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夕阳如血,把西边的天空染出一抹妖冶的红。
深秋的天空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这一轮残阳,时出时没,仿佛贪恋这人间,久久不肯离去。
一个约摸四十岁的男人,背影瘦削,侧脸的轮廓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卓然风采。
然而此时的他,满眼尽是绝望。
眼角遍布的细纹中又夹杂着一丝解脱的淡然。
明明还不到四十,却沧桑得如同老人一般。
秦氏集团大楼的天台上,风有些刺骨。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早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没想到,你竟对我恨到了这地步,唉……”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仿佛自嘲似的笑了笑。
抬眼望向这世界。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离去。
家里的妻女还在等着他回家。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答应了年仅十岁的女儿,要陪她过生日的。
如果他还有选择……
但是不行了,如今的他,已然被逼上绝路。
他知道这些年来自己锋芒太露,也学不会一些所谓的处世之道。
可没想到,那些人竟非要将他逼上绝路不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家开始被人秘密监视起来。
他时常都能发现有一些不明身份的可疑人物出现,一家三口出门也被人跟踪。
他这时候才相信,那个人所说的话,绝非玩笑。
如果自己还活着,掌握着这个秘密,他永远都不会安心。
本来他一直觉得,那人绝不可能做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直到他收到一封恐吓信,如果他不死,他的家人就得死。
和恐吓信一起寄来的,还有几张女儿的照片。
他缓缓掏出手机,翻出一家三口的照片,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而后,缓缓流下了泪水。
也许,这是最后一次看见妻子和女儿的笑颜了。
他纵然不舍,可他不能放任那些人伤害她们。
他不是没想过报警,可每次他一有这样的念头,立刻会有恐吓电话打来。
那些人的势力过于强大,如同梦魇,日日缠身。
甚至做梦都能梦见妻子和女儿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受到了伤害。
他绝望地望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楼下,已经有不少人聚集了。
这就是他们的要求,必须要把事情闹大,让媒体报道。
他缓缓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嘟嘟两声后接通了。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我的妻女和这件事情无关,希望你能够遵守诺言,放过他们。”
他的语气平静,似乎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人笑了笑,叹道:“沈毅啊沈毅,如果不是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我定然不会这样逼你。可是,如果你不死,我实在是不放心……毕竟我这样的人,决不会容忍一个掌握着我致命的秘密的人活在世上,所以,不要怪我。”
“只要你做到你承诺过的事情,我一定做到。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各大报社的记者也都来了,等我死之后,我写下的认罪书就会被寄到它该去的地方。”
“你放心,你的妻女不涉及我的安危,我不但不会伤害她们,还会替你,好好照顾。”
“那好,再见……”
“不是再见,是永别了……我的设计天才!”
嘟嘟嘟——
电话那头的人率先挂断了电话。
他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随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妻子。
“怎么了?不是就快要下班了吗?怎么还打电话回来呀……”
妻子在电话那头温柔地笑道,“女儿可是念叨了半天爸爸怎么还不回来,你可别跟我说要加班啊!叫我怎么跟你的小公主解释?”
“你把电话拿给夏夏吧,我跟她说几句话。”
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响起小女孩干净清亮的声音。
“喂,爸爸!今天是我生日,你可要早点回来哦!”
“夏夏……”
男人忍不住哽咽了。
如果说对这世间还有什么留恋,那就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对不起,爸爸今天没法陪你过生日了……答应爸爸,要好好照顾妈妈,爸爸对不起你们!还有,千万不要恨任何人……”
“爸爸?你在说什么?”
可惜回答她的,不是爸爸略微沙哑的声音,而是一声响动,之后便再无声息。
“爸爸?”
无人回答。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令他无比留恋的人世。
他的家人,他的事业,他最爱的设计。
如今,都将与他再无瓜葛。
他的嘴角勾起一丝惨白的微笑,将身子往前微微一倾。
整个人像把剑,直直地向下坠落……
再次见到爸爸,是在医院的停尸房。
到处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医生、警、察、记者将周围围的水泄不通。
血迹早已被擦干,双眼紧闭着,看上去就像睡着了。
“请问是沈毅的家属吗?”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向沈夏和她的母亲李雪梅走来。
“是……”
强忍着悲痛,李雪梅啜泣着答道,眼眶微微有些红。
她不明白,丈夫出门的时候,明明还神色如常。
甚至还答应了女儿要回来陪她过生日!
怎么会突然选择自杀这条绝路?
没有理由的!
“您的丈夫涉嫌……,我们需要您配合调查。”
“不可能,你们骗人!”
一直目光呆滞、没有表情的沈夏,突然“哇”地哭了出来,“爸爸妈妈才不会做坏事!”
对于十岁的沈夏而言,他们说的是什么她还不是太明白。
可她看到警、察,知道他们是抓坏人的。
又来找妈妈,要带妈妈走。
万一妈妈像爸爸一样,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怎么办?
沈夏死死拽住李雪梅的衣角,哭喊道:“妈妈,我不要你走!”
“夏夏!”李月梅轻喝一声,然后淡然转身对警察说道,“我跟你们去。”
就在这时,温振带着温言赶了过来。
看着强忍眼泪的李雪梅,和已经哭成泪人的沈夏,两人皆是心疼不已。
“你们来了……我要去配合调查,夏夏就暂时托付给你们了!”
“你放心!李阿姨,我一定会照顾好夏夏的!”
此时的温言不过十五岁,却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成熟稳重。
可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还是一个倔强而坚定的少年。
他看了一眼温振,温振朝他点了点头。
他走上前,牵起沈夏的手,安慰道:“夏夏,跟我回家吧!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哥哥!我会一直照顾你,不管发生什么。”
沈夏哭得迷迷糊糊,隐约感觉有个人牵着自己,手掌大大的,就像是爸爸的手。
便万分依恋地抱着不肯撒手,好像抱着他,就像爸爸还在一样。
哭着哭着便没了动静。
温振和温言一开始以为她是睡着了,想叫醒她回去再睡。
可怎么也叫不醒,这才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却发现滚烫得吓人。
两人立刻将她送去急诊室,连续两天高烧不退,差一点就没了。
还是李雪梅结束了调查回来照顾她,才有了好转。
“对不起,没有照顾好夏夏……”
李雪梅苦笑着:“这也许是我们家该经历的劫数吧。”
几天之后,警方和检察院公布了调查结果。
一切证据都指向沈毅,再加上沈毅本人的认罪书,一切都可以定案了。
所有财产包括公司股份都必须上缴以填补亏损。
丈夫去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
一时难以接受的李雪梅,突发急症,紧急送往医院,抢救了五个小时,终于救过来了,却落下了病根。
母女俩这一病,全靠温振和温言悉心照料。
虽然很快便出院了,可沈夏却忘记了一些事,而李雪梅,患了严重的气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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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不要睡!不要睡过去!”
秦啸天在他母亲床边,一边抹着泪,一边摇晃着妈妈的手。
然而床上躺上着的中年女人,似乎没有半点求生意志,缓缓地闭上了眼。
一旁的电视在嗡嗡作响——
“再播报一遍这条重要新闻。秦氏集团副总沈天坠楼身亡,疑因xxxx畏罪自杀……”
没过多久,秦远,也就是秦啸天的父亲,便另娶了一个离过婚的女人进家门,还带来了一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妹妹,苏娜娜。
“你怎么可以这样!”
秦啸天紧紧咬着牙,唇色泛白,脸色铁青,愤怒已经抑制不住了,猛地拽住秦远,“你对得起妈妈吗?她才过世多久!”
说着说着,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然而,这一闹,并没有改变秦远的决定。
“我恨你!我没有你这样冷血的爸爸!”
秦啸天红着眼冲出了家门,攥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秦远!”
近乎嘶吼的声音,划破了空气,听得秦远心头有一丝颤动。
不用等以后,他其实,已经后悔了。
那一年,沈夏才十岁,秦啸天也不过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