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将电影票递给我。意思很明白，她想请我看电影。
我说自己不想看，电影票就让她赠给别人吧！雪儿先前还以为我开玩笑，接着看到我这副认真的样子，也就没说什么，将电影票收了回去。
我察觉出雪儿对我的态度有点不满。
我不是在有意气雪儿。我这人说话一是一二是二、丁是丁卯是卯，说不想去看就是九头牛也拉我不去。
雪儿心里很不好受。上完那节现代文学课，再到教授讲完课一拍屁股走人——雪儿始终没说一句话，也没转过头来看我。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她会时不时地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甜甜涩涩的微笑，令人魂不守舍的，上课竟不知老师在讲些什么，满脑子净想些风花雪月之事。雪儿不理我，不就是我拒绝了她那张电影票吗？一张电影票有何珍奇的，她能这么在意吗？不是我不想去，而是我向图书馆借了不少厚厚的书籍，交书时限就要到了，图书馆的书籍是不能随便超时的。
我想：我家并不富裕，所以每次吃饭，除了约女孩摆阔外，其他时间我只能偷偷践踏自己、折磨自己了——有次被小雯老师发现了，她劝说我吃多了油条、炸饼之类的食物对身体有百害而无一益，我却当耳边风了。我要是陪雪儿看场电影，回来的路上一起去吃顿夜宵，一个礼拜的生活费就泡汤了！不过，当你拒绝女孩的时候，头脑像电脑芯片一样读速很快，一千个理由也会有的。
教室里没有别人，只有我和雪儿。我低着头只管看书，却假装不知雪儿已静候在面前多时了。
雪儿低声地问我：“阿成，为什么不想去看？”
我就抬头觑着她。雪儿被我窥得有点不自然，将目光投到了我课桌上的那本《呼啸山庄》上，又问我：“你真的不去了？”
我从抽屉底下捞出一本《喧嚣与骚动》，又捞出一本《包法利夫人》。这两本书连同桌上的那本《呼啸山庄》，都是从图书馆借的。我的意思明摆着是不去的了。
雪儿心领神会，没说什么就走了。
我感到莫名的轻松，因为我又可以节省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看书。
……
感情的培养需要金钱来维持。一个月来，我没有邀请过雪儿了。我虽然理由很充分，节省了不少钞票，但长此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雪儿会怎么看我？不认为我吝啬吗？我决定带雪儿去看电影，弥补一下自己的过失。
我说：“雪儿，我们一起去看《卧虎藏龙》吧！”
雪儿说：“好呀！你总算邀请我了！我都盼了一个月了！”
我说：“那咱们去吧！”
说来惭愧，我对于影片欣赏还是一个门外汉。现在报纸杂志上的影评不少，既有见解精辟的也有贻笑大方的。如今人们追求精神的享受，影视的消费也就不在话下了。
雪儿见我傻愣着想得出神，问了一句：“想什么呢？”
我“清醒”过来，说：“走吧！”
雪儿的脸上呈现出了喜色。
……
我们是步行来到电影院的，不像别的学子不是开着老爸的自驾车就是打的过来的。步行是雪儿提出来的，我也就遵照她的意思了。
电影院大门一开，成百上千的观众一哄而上。由于我本性谦让的原因，别人就好像无视我的存在，就连那些柔弱的女人在这个时候比我还能耐，挤进去如鱼滑入一般。
这下糟了，我找不着雪儿了。
我原地不动地站着，焦急地等待着雪儿回来找我。
我喊了一声：“雪儿……”可是我没有听到回音。许是里面太嘈杂之故，我又放开喉咙大声地喊了一遍，但还是没有听到雪儿的回音。
过了片刻，我听到雪儿在呼喊我的名字。
“阿成……”一声过后，雪儿又喊了一声。
这甜甜的声音令我振奋，我全身的血脉仿佛已贲张开来。
我欢喜地循着声音的方向喊：“雪儿，我在这里！”
我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朝我靠近。我屏住了呼吸，似乎整个影院只剩下我和雪儿了。
雪儿是小跑着过来的。我傻呆呆地笑。
后面涌进来的男人女人们又碰到了我。在这条往下倾斜的小道上，我的身体差点就扑在雪儿的身上。
雪儿在这人流之中伸出右手，我立即会意。就这样，雪儿在前面引路，我在后面跟随，雪儿的右手是拉着我的左手的。
快到座位时，雪儿迅速地将我的左手甩开。我一愣，雪儿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要甩手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这个小男人的颜面何存？我还美滋滋地想着能当着众人的面牵着雪儿的手一起落座——这会是一个怎样的情景呢？我都快把持不住了！
我对雪儿的甩手耿耿于怀，怎么也高兴不起来。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自私起来了呢？我不知道。我压抑地坐着不说一句话。
幕布拉开了。我转头看雪儿，雪儿刚好也转过那张略显粉红的脸蛋，我们四目相对，相视之后会心地一笑。
雪儿柔声说：“都怪我，走得太急了，把你给落下了！”
我宽慰雪儿说：“不怪你，是我走得慢；还有，是我让着别人先走的。”
雪儿“嗯”了一声。
片刻之后，我问雪儿：“雪儿，刚才你为何急急甩掉我的手呢？”
雪儿却反问我：“我为什么不能甩掉你的手呢？”
我笑了笑，说：“要是你又把我弄丢了怎么办？”
雪儿说：“都到座位了，怎么会丢呢？”
我竟答不上来。
雪儿说：“在我喊你的时候，别人都注意我了！”
我说：“我巴不得呢！”
雪儿说：“你好坏呀！对了，我给你带了你喜欢吃的牛肉干。”说着，雪儿掏出了一包牛肉干，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雪儿笑笑：“嗨，这个也要向你打报告呀！”
我急不可耐，恳求雪儿：“牛肉干我吃定了！快给我吧！”
雪儿说：“不给。”
我又恳求：“雪儿，我的好雪儿，你让我怎样你才会给我吃呀？”
“答应我要对我好……”
“我答应你。雪儿，我会对你好的。”我把手伸了过去。
雪儿撕开了包装袋的封口，说：“这还差不多！”
“好吃！”我咀嚼着，两眼却注视着雪儿。
雪儿问：“那你现在对珊儿怎样？还像以前吗？”
“雪儿，我喜欢你一个还来不及呢！”我诚心诚意地说出这句话，觉得自己如释重负一般，解了不少内心的恐慌。
雪儿没说什么，我将目光再次定格在雪儿的身上，并注意到雪儿那起伏不定的胸脯，使我顿然忘却了自己究竟是在看电影还是在欣赏雪儿。
过后，雪儿似乎被电影的情节所吸引，除了满足地欣赏电影，我再察觉不出她还有别的异样的表情。
也许雪儿早已用眼角的余光迅捷地扫过我，而我却非常想要她转头正视我，那样我便可以满意地闭上双眸休憩一下了，因为自己始终注视着雪儿而未能使她留意自己，我的眼睛已经发酸了。
雪儿没有理睬我，依然如此专心地看着她的电影。我不禁纳闷：雪儿怎么能这样对我？我记得她每次上课之前都会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而且每次都是那样的情意款款，让人心旌摇荡、想入非非。但为何现在对我似冷非冷呢？不就是一场破电影吗？
我觉得雪儿不会是这样的女孩，难道是我的思路想偏了？雪儿可能顾虑到了什么，才对我假装不理不睬的。噢，我终于想明白了，雪儿顾虑到了这里是大众场合！别人有可能正在注意着我的行为举止，我的小动作若有偏差，我的形象也就扫地了。我是一个稳重的男孩，可是坐在雪儿的身边却骚动不安，心里很不安分，想在这个幽暗的影院里做一点小小的亲昵的动作，我想雪儿一定会很开心的。但是出于对自己良好形象的考虑，我还是极力控制着自己，强行忍耐了下来。
要是情侣包厢就好了，我就可以略微放肆一下——碰一碰雪儿的纤指绝不是一句空话。或许那些男人女人们正在看电影，根本无暇顾及到我这边来。我想想是可以动手了——但我还是不放心。假如我不左右扫视一下，心里还真焦灼难安。
于是我回过头去，看看那些男人女人们。啊！真要命！有几对男女还真卿卿我我的！这一转头就像触电似的让我心理严重失衡——我也要对雪儿做些动作！即使有人注意我也罢，反正豁出去了。此时，电影是雪儿的风景，雪儿成了我的风景，我或许成了别的男人女人们的风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令我吃惊的是，没过十秒钟，雪儿把目光转移到我的身上。
我轻声说：“你愿意吗？”
雪儿说：“我愿意什么呀？”
我说：“我想搂你一下。”
雪儿说：“不愿意。”
我可不管雪儿到底愿不愿意，一把将她搂住。雪儿竟没有把我推开。难道她说的“不愿意”，是一句反话不成？
过了会儿，雪儿说：“阿成，好了吗？我可不想这两个钟头都被你搂着！便宜你了，你还不满足吗？”
我说：“我怎么能满足呢？我现在就想着亲你！”
雪儿把我推开，说：“你说什么呀？我可不想在这里被你……”
我哪有心思看电影——零距离接触雪儿，我已情不自禁地拜倒在石榴裙下。我心虚得慌，无话可说。
雪儿把视线投到电影上，看得那样入神。她的手拿捏着那半包牛肉干，这样的动作显然是无意识的。我低着头掩饰了自己的虚伪，眼睛却盯住那半包牛肉干，并不住地咽着唾沫。雪儿好像已把那半包牛肉干当成了一件玩物，在我的期盼之下就是不将其送给我，不与我一同分享。
我耐着性子等了又等，结果却大失所望。我终于耐不住性子了，轻声对雪儿说：“我想要。”我的意思明摆着：你手中的那半包牛肉干别捏来捏去的，就送给我吃得了！
雪儿满脸涨红，在影光的折射下更显妩媚动人。这次她怎么也不愿转过头来正视我了，我觉得非常奇怪，雪儿什么时候也变得忸忸怩怩，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更或许是……雪儿比以往更有风韵了。她似乎被温馨笼罩着，所有的感觉细胞都处于良好的接纳与体验状态。
我很不解，开始注视着屏幕。
我的天！玉娇龙（章子怡饰）和罗小虎（张震饰）正在那个山窑的炕上滚来滚去，他们疯狂地接吻，扭打，激情便在那个炕上上演了。多么的狂热、多么的逼真，令人浑身抽搐……然后，我看到两个上过床的痴男怨女赤裸着身子一同泡在那湾浅水里。玉娇龙头贴着罗小虎的胸脯，深情呢喃地说着什么，然后她的身子渐渐下沉，羞涩地一个转身，屏幕黑掉了，视觉转换了，我又看到了那鹅黄的广袤的山川，人情温暖，景色依旧……噢，我终于深刻地领会了雪儿刚才的那副欲遮还羞的表情了，她实在是看得太入迷、太忘我了。她仿佛在那一刻幻化成了玉娇龙，我的一句话竟会让她动情不已，我确实不是故意这样子的，因为我口馋，只想得到她手里的那半包牛肉干，并不妄想得到她的身子，如此而已。
雪儿停顿了片刻，似乎仍回味着刚才我说的那句不伦不类的话儿，便涩涩地对我说：“阿成，你学坏了！”
我知道自己说得有点“脏”，于是转移了话题，诡谲地问：“章子怡漂亮吗？”
雪儿回答我：“这还用说吗？她扮演的这个角色，既有泼辣的一面，又有柔情的一面。我挺欣赏她的，你呢？”
我不愿驳她，赞许地说：“你说得对。”
雪儿又说：“章子怡的身材很好，她的肌肤你都看到了，美不美呢？”
我打量了雪儿裸露的部分——她的脸颊、耳朵、颈项、纤手，是如此的洁白，令人冲动地想附身咬一下她的耳朵，或者干脆碰一下她的纤手也值！
“雪儿，她哪比得上你呢？”我的声音像蚊子一样，身体慢慢地挪了过去。
我听说女人的耳朵和颈项白皙，女人的身体肯定是用白玉加工而成的，肌肤不仅白亮，而且滑腻。我仔细地观察了雪儿，发觉雪儿已符合了白皙的标准——怪不得觊觎雪儿的男生很多，曾经的小林就是其中之一。
于是我的幻觉勾勒出雪儿裸身的模样，太美妙太不可思议了……哦，我的上帝，我想到哪儿去了？
“瞧你这副样子，就像……”雪儿欲说却止。
“你说，像谁？”我急不可耐。
“不告诉你！”雪儿若无其事，继续看她的影片。
“求你了，雪儿，告诉我吧！”我的手掌碰了一下雪儿的手腕。
雪儿递给我牛肉干：“喏，给！”
我赌气说：“不吃！”
雪儿说：“真要让我说吗？”
我说：“是的，非常想。”
雪儿说：“你像电影里的那个张震！”
我苦笑说：“我哪有那么帅呀！”
雪儿说：“可是，你比他还色！”
我辩解：“拜托，我只对你这样子的。”
“……”
“我没撒谎！”
“……”
“你不相信是吗？”
“……”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
天哪，我这是怎么了？我越想辩解，就越觉得自己对雪儿表白着什么，难怪她一声不吭，到底有没有在听呀？我情急之下抓过她的左手，把她的手覆盖在自己的右手掌心之下。
“你又来了，别这样，好吗？”雪儿抽回她的左手，身子好像又栗动了一下。我是不是太冲动了，雪儿会不会觉得很反感呢？我低下头去，心里觉得雪儿对我的冷漠是假的，她从来都是善解人意的，怎么会呢？
我叫了声：“雪儿！”
雪儿应了一声，没理我。
我兀自低着头。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淌……
“阿成，你看，多美的一片竹林啊！”雪儿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膝盖，示意我抬起头来欣赏如此绝美的武斗场景。
章子怡所扮演的那个角色，宛如天地自然生息的神秘使者，美丽轻盈的身影在这片竹林间自在游荡，像是在流泄生命的律动，展示一种柔美的舞蹈一般。她挥舞着手中的利剑，一举手一拧腰，刚柔并济，让这片原本恬静和谐的竹林瞬间掀起了一层层的竹浪，激活了生命意识里的灵性，展现了武者的阴柔以及她的至情。如此引人的画面，加之高科技的光声影的手段，实在是到了一种美轮美奂的地步，难怪雪儿会这么不由自主地欢畅地催我赶紧看影片——像这样的电影片断即便多瞧几眼也是一种自在的享受。
雪儿看得很专注，但为什么在关键时刻又提醒我一起欣赏呢？这我就很费解了。
雪儿能辨别出什么是艺术的精粹，什么是伪造的艺术；她也能思量和捕捉我的心思——这想必就是聪明的女孩对愚笨的男孩的敏锐触觉吧！我想，也许雪儿对我的好就像我对雪儿的好——这不是废话吗？我想着想着便失声傻笑。
“你笑什么呀！”雪儿终于转过头来了。她是因我的傻笑而抽离了刀光剑影的武侠天地的。
我收敛了笑容，细细地端详着雪儿那张娇美迷人的脸。我仿佛刚刚发觉雪儿是如此的美丽。
“你真漂亮！”我冲动地说。这是我第一次在咫尺距离间深情地赞美心中的女孩。雪儿听了很快转过了头，掩饰着心中的娇羞。
一个男孩深情地赞美一个女孩，女孩会怎么想呢？教科书上说：“女为悦己者容”，我敢断定雪儿是不会怪我的，因为我觉得雪儿的回避恰恰说明了她接受了我对她的赞美——她的心里能不欢喜吗？
雪儿依然专心看她的电影。我只好陪她观赏。
“我怕我孤独地死去。”我见影片中的周润发中毒后正在打坐疗毒，意识里竟冒出这句话来。
“怎么会呢？”雪儿说。
“在我告别这个世界时，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这时我见俞秀莲（杨紫琼饰）走到李慕白（周润发饰）的身边，她要让他坚持住，守住那口真气。
“什么问题，你说。”雪儿好奇了。
“你能给我一个深情的吻吗？”我不无动容地说。
这时只见李慕白躺在俞秀莲的怀里吐出了最后一句话，他的意思是说即使成了孤魂野鬼，也会深爱着她的。俞秀莲把李慕白紧紧地搂在怀里，并给了他一个深长的吻，他就在她的怀里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故事也就在悲伤的情节中结束了……
雪儿的脸上已淌着晶莹的泪珠，她可能觉得我的预言相当的精彩。而更多的，她是为剧情而感动得落泪的。
字幕出现了，影院里的灯光亮了。
雪儿对我说：“有时你会讨人厌的。”
我笑说：“那我什么时候讨人欢呢？”
雪儿被我反问得无言可答。
我心里还希望能在影院多待一会儿，回味与雪儿的一番对话，那真的是一种完美的享受。
“走呀！”雪儿催我起来。
“噢！”
雪儿拉过我的手……
我发现雪儿有很多优点，不是我一味地夸她，而是她确实很优秀。
自从雪儿进入我的视野后，我抑制不住自己那颗狂乱的心，便不由自主地陷了进去。
我把精力转到雪儿身上后，嘿，她魅力十足啊！
文学社经常开什么会的，雪儿每次必到，而且每次都专心地听我高谈阔论的。
雪儿似乎更适合与我相处，我仿佛从她的身上找到了可以发泄一切能量的宝藏。
雪儿善良温存、细心周到、娴静淡雅，也有较强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我不得不将爱神丘比特之箭射向她。这需要一个过程，也许会是一年两年，也许会用尽一生一世。我欣喜地看到，雪儿不是那种见钱眼开忘恩负义的女孩，她很喜欢文学，尊重像我这样热爱文学的人。
我和雪儿交流了很多关于文学方面的知识，也旁及艺术、哲学和伦理道德等等。
自从跟雪儿好上后，我才觉得温柔体贴、学识广博、文笔优美的雪儿才是我最想寻找的女孩。如果她不嫌我穷酸、不嫌我笨拙，那真的是一件非常荣幸的事，我当然求之不得了。
我不知道我对雪儿的倾诉是不是爱慕的萌生，因为我非常相信雪儿就是我最可靠的人，别的女孩都没有如此让我心动过。我和雪儿经过了一年多融洽的相处，我真正地发觉她是如此的迷人。她不仅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有出众的学识、卓绝的才艺以及一颗美丽的心灵。
我认真地在纸上写道：我会给自己留一片精神生活的天地，因为生命的旅途需要宁静的驿站。那个时候，让身心松懈下来，和爱人一起默然咀嚼过来生活，或者干脆一无所想，默默地牵着爱人的纤手，躺于彼处，看天空的流云，观闪烁的夜星，做一对永远无拘无束漂泊的游子；或者读书，和爱人品读古今中外的书籍，让思想、艺术之河在虚拟的故事里自由自在地漂流；或者听听音乐，和爱人相拥着听那神秘美妙有如天籁之声的清音，在岁月的蹉跎中，与天地作最亲切、最倾心的交谈；或者书法，信手涂鸦，将激情和爱情泼向纸面，然后将作品交由爱人好好保藏，这天真烂漫的游戏，平仄出无邪的大胆，也平仄出一行情感的印痕。在某个时辰，感觉到青春的风景写满了骄傲，永远也不再寂寞……
正当我意犹未尽，雪儿已然站在了我的身边。她手里端着厚厚的一叠稿纸，神情悠然。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伸手接过稿纸，然后将它轻轻地放置在课桌上。
那张白纸上遒劲美观的文字已纳入了雪儿的视线——雪儿本就是一位心思细密的女孩，或许在一定的合适范围内，她对我的每一个细节都似乎没有放过的可能。
雪儿没有征得我的同意，就拾起那张写满浓浓爱意的白纸入神地看了起来。之后，她轻轻地带点挑逗意味地问我：“阿成，这里的‘爱人’，指的是谁呀？”
被雪儿这么一逗，显然全身的幽默细胞都调动起来了。我的双眸盯着那张茫然不解的脸蛋，隐忍住内心极度的得意与狂喜，风趣地说：“你猜！”
“我最希望那个‘爱人’指的是我。”
雪儿没有一再追问这段文字中的“爱人”到底指向哪位女孩，而是吐露这段文字对她的重要性。这也证明了雪儿的内心依然如昨地装着我这样的小人物。
“我是写给一个叫雪儿的女孩的。”我说着双手又往抽屉里摸索，希望能摸出几张更像模像样的小诗来。我拿出几张用打印机打印而成的小诗，那是我为雪儿准备的，虽未公布于众，但绝对是自己的心力之作，因为我倾注了太多的情感。
这几首诗歌铺展在雪儿的面前，显然让雪儿紧张、兴奋到了极点。我特意来了几个题注：“谨以此诗献给我心爱的人儿——雪儿，祝愿她学业有成，更希望我和她的情意不渝。”这几行用大字号打印的文字没能逃过雪儿的眼睛。也许雪儿没有看到诗作本身的内容，而只看到这几行字，就够让她甜蜜一宿的了。
那几首小诗确实是为雪儿写的。诗题就叫《爱之呓语》，是这么写的：
多想和你在这骚动的小城里一起消亡
多想和你徜徉在历史悠远的丝绸古道
多想和你沉睡在月亮弯里编织心网
多想和你畅游到异域体验神秘的天堂
多想和你接纳画家凡高的麦浪吸收艺术散发的芬芳
多想……多想
我奋力划动自己思绪的扁舟
渴盼着琴声与瑟声交融
让那悠扬的乐声萦绕梦中
继续这漂浮的美梦
梦着你梦着爱梦着理想梦着艺术的魔方
我爱自己的淳朴与厚重
如同我爱女孩的幽静与端庄
我爱自然界的荒凉与沧桑
就像我爱艺术的深邃与宽广
我会将心中的迷惘
化做尘埃然后
连同你的善良和美丽
揣在怀里一一细赏
在每一个平凡的角落里
都有我的真情在流淌
这不是风的彷徨
这不是影子摇晃在爱的殿堂
这是我这是你
这是爱情构筑的古老浪漫的海港
这是神奇独特的人文风光
雪儿粗略地浏览了一遍，高兴地说：“这几页诗稿就送给我吧！”
我说：“好呀！我这里还有副本呢！”
雪儿低声细婉地说：“你可别把它赠给别人呀！否则，我……我饶不了你！”
我俯首称臣地点点头，说了句：“知道，晓得！”
那晚，我和雪儿交谈了很多话题，包括理想、人生、爱情、友情、道德等等。我为了发表自己的一番见解，竟无孔不入地吹了几次牛。那晚我和雪儿是最后离开教室的。
我在文学社只是捞了个副社长的虚名，而雪儿已正式成为了文学社的社长。但是她并没有因官职比我大而忽略我，仍然一如既往地把她的作品交由我审查，这让我感动不已。雪儿尊重我人格的独立，尊重我对文学的痴爱，尊重我行为的不羁。她一直用欣赏的眼光看待我，以及我的诗作；同样，我也以一种非常谦卑与尊崇的心态欣赏雪儿的美丽、品德以及才艺。我知道我是癞蛤蟆，希望能够吃到如雪儿这等的天鹅肉，虽然我不强烈奢望得到，但心中已有一团爱火在熊熊燃烧。
这才是一个真实的我。只要以后雪儿当着我的面对我说要我不要频繁地亲近她，要么叫我不要像一只癞皮狗似得追随她、讨好她，我会答应她的要求的，毕竟话到这份上已没有什么好再留恋的……但雪儿不会的。她真诚地待我，没说我是癞蛤蟆，也没说我是癞皮狗——只要她没有说出来，没有表露出来，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用我自己特有的方式呵护她、心疼她，除非她移情别恋。
又是一堂自习课。
我发觉珊儿没有来。我心里很不安，就问了珊儿的室友：“你们知道珊儿哪里去了吗？”
“我们一下午都没看见她，怎么知道她到哪儿去了呢？”
我慌里慌张地来到雪儿面前，说：“雪儿，我想出去一会儿。”
雪儿问：“干吗呢？”
我焦急地说：“珊儿不见了，她不知跑哪儿了，我去找找她！”
“你挺关心她的。她又不是孩子，自己会回来的，你找什么呀？”雪儿不解地说。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说：“我这就去了。如果小雯老师过来，你就帮我应付一下，我回来后会向她解释清楚的。”
“你……”雪儿说不下去了，她是不是觉得我的做法太不妥当？
我害怕珊儿出事，就一个健步地冲出了教室。
我找呀找，也找不到珊儿的影子。我整个学院不停地跑，跑得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我最后想到了那个花园——那个我曾经冲动地拥抱过珊儿的花园，说不定她就在那儿。我加快了步伐。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珊儿就那么愣愣地站在花园里……虽是初冬时节，但我似乎仍能闻到满园子的馥郁馨香——也许是珊儿在起着作用吧！
我叫了一声：“珊儿——”
珊儿回过头，对我很纳闷：“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松了口气，说：“你知道吗，我跑遍了整个学院，终于找到你了！”
珊儿气愤地说：“你别对我假惺惺的了！”
我喘着气说：“珊儿，你又误会我了，我没骗你的，我真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珊儿，和我一起回去吧！”
珊儿叫嚷：“你别管我！要管你就管好你的雪儿吧！”
我说：“珊儿，你别任性了！”
珊儿气得脸色发紫。她没有理我，便匆匆走了，把我留在了花园里。
……
我一个人回到教室。
雪儿不高兴地问：“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但她不理我。”我垂头丧气。
雪儿说得很不情愿：“珊儿很在乎你，不是吗？你应该去追求她。”
我很不安地说：“雪儿，你怎么了，又生气了？”
“我本来就有气！”雪儿埋下头去看书，也不理我了。
……
夜色迷人。
我和雪儿走在回学生公寓的路上。
我紧张兮兮地捏住雪儿的手臂。当我触及到雪儿手臂的时候，滑滑的、腻腻的，好像感觉到全身的毛血细胞都贲张开来，整个脸部猛然涨得通红，心里既得意又害怕、既愧疚又自豪，种种心情糅合在一起，真是美妙至致，难以言宣。
“干吗！”雪儿有点烦躁，话音里带着几分怨嗔。
我知道雪儿可不是那种随手就缚的轻佻女子。以前她虽有小小的叛逆，但不盛气凌人。她敏感而不多疑，遇事从不乱发脾气，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能从细微中敏锐地做出反应，不疑神疑鬼——现在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怯弱地说：“雪儿，对不起，我……我……”
晚间我看不清雪儿的表情，也不知她心里想着什么，只是觉着她缄默着，不再回应我。
我说：“雪儿，你在我的心中是最重要的。”
“这不是你的真心话。”雪儿低下头去，显得比我还紧张。
“那你觉得我轻薄你了，非礼你了，是不是？”我这一问正好问到点子上。
雪儿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你对珊儿也是这样的吗？”
这一问倒将我怔住了——我不能把自己曾经拥抱过珊儿的事情抖落出来，这等于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我故作镇静，缓慢地吐出：“除了你，我还能对谁呢？”
“那你就故意欺负我了。我问你，珊儿为什么老生你的气？你有没有欺负过她？”雪儿灵活机智，问得很刁钻。
我假装恨恨地说：“别提她了，我听说她找了一个。”
雪儿听了一乐，急忙问我：“你听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呀？老实告诉我，是真的还是假的？”
我说：“就是以前的社长大军啊！他们还在联系的。”
“我不信。我听室友们都说珊儿只在意你一个人，这是众所周知的，难道你还想狡辩？”雪儿像是成了一位女警官，开始不住地审问我了。
我心里想：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其实珊儿就像金庸笔下的周芷若，十足的小心眼，对我冷着呢，我心里倒有点害怕。也许她是气我，才神出鬼没地弄了个所谓的“宋青书”。我担忧珊儿的心里会很不快乐。珊儿这么做又何苦呢？或许我是多虑了——我的心头忽然闪现珊儿站在花园中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鼻子一酸，有种落泪的冲动。
我想得很出神，以至于忘了回答雪儿刚才提出的问题。
“那你是默认了，是不是？”雪儿顺水推舟，直逼而下。
我慌张得不知所措：“是的，珊儿是喜欢我，但我……”
雪儿打断了我的话：“你还一直念念不忘，一直喜欢着她，是不是？”
我怎么也不相信雪儿对我也小心眼起来，而且小到了极点，让我连思考、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这倒如何是好？我干着急也没用。
我的脑袋涨得厉害。原本以为雪儿会原谅我的过去的，就看在我们现今相好的份上容忍我、包容我，让我们真正做一回杨过式的“神雕侠侣”，让我一心一意、心无旁骛地爱着雪儿，那该是多么舒心惬意的事情呀！
我只好吞吞吐吐地说：“也许……以前是吧。可是，现在珊儿已经和别的男孩好上了，我……我……”
雪儿愤愤然地说：“那是讹传，你还蒙我？那……那很好呀！现在你还有机会，努力争取吧！”
我听到了极不情愿听到的话儿，而这些话儿正是从雪儿的口里吐出来的，这令我很伤心、很伤心。我不知道我心爱的雪儿为什么也会误解我。这种误解来得真快，令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雪儿从包里摸出我送给她的一些诗稿，出奇冷静地对我说：“这是你写给我的东西，我一直随身携带着，现在我把它还给你。你把诗作适当地修改一下，送给你心中的珊儿吧！”
雪儿扭转身子正准备小跑着离开，又哽咽地送了我一句：“以后，你别碰我，不然我会告你耍流氓！”
我的天！怎么会是这样？我痛苦极了！
“雪儿，你听我解释……”我竭尽全力地喊出来。
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令我隐隐作痛的话儿：“你不用向我解释的……我也不需要你的解释！”
我直到如今还没有做过什么有愧于良心的事情。对于珊儿也好、雪儿也好，我何时用卑鄙的手段亵渎过？我呵护她们还来不及呀！对于珊儿，我曾有一段时间疏远过她了；唯独雪儿，却是我最最放不下的，最最害怕失去的——我真的不能失去雪儿啊！她就是我美丽的梦幻天使！
我以百米飞人的速度冲了上去，一把将雪儿拦住去路。
“你想干什么？”雪儿像一只被惊吓的小鹿，惶惶然注视着我。
我一不做二不休，冲动地攥起雪儿的左手在她的手背上吻了又吻，随后一把将她紧紧箍住。
雪儿喘着粗气：“你放手呀！”
我大叫：“我不，我不！”
雪儿挣了老半天才挣脱出来。接着，就听到一句很轻柔的脏话：“不要脸！”
我干愣了半天，才发觉整条道上只剩下我一个人木然地伫立着。我的心好痛好痛，像在滴着热血，像耗尽了我生命最后的激情——我以后可能就成了僵尸。
哎，女人最大的不幸在于误解男人，她们总怀疑男人背后的东西。只要假象在女人面前赫然呈现，男人是很难找到解决的法门的……雪儿，我心爱的女孩，你能理解我的苦衷吗？我是真心爱你的，难道不是吗？你就不能多一份宽容和谅解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在心里不停地发问——之后，我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了寝室。幸好没人过问——其实没人知道我和雪儿那晚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很沉闷。
文学社搞了个评比活动。
我是副社长，文学社的什么活动都得邀请我出席。现在要评比，我不想去参加，主要原因是我赌气不想见雪儿。
那天，社员们来请我参加文学社的评比活动。
“不必说了！”我此时就像一只猛兽咆哮起来，“你们走吧！我不想见她！”
我发泄之后稍微冷静了下来。
我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我不想见她！”
我干脆回了寝室。
评比活动好像开始了吧？我作贱自己，给自己喂了一粒安眠药，让自己熟睡过去……等我睁开惺忪的睡眼，一看手表，发觉快要下课了。我一想到正好是小雯老师值班，这下糟糕了。
我匆匆起床，才感到脑袋疼得厉害，还想多睡一会儿。但想到小雯老师，我已顾不了那么多了。我一口气跑到教室，正好撞见小雯老师。
小雯老师这次可不像以前那样对我亲切了。她当着大家的面，严肃地对我说：“我还以为你耍脾性逃学了！”
我摸了摸后脑勺，窘态百出，傻笑了一下，说：“我……我哪能呢？”
小雯老师严肃地命令我：“去，回到座位上去！”
几十双眼睛同时注视着我，我就像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被押上刑场似的，那滋味真的难受极了。
屁股没有坐热，又听小雯老师发话了：“阿成，你出来一下。”
好悬啊！我的心快要爆炸了。似这等情形，比坐地牢还要难熬。我忐忑不安、忧心如焚，接受最庄严的“审判”。
出了教室，小雯老师又亲切起来。她先安慰说：“阿成，刚才训了你一句，别放在心上。我看你的身子在发抖呀！别怕，我又吃不了你！”
她见我还在颤栗，又说：“你紧张什么呀？我又不打你，你怕什么！”
我启开嘴唇，嗫嚅着说了一句：“老师，谢谢您！”
小雯老师低着声音说：“我问你，你上哪儿去了？我在整个校园溜达了一遍，也没发现你的人影，你知道老师有多心急吗？”
我明白小雯老师的心意，她实在太关心我了。
“我在寝室睡觉。”在小雯老师的面前，就连丁点的谎言都撒不得。
“要考试了，你还有心睡大觉？”小雯老师对我的消极行为很是不满。
“对不起，老师，我吃了一粒安眠药，睡过头了！”此时我没有恐惧，因为我已如实地相告。
小雯老师反而被我的回答吓了一跳。她对我的关心越发地显露出来：“你年纪轻轻的，干吗吃那种药啊？”
我有点激动：“最近很烦、很苦恼！”
“那也不能这么虐待自己呀！身体是第一位的，你以前还是学院百米赛跑冠军呢，现在却一蹶不振，你有什么心事能告诉老师吗？”小雯老师觉得非常好奇，不禁问了我这么一个相当棘手的问题。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若是如实回答，怕闹出去笑话；藏藏掖掖吧，又显得我不够诚意。正待我踌躇未决之时，小雯老师又抛出一句让我极度宽心的话儿：“老师尊重你的隐私，你也有权利保护你的隐私。在学业上，你可要加把劲呀，不然就落伍掉队了！”
我似乎从小雯老师的话语里找到了那么一点点鼓舞人心的力量，说：“老师，这我知道，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小雯老师露出美丽的微笑，说：“哦，那很好。记着还有一点，以后那种安眠药可不能多吃，对身体的负面影响可大了！好了，你回去吧！”
“我知道了，谢谢您，老师！”此刻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
可能是脑袋太沉了，我昏昏欲睡，就索性头枕着手臂趴在课桌上休憩一会儿。可是当铃声响起的时候，我仍沉着脑袋不愿起身。
这么又过了几分钟，同学们都回去了，我才勉强撑起昏沉的脑袋，却蓦然发现教室里还有一个雪儿。
我心里就想：这样更好，我偏偏不去，就睡在教室里也行。于是我重新趴下去，装作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瞧她能奈我何？也许雪儿早已意识到我在故意捉弄她，她反而更有耐性了，跟我耗着——我倒是挺情愿的，只怕到时候她将我一个人反锁在教室里面……雪儿能是那种人吗？若是那样，她早该趁我不备之时下手了，还等到现在干什么？我心里确有那么一点得意，不过这种得意是带点报复性的快感，于心有愧。
当我再次抬头一探究竟时，我几乎吓了一跳——雪儿就那么亭亭地站在我的面前。
“你装得还挺像的。”雪儿的话里带着嘲笑的意味，却又感觉是如此的沉重，直击我的心扉。
我愣愣地点点头承认了。
“阿成，你为什么要那样做？你为什么不参加文学社的评比活动？你觉得我心里好受吗？你太自私了！你太让我失望了！”雪儿给了我当头棒喝，令我无言辩解，无言以对。
我的眼睛湿润了。随后，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滴热泪滑落在衣袖上，也把我的心濡湿了。
“雪儿，对不起！”我转身就走。
我不想让雪儿看到男儿的热泪。但是我的掩饰显然是多余的。我确实选择了逃之夭夭。我的懦弱何尝不是？雪儿对我的深情何尝不是？雪儿满脸的泪水满心的伤痛又何尝不是？
我的报复心始终在作祟。我想让雪儿也难受几天，所以我选择了漠视，选择了回避，选择了种种让她伤心失望的举动。可是我越是这样心里越是不好受。当我说“对不起”时我流泪了……我承认自己失败了，但是我维护男儿的自尊，又一次选择了逃避——我没有去抚慰雪儿受伤的心灵，反而使她更加伤心欲绝。
受挫，我找到了虐待自己的方法——逃学。确切地说，是想逃避所有的人和事。
我的脑袋似乎要烧焦了，整个头部都涨得厉害，就像是晕车的情景，又好像是醉酒后的惶惑惊恐。我真像是一个扭曲变态的恶魔，正在跟自己的理智作着一种恐怖对峙并形成一种交锋状态。
我真想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
我步入校园里的一家零食店。老板娘还在那里经营生意，偶尔看到几位学子进进出出地买些零食。我大声地叫老板娘拿白酒来，一面从兜里掏钱。
老板娘做出很为难的表情，抱歉地对我说：“这位同学，明天来买吧。学院领导跟我们讲过了，出于对学生健康的负责，十点钟之后是不许出售白酒的。”
“去你奶奶的！”我气愤不平地踏步就走。
只听后面传来老板娘的斥责声：“哎，你这学生，怎么蛮不讲理的，有没有德性呀！”
我觉得心头有股发泄后的快感。我到底是怎么了？思想真的一塌糊涂，理智全被邪念剥夺开去，只剩下一具还能活动的躯壳。我是在逃避现实、逃避感情吧？
当室友们都沉入了梦乡，我还睡意全无，仍在不停地作着无用的思考。我想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已经到了不可自拔的边缘，已经同过去的自己分道扬镳了。
时间过得很缓慢，每分每秒都是那样的艰难。我就像一只行将就木的甲虫作着最后的蠕动。
……
清晨我起床最早，我轻轻地叠好被子，轻轻地下床，轻轻地端着脸盆开了门去洗漱。我做贼似的有些心虚，好像有着不可告人的天大的机密，又好像在履行一个间谍的阴谋。我已经决定逃学，我要离开这里……离开学院，离开雪儿，越远越好！
逃学总有一种无法排遣的负疚感，甚至带有一种无药可赎的犯罪感。我已经觉察到自己的行踪很诡谲，自己的行为似乎是荒唐可笑的。我究竟是在逃避什么？是在以自己破天荒的壮举默默逃避雪儿吗？
我不想就此收挽住已酝酿的举动，并也愿意继续以叛逆的精神放任这样有些荒诞的行为。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沦陷到了何种可怕可惧的程度。
我没有目的地开始了我的艰难跋涉。我的出走没人知道，只有上帝知道——上帝知道我的行踪。
我把自己包裹得实在太严了，竟连小雯老师也无从知晓我为何要逃学。我的内心充满了歉疚，辜负了老师对我殷切的期望。
我该责怪的是自己，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怪胎，是一个气量狭隘、行为放荡的小人。
我完全把自己当做坏男孩了。但我应当承认，我的品格并不龌龊。打小到今，我未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孩童时代有点顽皮，但总不至于放火烧宅吧？现在虽然情感上困惑、迷惘，但总不会做出诲淫诲盗的事情吧？我的不足是因为我的灵魂里有零星的叛逆。当情感受挫时，就无时无刻不在积聚，一旦到了能量饱和之时，就会爆发出来，有如洪水决堤，有如流星陨落，真的说不上是悲壮还是凄凉，就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走向生命的边缘，开始了不可思议的流浪的短暂日子。
我除了几件衣服，兜里装着几张人民币外，真的一无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