第一次见到崔教授。秦天父母其实到东州已经有好几天,一直想当面感谢崔教授,崔教授却推辞说到时一起去接秦天再见面,但她没想到这天竟然有媒体在场。
这个题材真是太吸引人了。贫困少年为家人和妹妹辍学打工,南赴东州却意外遭抢,人生陷入绝境时一念之差走入歧途,锒铛入狱却遇好民警,被抢妇女竟是知名教授,教授不记旧恨却施援手,这真是一出温暖得不能再温暖的感人大戏!
监狱大门哐的一声打开时,秦天身有残疾的父亲和体弱多病的母亲简直可以说是飞奔而去,身后欧阳志和崔教授也是快步上前。只见一瘦弱少年从监狱里徐徐走出,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回头又看了一眼监狱,才丢下包裹,奔跑着与父母拥抱在一起。三个人泪流满面,欧阳志和崔教授站在秦天身边,抚摸着秦天的肩膀和头。
姜琪在旁边忙个不停,似乎这只是她工作的一个片段,荧幕上的一个剧情。她是职业的摄影记者,可能是见得多了,也就没那么容易被感动了。孙小兵却愣在那里,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孙小兵迅速擦干了眼泪,但他刚刚流下的两行泪痕却烙在姜琪的脑海中。姜琪装作没有看见,似乎忽视了孙小兵的存在。
很多次,孙小兵都在心里咒骂着这个世界,整个城市充满了灰暗、残酷,没有人情味,就连他每天自己经历的那些看似温暖的瞬间,他也觉得有些虚假,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是他自己关上了温暖的大门。
我们每个人都抱怨着社会的现实,觉得整个世界给予我们的都是一片阴暗,其实那是我们老躲在晦暗的角落里偷偷哭泣,而不愿走出来向着阳光温暖我们自己的内心。
回程的车上,孙小兵从口袋里搜出了仅有的两百元,在秦天父母临下车时,捏成一团握手时交给了秦天的父亲,没有任何人看见,而秦天的父亲也愣了一下。孙小兵用左手指了指刚出狱的秦天,秦天父亲已经通红的眼睛又有些湿润,下车后对着孙小兵鞠了一个躬。
15
当晚孙小兵又失眠了,不过这次是兴奋得失眠。
第二天孙小兵特意起了个早,到报社后直接找到陈枫,把这个题材从头到尾跟陈枫叙说了一遍。陈枫是新闻业务高手,听完后他也很兴奋,“小兵,我知道你行的。”但陈枫还是绝口没提上次处罚的事,好像忘了似的,孙小兵也没好意思问。
果不其然,开完编前会,陈枫和编辑部主任一齐来找孙小兵,问孙小兵可以操作多大版面,孙小兵只回了一句:“越大越好!”
陈枫问:“那好,八个版,有没有问题?”
孙小兵没有说话,这在《东州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就连时政类选题的大策划也从来没有一期为一个专题出过三个版面以上。
编辑部主任连忙说:“孙小兵,八个版是有点儿多,但其中有一个版是专题图片,你负责剩下的七个版。里面的内容很多,单单这件事情就可以写三个版。”
就这件事写三个版对孙小兵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除了图片版,剩下的四个版怎么操作,孙小兵心里没底。
陈枫接着给孙小兵分析:“这个民警值得大力宣扬,最少一个版,还可以做成一个对话版;另外马上去当事人的贵州老家,实地采访当事人的成长经历,至少可以写一个版;当事人,也就是那个少年,写一个版的人物和对话应该没有问题;这个少年后续的去向,他不是想留在东州吗,看哪家企业愿意聘用,这最少可以写半个版面吧。还有那个教授,写半个到一个版应该也很轻松吧。另外就这个事情可以找下司法系统、监狱的管教,做半个到一个版没问题吧,还有很多可以写的,要深度挖掘。”
经过陈枫这一分析,孙小兵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井底之蛙,陈枫不愧是主任,他却连记者都快混不下去了。但现在关键是这个报道一出,欧阳志那边没法交代,可转念一想,这本来就是好事情,对欧阳志来说应该是百利无一害。自己说服了自己,孙小兵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
孙小兵只有点头的份,还不忘感谢陈枫的点拨。
“要不要加两个兄弟,给你打下手?”编辑部主任关心地问孙小兵。
没想到陈枫挥了挥手,“我看不用,我相信孙小兵,他一个人也可以处理得很好。”
孙小兵一下子明白了,这是陈枫在给自己机会,压在他身上的“五指山”,报社和陈枫都没有忘记,只是都没有提罢了。
接到任务,孙小兵马上就行动起来,先从东州这边下手,崔教授、监狱、公安局等等,孙小兵一一都跑了个遍,所有的采访都录了音,操作得非常全面。
孙小兵又打电话给欧阳志,想问秦天父母什么时候回贵州,没想到欧阳志说秦天父母在第二天就已经返回贵州,秦天现在留在东州市,欧阳志在电话中说要请孙小兵吃饭。
孙小兵哈哈大笑,他请欧阳志还差不多,感谢他帮了一个大忙。谁知欧阳志说在电话里说不清楚,他还有两件事要找孙小兵,一个是要请孙小兵帮忙,另一个是要帮孙小兵。
孙小兵估计帮忙的事应该是关于秦天的工作,他一点儿都不担心,一旦报道刊登,想聘请秦天的企业可能还要排队。另外要帮孙小兵的事,孙小兵不知何事也懒得问。他对欧阳志说过两天,这两天很忙,到时给欧阳志电话。
孙小兵当天就订了机票飞往贵阳,辗转多次车才到达位于大山深处的秦天家。秦天家的贫困出乎了孙小兵的意料,整座房子还是木屋,出到镇上都要走十几里路,当地的村主任与秦天的父母热情接待了孙小兵,村主任还把家里唯一一只下蛋的母鸡送到了秦天家,孙小兵知道后非常感动。
秦天是个好孩子,并不只是家人眼中的好孩子,邻居和学校的老师对他都是一致好评,只是都对秦天的遭遇有太多的叹息。
临走时,孙小兵偷偷地留下了一千元钱。村主任和秦天父母一直将孙小兵送到了十几里外的城镇。
在回东州市的旅途中,孙小兵每每想起在贵州的采访,都忍不住有些鼻子发酸。自己每天都在抱怨着家乡的贫困,导致自己一直在不停地奔跑,但还是摆脱不了卑微的命运,但是与秦天的家乡相比,与秦天的成长经历相比,那些当初的困难又算得了什么。他们所散发出来的那些对生活的渴望,对人生的希望,无不是从此激励自己以后不甘平庸、努力奋斗的动力。
世间百态,何尝不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繁华富贵,也可以映出贫苦辛酸,可以让人哀怨堕落,也可以让人不断前行。
16
孙小兵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熬了两天两夜,《东州报》单期最大的策划稿终于出笼,他才长舒了一口气。
欧阳志已经打过两次电话,问孙小兵什么时候回东州,孙小兵一直将任务完成后,才把欧阳志约出来。
出乎孙小兵的意料,欧阳志特别热情,非拉着孙小兵到满汉山庄,说要犒劳他最近的辛苦。秦天竟然没有来,欧阳志满怀心事,似乎有什么急事要找孙小兵商量,弄得孙小兵胆战心惊,生怕欧阳志反悔,阻止他发稿。
欧阳志点了一大桌的菜,孙小兵连说浪费。欧阳志东拉西扯就是不提即将发稿的关于秦天的报道,却大吐苦水自己单枪匹马在东州的孤独,孙小兵愈加不知道欧阳志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兄弟推杯换盏,终于扯到正题。孙小兵说现在在报社难混,混了两年多又混回了起点,如今在报社被降到了见习,本以为琉成那事一出,报社会马上拨乱反正,给他恢复职位,谁知报社领导一直只字未提。
欧阳志大笑起来,“哥们别怕,这不活菩萨来了,就是专门救你出‘五指山’的。”
“此话怎讲?”孙小兵满脸疑问。
“又有你感兴趣的事情来了。”
孙小兵洗耳恭听,生怕欧阳志逗他玩儿。原来欧阳志前几天去东州第一看守所提审一个犯罪嫌疑人,看守所门口竟然有人在打架,他开的警车刚到门口,一群人却一哄而散。当时他还以为是家属们在闹事,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律师们拉生意拉到了看守所门口,相互抢生意发生的斗殴事件。
“这也太无法无天了吧!”孙小兵假装感慨,并没有表现得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