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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夜话惊心

郭嘉抓住刘琳的手,他的手虽冰凉,但是刘琳却不敢抽离,只盼着能将他暖了暖回来。她知道郭嘉一旦得知荀彧近况必定会做出反应,虽不敢说是全然将自己的话听进耳中,但也不再会因此而给自己新的难题。她看着郭嘉,他如今的状态实在不妙。

“方才我想到曹孟德要你安心必然会派医官前来,也不知这次是哪个医官在?”为了缓解这个消息给郭嘉带来的不良影响,刘琳决定还是要循序渐进才是。

郭嘉的思路虽仍在荀彧身上,但对于刘琳的问话显然已经有所准备,脱口道:“说是皇宫御医,叫做吉平的。”

“吉平?”刘琳乍然一听,死死地握住了自己的另一只手,这才克制住了自己浑身的颤抖。方此时郭嘉已经回过神来,察觉刘琳的异样便道:“琳儿在宫中许久,不知道这吉平可有什么问题?不过嘉倒是从未有知皇宫之中险象环生,如今也无可能防备了。”

“奉孝不必忧心此人,他品格忠诚淳厚,自然不会对你怎样。不过我倒是有些看不懂曹操现在的安排,故而忧心。”

“不必担忧了……这一切大概就要结束了罢。不过在真正结束之前,嘉想知道……”

刘琳掩住了郭嘉的唇,微微笑着摇头:“想知道什么,现在可不成。”

郭嘉再一次被刘琳阻止了问话,却没有了当初的安心。他看着刘琳,许久之后才缓缓地叹了口气:“琳儿啊琳儿,你让嘉将你如何是好?”

“你好好活着,日后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半个字也不会隐瞒。”

这是一种拿郭嘉的好奇来做要挟的非常之策,刘琳本觉自己早该坦诚,却直到现在也不敢轻言一字,这让郭嘉对这样的时期更加有了加快结束的想法。他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稳住了曹操,日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不会有任何的麻烦。可是,郭嘉也知道,正如病入膏肓之人上天要给一个回光返照嘱咐后事的机会,自己的处境在这之后只会更加糟糕。

“在我走之前,我想最后见一次夫君!你们不许拦我……不许……”

“这位郭雪,你就真的打算要让她重新回去么?”刘琳可是知道这背后的肮脏手段的,她一向都不想郭嘉有任何疏失,又怎么能够轻易放过这个女子。

“这是曹孟德答应过的条件。”郭嘉却别有打算,并且认为他自己的方法将会给曹操以最后一击。他虽说着这些波澜不惊的话,但看着刘琳的眼神明显带着邀功和讨好的意思。刘琳对郭嘉的眼神一向没有任何的定力,如今见他这样,也料到大概郭雪不会被他轻易放过,想到如此也就不再与他做此事上纠缠。她隐约之间感觉到,或许郭嘉和自己想着的大概都是一样的东西,虽然郭嘉并不是穿越者,但是他的敏锐同样可以让一切都走上既定的轨道去。

刘琳苦笑一声:“罢了罢了。你和她毕竟夫妻一场,她想必也不会再做什么出来,你不见她?”

“见与不见,散或不散,不过是一场烟云罢了。那日里你和她相互洽谈,所为何事嘉大概知晓,她今日想说的大抵也只是要嘉小心。”

刘琳见郭嘉形容懒散,便不再多言,只倚靠他怀中,闭目凝思。但她又怎会对郭嘉所言不加心惊?

“琳儿转移了这么久的话题,如今也该回来了。文若到底如何?”

刘琳终见自己无可逃过郭嘉盘问,只得照实说了。郭嘉听完略有些震惊,轻声道:“琳儿,且不说主公是否能够一统天下,直说起来,那边的人,除了你又有谁人能抵挡得住?”

刘琳原以为他只是忧心荀彧,自己倒不想让他知道如今暗灵和乌其之中的暗流和勾缠,但郭嘉见微知著,管中窥豹尚可见一斑点,何况他可是将整个大陆的书库几乎都翻了个遍。她这般就实在有些轻看艾斯大陆的情况,也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对那里不管不问,一双眼睛里满是悔恨的莹莹波光,看得郭嘉心神动荡,将她搂紧,声音略微发颤:“我知道你是担心文若独力难支,可是毕竟他周围并不是没有人……”

“桑雨含没有死,文若还打算见她!”刘琳险些就又要痛哭失声,这让郭嘉也如同天降霹雳,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再拘束刘琳在府,哪怕过后曹操会因此再度怀疑自己,也绝对不能让荀彧有半分差池。

“琳儿且先告诉嘉,周公瑾道你是所谓的穿越者,是怎么一回事?这件事,是不是文若要知道的事?”

刘琳摇了摇头:“虽对此有所猜测,但文若兄却对我的询问不加理睬,甚至联系都几近断绝,如果不是我上次的胭脂令还在他身上,我甚至连文若兄的位置都无法确定,更不要说他的安危。”

郭嘉却知道,自己的猜测八成已经应了验。

文若兄,你何必执着于天象这样的虚幻呢?即便这一切真的与琳儿有关,你难道会因此就舍得将琳儿害死么?他这样想法也是完全不能说给刘琳听的,毕竟他知道刘琳对荀彧的执着与尊崇,让她知道自己一直敬爱有加的荀文若竟然动了这样念头,即便不会怨恨也难免刘琳寒心,甚至她会因此心如死灰或做荀彧所认为“应该”的牺牲而谋求他的原谅,郭嘉却是决不能容许此事发生的。

安抚刘琳睡下后,郭嘉打开门,见青砖地上女子摇摇欲坠的身体,目光逐渐变冷。

“夫君……”郭雪见他出来如逢大赦,朝前爬行了几步踉跄跪倒在郭嘉脚下,声音悲凄之极。

“琳儿正在酣眠,你若要惊醒了她,日后所有事且不谈,你能否活着走出这里嘉就不能保证。”郭嘉此言也不过是危言耸听,但用来威慑郭雪是足够了的事情。郭雪瑟瑟跪在地上发抖,良久才呜咽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自己会是怎样的下场,我也不期望夫君能够原谅。但是我走了,那位翠湖也决不能再留……她与我还有不同,是程公家中最得力的,当初我和她曾有姐妹裙带之交,曹公要她做我陪嫁前来,大多也是程公安排,甚至必要时候她要做暗动作,连丞相也无法阻止……”

郭嘉听她这般言说,微微一笑:“你既然有心知道,临行告诉我也算是不枉一场夫妻。”

“您分明可以处死我的!夫为妻纲,既然当初公主都能够绞杀……”

“放肆!”郭嘉最忌讳的便是被提起此事,他决不允许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旧事重提,面对曹操的时候尚且能够因为种种原因强做欢颜,但在这个女子面前,他没有必要继续隐忍。

“夫君,你怕并州么?”

“当然怕,否则我为何要娶琳儿。”

“琳儿……夫君,若得你叫我一句雪儿,郭雪死而无憾……”

雪儿?

“嘉不要你死,自然也不会允你所请。雪儿这个称谓,只属于真正的,嘉的妹妹。你犯忌了。”郭嘉一面说这样的话,杀气却难以掩藏地尽数释放而出。

郭雪凄楚地笑了一声:“难道你对我当真就没有……”

“难道你对嘉便真的动了情?”

郭嘉如此的话原来只是为了抢白她堵住她的退路,却没想到她却点了头:“我知道这是奢望,我知道你不管怎么说都是在骗我,你爱大长公主,你爱她,所以你包容她保护她甚至连现在见我都要避着她,你要我说话轻声细语是为了不要吵了她的睡梦,我好想得到你的宠爱和心疼,可是……我骗了你。”

郭嘉微微一叹:“你很幸运,不是真正的雪儿。”

“幸运么?我不觉得!如果我是真正的郭雪,你会好好疼我,而不是要这么疏离我!”

“告诉我,你的名字。”

郭嘉决定,既然她已经坦诚,便应该给她真正的尊严。

“我是个孤儿,卞夫人唤我云英。”说了这样话的云英忽然舒了口气,终于又可以做回真正的那个自己,不必继续提心吊胆,这对她来说其实也是一种幸福。现在的她也只不过就是一名单纯的、恋慕郎君的少女。

“你心悦我,明知这会赔上性命也愿意尝试着,心悦我?”郭嘉知道,自己大概可以尝试着行动自己早已盘算许久的釜底抽薪了。

“是!”云英对郭嘉前后态度改变似有所感,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那你便要做好粉身碎骨的准备。”郭嘉虽谈不上爱重,但也存了一丝钦佩在。他原来以为女子骨骼纤弱难成大事,却没想到自己碰到的女子个个居然都是这样的绝非凡俗。

“愿意跟夫君一般,做个痛快活一次的人,哪怕我是个女子,下一瞬间就是我的死期!”云英对答之后,忽地看见了卧房门开,深深埋下头去。

她终于还是触碰了郭嘉的逆鳞,还是让本来平静的夜晚变得波澜起伏了么……然而能够在最后关头直抒胸臆,她也不觉遗憾了。

“郭奉孝,你又要如何弄鬼,如何致自己于死地啊……”

这一声叹息,绵薄地散去,却让云英如遭雷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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