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儿。”司徒北心疼，想将她搂进怀里，又怕她抗拒，抬起的手又缩了回去，“这不关你的事，是我不对，那年我刚学会开车，看到有人站在路中间，顾姨在我耳边一直说踩刹车，踩刹车，我慌乱了，我不知道我踩的是刹车还是油门，车已经迅速冲过去……”
“你别说了。”温夕瑶无力的阻止他。
“对不起，夕儿，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是我怕，我怕你知道真相会离开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司徒北将头埋在她双手里，滚烫的泪水落了下来，担忧了三天，心疼了三天，他终于可以卸下防备。
温夕瑶的手抖了抖，她没有缩回去，而是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她的心已经痛得麻木了，可是此刻仍旧痛得揪心，“司徒北，我们离婚吧，我不可能心无芥蒂的接受我的丈夫是我的杀母仇人。”
司徒北浑身一颤，身体僵硬住，他缓慢地抬起头来，眼角还湿润着，眼神却已经渐渐变得锐利，“我不会离婚的，夕儿。”
温夕瑶摇了摇头，抽出自己的手，“我没有跟你商量，我是认真的，司徒北，如果你爱我，就放过我吧。”
“不，既然我不顾一切将你拉来我身边，我就不会允许你半途而废，温夕瑶，就算痛苦，这辈子你也别想离开我。”司徒北霸道且固执道，当初他接近她，并且爱上她，他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的后果，但是他不惧，他始终相信，她是爱他的，只要他们之间有爱，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拆散他们。
温夕瑶抬眸看着他，她淡漠道：“司徒北，如果我执意离开，你留不下我。”
“夕儿，你爱我吗？”司徒北忽然问她。
温夕瑶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她想撒谎，最后还是坦诚道：“我爱过你，那是以前，今后，我会努力学着不爱你。”
司徒北站起来，“只要你爱我，我就不会放弃你，你好好养身体，我去问医生你可不可以出院了。”他转身就走，昂藏的身躯有丝落荒而逃的意味。
温夕瑶看着他的背影，眼泪落了下来，“司徒北，你这又是何苦？”
司徒北逃出病房，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气，他的脸痛苦的皱在一起，心里有个信念在支撑着他，那就是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那晚顾夫人大闹宴会之后，顾承佑正式向顾夫人提出离婚，律师拿着离婚协议上门时，顾夫人精神还恍惚着。她用尽一辈子心血维持的家庭，就在瞬息间毁于一旦，她整个人都崩溃了。
那晚顾承佑一巴掌将她彻底打醒了，她的爱情她的家庭，她委曲求全了这么多年，仍旧得不到他的回应。顾承佑的心到底该有多狠啊，他难道完全看不见她对他的感情吗？
顾夫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顾惜朝一步不离的守着她，看着她哭着睡着，再哭着醒来，她很心疼。妈妈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个坚强的女人，她很少哭，可是这几天，她几乎将她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了。
她忍不住怨恨爸爸，怨恨那个夺了妈妈一辈子幸福的女人，更加怨恨温夕瑶的出现。
“妈，你别哭了，振作起来，没有爸爸，你还有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的。”顾惜朝搂着顾夫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顾夫人默默垂泪，那晚她似乎已经耗尽了自己的生命，此时只剩苟延残喘。陈律师在佣人的引路上，步进客厅，他向顾夫人问好，然后表明来意，“夫人，先生让我来给您送离婚协议，您看一看，然后在上面签字吧。”
即使离婚，他都让律师来，顾夫人知道他现在肯定已经恨死了他，可她不也恨死了他。“想让我签字，叫他把顾氏给我，否则我到死，也要冠上他顾承佑妻子的名称。”
“夫人，您这样会让我很为难的。”陈律师无奈道，他知道这趟差事不好办。
顾夫人不再说话，也不看离婚协议，顾惜朝接过来，看了看离婚协议，她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律师，“陈律师，你确定这是我爸爸让你写的？”
“对，先生说，除了这栋房子留给夫人，其他的财产都与夫人无关。”陈律师公事公办道。
顾夫人听他这么说，连忙抢过离婚协议，看完之后，她大笑起来，笑完又大哭起来，“顾承佑，你够狠！我不会签的，你让他死了这条心吧。”说完，她三两下将离婚协议撕成了碎片。
陈律师灰头土脸的离去，顾惜朝看着顾夫人失控大哭，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她不知道男人的心狠起来会是这样，爸爸以前那么爱妈妈，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顾夫人哭了一会儿，突然拿手抹干眼泪，她凌厉地瞪着顾惜朝，“惜朝，不准哭，既然你爸无情，就别怪我无义。惜朝，如果你还想看见妈妈活着，你就给我去把司徒北抢回来，我不会让那只小妖精好过的。”
温夕瑶的身体并没有大碍，医生说只要苏醒了，就可以出院了。司徒北给她办了出院手续，接她回家。
走出医院大楼，外面阳光很刺眼，她抬手挡住阳光，一阵恍惚。司徒北去取车了，让她在这里等他。如果是以前，她一步都不会走，会在原地乖乖等他，可是现在……
她拾阶而下，走出医院，走到路边，伸手招了一辆出租车。司机问她去哪里，她半天不回答，过了许久，才说：“南山公墓。”
司机见她精神恍惚，目光没有焦点，心里惴惴不安，她从医院出来，该不是载到一个神经病了？他怕惹事，将车停靠在路边，说：“我这车油不够了，跑不了那么远，你重新坐辆车。”
温夕瑶很生气，因为司机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疯子，她伸手去摸钱，说：“我有钱，不会赖你的车费。”
可是她穿着徐子舟给她买的新衣服，里面一毛钱也没有，她顿时失了底气，焉焉的下车。司机一踩油门扬长而去，扑了她一脸的尾气，她站在路边，简直哭笑不得。
司徒北开车过来，医院门口早已经没了温夕瑶的身影，他心里一惊，他就知道她不会听他的话，刚才他怎么会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连忙开车出去找，车子没开多远，他在路边看到一道眼熟的倩影，他踩了一脚油门，将车停在她面前，“夕儿，上车。”
温夕瑶看了他一眼，执拗的往前走，司徒北跟在她后面，看她没有上车的意思，他又喊她。这次，她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他，司徒北觉得很挫败，他希望她大哭大闹，闹过之后，他们还是一对相亲相爱的夫妻，也好过现在这样的陌生与冷淡。
他往前开了一截，停了下来，然后下车向她走去，温夕瑶低头看着路面，发觉前面有人挡路，她头也没抬，绕过他往前走，司徒北也跟着移过去，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
两人就在马路边僵持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温夕瑶转身往回走，司徒北气得从后面抱住她，“你一定要这样吗？夕儿，因为已经发生的事，你就要判我死罪吗？”
温夕瑶身体一僵，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他，她沉默着，没有挣扎，只是茫然的看着前方。
司徒北将她扳过来，目光灼灼地逼视着她，“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可以等你，等你想通。”
温夕瑶看着他，也许根本就没有看他，因为她的目光穿透了他落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的悲伤那么明显，拉扯着他的心。这样的她，一点也不真实，仿佛随时都会羽化归去。
司徒北心口锐痛难挡，他将她搂进怀里，那么用力，用力到似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温夕瑶岂会感觉不到他的绝望，她也心痛，她也难过，他们的爱情，原来如此岌岌可危。
“我想去南山公墓。”过了许久，她沙哑道。
“好，我陪你去。”司徒北怔了一下，随即道。
“不要，你给我钱，我自己坐车去。”温夕瑶厉声拒绝，她不想让他去扰了母亲泉下的芳魂，她怕母亲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她的排斥像一把利刃，割得他心上血肉模糊，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掏出钱包递给她，“我送你到山脚下，行吗？你这样，我很不放心。”
“司徒北，没有遇见你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温夕瑶从里面抽出两张钞票，将钱包塞回他手里，然后坐上出租车离开。司徒北呆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载着她的出租车，飞快融入车流中，然后消失不见。
温夕瑶坐车到了南山公墓，她在山脚下买了黄色菊花，然后往山上走去，路过守墓人的小屋，里面的大爷叫她过去。原来现在已经规范起来，去扫墓的都要在这里登记。
大爷翻到她母亲那一页，上面已经签了好几个名字了，有司徒北，还有顾承佑，日期都是这两天的，她怔忪的看着，忘记了签字。
“大爷，他们……”她没有问下去，大爷已经热心的解释起来。
“这两个人最近来得很频繁，尤其是那个年轻小伙子，从我在这里守墓开始，他每年清明节前都会来一次，我昨天才知道，他是去看温景柔与司徒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大爷感叹道。
温夕瑶愣住了，半天才道：“您是说他每年都会来一次？”
“对啊，每次来都要待上好久，有一次，我看见他在温景柔的坟前坐了许久，不停的对墓碑说话，远远的，我好像听到他说，谁长高了，也漂亮了，考上大学了，很开朗什么的。”大爷回忆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