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琳直到现在还没有从这些东西里面走出来。从她来到云晖到现在，听到的所有东西对荀彧来说都是万分不利的。她也曾经想过如果荀彧是积劳成疾为什么普通调养根本无法为他根治现在的情况，却想不到荀彧比郭嘉在这件事情上做得更让人措手不及。
“落柔，你现在打算怎么做？”云海看她一副失神的样子，尽管知道他们之间的不可能却还是感到心疼至极。
刘琳微微笑了笑：“我相信他这么做有他自己的考虑，就凭他是荀文若，他就不会伤害我。”
云海绞住了眉头，又气又急：“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愿意相信他，我想这样做的人也只有你！”
“那便是只有我又如何？”刘琳将手上的一枚红色令符摊开给云海看，“这是我的血凝成的护身符篆，如果他真的有害我的心思，那么这个就不会全无动静。”
云海的眼睛由于讶异和震惊睁大了：“你居然……你知不知道这对你是怎样的损伤！血液为符，也亏你……你想得出！”
“只看这人值不值得便罢了。”刘琳笑吟吟地将令符收起，忽地想到了什么，转过身来问道：“你们都是怎么确定他对我不利的？”
“方才……”云海的心头阴翳挥之不去，却没得云翎话音，并不敢怎样造次。
“落柔，且不是你有多么相信他，就说即便他不是有意，但还是伤害了你，你又准备如何？”云翷见云海欲言又止似乎要将这些都说出口去，急忙转移了这样的话题。毕竟她也不愿意让刘琳太过忧心。
“还有谁会比郭奉孝更心狠手辣？荀文若……他舍不得。”
云翷看着云海，云海的眼睛里面闪出一丝奇异的神色：“郭奉孝诚然心狠手辣，但到底也……”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只见云山和云岩不分先后地跑进大殿：“陛下！请陛下赶快发动召集令，我们的关隘已经被攻破了将近三分之一，敌人来势汹汹，而且暗灵和乌其联合而来，声势浩大人数众多，再这样下去……”
刘琳站在大殿中央，并没有如云海等人一般如临大敌，对云翷的左右调停也丝毫没有要帮助的意思，只是将手中的血色令符一划。
“果然……原来一切都要在这个时候结束……不得不说，也算是天意使然。虽然我一直都不愿相信还有所谓的天意在，但是天道轮回，自然而然，我若要逆天而动，也算是要接受粉身碎骨的下场。”看着一墙之隔的荀彧和桑雨含，刘琳的身体开始了小幅度的颤抖。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刘琳迈开了步子就朝外走，她迷茫的眼睛里面倒影着的全部都是迷幻但不清晰的色彩斑斓。她喃喃的低语让在旁的凤夕月没来由地感到了恐慌。
“落柔，你要做什么去？”回过神见她仿佛已经被迷了魂魄去，凤夕月急忙拉住了她。她当然知道现在圣莲对刘琳来说是怎样的虎口狼窝，又怎么能够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胡来。
刘琳看了看凤夕月拉着自己的手，忽地露出一个绝情的笑容来：“如果你知道是因为我才让乌其和暗灵气焰嚣张长盛不衰，你还会这般待我么？莲圣一出天下平，这样的话……也不过是某些别有用心之人对权力欲望的滋长。”
“即便如此又能如何？我看到的桑落柔是一直都活跃在战场上从未言退的大陆强者，有自己绝对的胜败是非观。我不相信你能够伪装一辈子！”凤夕月虽对刘琳这样全无厘头的话感到震惊，但在震惊过后也并没有觉得怎样。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一辈子到底是多久？这么长久的时间里，我不过是走了小小几步。现在就说一辈子是否太过乐观了。”
她终于还是走出了大殿，站在外面的阳光下，微微地眯起眼睛。
只是含着这名字慢慢吐出去就仿佛有芝兰香气在周围绕着缠着，这样的人似乎做一切都是对的。他的身遭总是有香气，连带着所有的一切都显得神圣不可侵犯起来。哪怕现在真切地从幕障之中看到了一切，却还是不肯去怀疑，更不要说相信眼见为实这样的话语。
谁让他是荀文若呢？如荀文若，亭亭如兰，君子其行，王佐其才……
刘琳忽地下了什么决心，在凤夕月出了大殿后一声呼唤之中腾身而起。
荀彧终于肯安心地坐在门外的软榻上休息，但即便是这种时候却依然端正优雅，似乎方才所有的劳心劳力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谈话。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大抵如此。
桑雨含最后的一句话已经将时下的平静撕扯得粉碎，荀彧知道这不过是一个开始。
“要这么做，大概是想及早结束了……不过这又能如何呢？”指尖扣着晶莹如红玉的令符，荀彧的眼睛微微闭了起来。
那统领将刘琳送走后便折返回来，此刻见荀彧端雅如故，心中不只是气愤还是惋惜：“荀文若，王还敢用你智谋么？”
“彧所作所为但求无愧于心，用与不用，于我并无多大挂碍。王能用我，我便会力求将这纷乱平定，但不用，或可有旁的办法在。”并不习惯骄狂一般的倨傲待人，即便十分劳累荀彧还是站起身来将话语说得滴水不漏。
也许这就是刘琳所说的君子之风？即便十分不能理解为何他到了现在依旧泰然自若，但这位统领也算是阅人无数，自然能够分得出好坏来。他有心再说些什么却顾及里面桑雨含会再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左右局势，便不再多言，只淡淡道：“知道荀君连日思虑精神疲乏，便随我往偏殿歇息罢。”
两人走在路上看着离桑雨含渐渐远了统领才敢说出乌其与暗灵联手攻打云晖，荀彧的眼里飞快闪过一丝什么，内中光芒明灭不定，只是并不宣之于口罢了，念及自己仍在圣莲国土也不好过于作壁上观才款款说出一句来：“云晖既然已经被攻打，只怕其余的国家也不会安然太久。彧如今身份并不适宜多做建言，统领还是自与陛下商议为好。”
统领暗自惊心，尽管已经处在如此不利的位置，他的一举一动仍旧在无形之中扼住了所有人的咽喉。这样的人如果真的叛变，后果……几乎是一场灭顶之灾。
似乎没有注意到统领落在自己身上那犹如实质的目光，荀彧的眼睛忽地定格一处，嘴角微微上扬。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眨了眨眼睛才微微弯下身去：“殿下。”
刘琳的脚步不知何时已经停滞下来，看着眼前疲惫的面容，如同一根针刺进心底最柔软处，微微闭上眼睛，对那回过神来惊异莫名的统领挥手示意他退下。
“文若兄何时同琳儿这样生分起来。难道是因为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兄长怕了？”想再抬步，但又略觉不妥，两人对面站着，虽四周仍旧如常温暖，刘琳却不敢轻易露出本身的随性来，只轻轻一句，眼睛却不敢在他脸上错开丝毫。
荀彧微微摇了摇头：“方开始时的确是有些心惊，但想想公主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对我并州呕心沥血，还有什么好怕。与其说是怕，不如说是心疼。”
刘琳仰起头，微微看着远处蔚蓝的天色：“弄巧成拙，大概说的就是我罢。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知道该怎样评说自己这样的作为。不过现在能做的，大概只有将这一切的代价降到最小。”
荀彧的目光忽地有些暗淡：“彧只想知道，公主要付出如何代价。”
“只有未知的东西才最可怕。而代价，就是未知……”再底下的那些话，刘琳心思里似乎并不想再多言。既然她不愿提起，荀彧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问。两人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荀彧才又道：“二敌一，大概云晖圣莲凤鸣和精灵四国不会有丝毫危险。彧现在最担心的人，是你。”
“一个未能完全成为莲圣的女人，对上一个早已吃透我所有弱点的桑雨含，的确是值得忧心。”一面这般说着，刘琳反倒笑了。
荀彧摇了摇头：“彧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不过一直和奉孝暗暗商议，总觉得路还很长，便没有早些让殿下提防。按理来说桑雨含被囚禁了这么久，陛下也没有将她放出来的意思，为何不干脆一些呢。即便无法借此获得足够的情报又能如何？”
“获得情报？不过是母王心软的借口罢了。桑雨含心如此狠，怎么还会给她传哪怕一丝一毫的情报。即便传了，真假也难以辨别。”刘琳忽地想到了什么，轻声问道：“文若兄打算将这些告诉奉孝么？或者是有我自己来说会更好罢。”
“也不知道到底怎样，如今奉孝必定艰难。彧最怕的就是此间有人起了什么歹毒心思啊。”
刘琳的瞳孔因为紧张而微微扩大：“到底会是什么呢？他们难道会……”
荀彧想起最后桑雨含那个诡异的笑容，心中却明了什么，顿了顿才道：“桑雨含的法术似乎远远不是我们想的那么简单。不知殿下可否前去查阅一番，如她一般血统混淆，术法可有什么旁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方？”
刘琳垂下头想了片刻，便快步离开了，只是最后却有些释然地笑道：“文若，真该谢谢你。”这样的话语青烟一样散去，可她的心却终于沉了下来。
一切的开端，是时候查个水落石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