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诺君看着穆琳琅,缓缓开口:“他投奔我,就是因为被人背弃,想要有一天能复仇。”
可穆琳琅脸上的表情却收敛了。
她重新恢复了那平平淡淡的样子,仿佛信诺君所说的和自己根本无关。
这幅样子却更加激怒了他,信诺君勉强压抑怒气,问道:“琳琅,你似乎对阿步很感兴趣,莫非,你们之前曾有渊源?”
“只是好奇罢了。”穆琳琅淡淡的说道:“只是听你说来,那害他到今日地步之人,确实对他不起,他想要复仇,也是正常的。”
这话就如一杯清凉的水,直接将信诺君的怒火浇灭了。
穆琳琅说的虽然淡漠,状似无情,但她话中的意思,身为步念鸿的信诺君却是知道的。
她在后悔。
她后悔又怎么样呢?
她听到你说着阿步的事情,都不想要多开口再问一些,或者想办法见见他。
你在她心中,根本就是不重要的。
内心深处有人低语,在这声音的诱导之下,信诺君的双眼隐隐有些发红。
他看着穆琳琅,杀意一闪而逝,又被他自己强自压下。
“琳琅,你先休息吧,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信诺君说道:“你眼睛还看不见,不要再像今天一样乱走了。”
“嗯。”穆琳琅点点头,很是顺从的样子。
信诺君低头看着穆琳琅,心头忽然涌上一股冲动,他想亲一亲她的眼睛。
那眼睛虽然无神,可现在这样茫然看着自己的样子,顺从又依赖,和那个狠心抛下他的人完全不一样。
可信诺君终究是什么都没做,他转过身,逃也似的走了。
穆琳琅听到他有些急的脚步声,嘴角慢慢的勾起了一个笑容,冷漠又疏离。
她已经猜到这里是哪里了,也大概能猜到眼前人的身份了。
步念鸿会入魔,而现在,他是信诺君的手下,那么信诺君的身份就不言而喻了。
他该是魔族之中很有身份地位的人,能从冥岩之火中救人的,必不是可以小觑的人物。
而这里,应该就是魔族的地界。
这条线缕清了,穆琳琅这才将之前的所有模糊不清的事情都串连了起来。
步念鸿曾经提到过,冥岩之火是三种灵火之最,传言是众位修真大能以魂为祭,引御魔火山的灵火,生成冥岩之火,用以封印魔族的。
而步念鸿掉落到冥岩之火中,他最终入魔了,眼前的这个信诺君,恐怕也是魔族。
这说明,他从古籍上看到的,是真有其事。
而平顶言语之中说自己不配称为魔,似乎对魔族极为推崇,恐怕他去那里,就是想要去解开魔族封印的。
平顶曾经取了自己的精血,而张祺也说,他在寻找身怀异兽血之人,这血,让她可以随意出入谷家村,恐怕在破解封印时,也会有所用处。
想到平顶,穆琳琅不免就想起了顾轻舟。
也不知道,现在这两位到底怎样了,是否也在这魔族的地界里。
如果魔族封印解开的话,只怕现在的修真界中并不太平。
人魔不两立,这是自古的道理,也是系统亲口对她所说的。
那白舅舅呢?他做的这一切,所有的目的似乎是要取她的金丹。
张祺所说的应该是真的,他最开始收留照顾她就是别有心思的。
而他对貂洛洛莫名的敌意,为自己解围时故意所说的金丹之誓,应该都是为了让她不近女色,好好修炼到金丹。
白显莫给她立了个空无的未来,说金丹之后会作为长辈,主持她和白双双的修炼大典。
其实,也是为了让她尽快修炼到金丹。
他想要的,只是她的金丹。
至于为什么,穆琳琅虽然不是很确定,但也能猜测到是和他们两人身上的异兽血脉有关。
主角身上的东西,总是该被人觊觎的。
只是穆琳琅没想到,这份觊觎会来自于她的血亲身上。
下次再见,两人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穆琳琅抚上自己的眼睛,她的腿伤手伤已经好了,但她的眼睛却一直看不见。
她需要想个办法重新修炼,恢复光明,这样以后才能有与白显莫的一战之力。
同样,这样她才有,与步念鸿的一战之力。
穆琳琅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若这里是魔族的地界,魔族之中,该有些特别的东西吧?
也许,这里面有什么东西,能够解她的毒,助她重新修炼?
信诺君离开了穆琳琅的房间。
他走出门去,就感受到一股暖意照到身上,抬起头,便感受到有些刺眼的阳光。
这是他忙了一上午的成果。
只因为穆琳琅所很想出来走一走,见一见阳光,他便特地驱散了外界的魔气,让阳光照了进来。
可就是因为这件事占了他的注意力,让他疏忽了穆琳琅那边,让她竟然发现了屋中的藏腹。
真正的藏腹在御魔火山的岩浆中已经焚毁了,但后来信诺君以为穆琳琅已死,重新回忆起过往的日子时,记起了这件她唯一赠给他的东西。
于是,信诺君便凭着记忆,重新雕琢出一把匕首藏腹。
穆琳琅发现藏腹的时候,信诺君第一反应是有些惶恐的。
他已经入魔,他不知道穆琳琅会如何看他。
可他又想折磨她,告诉她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而起的。
鬼使神差的,他告诉了她步念鸿的事情。
信诺君都不知道自己告诉她这些,是想看到她受折磨多一些,还是想看到她悔恨难过,或者希望从她口中听到当初选择的解释。
可现在,他看着她在这里,如此柔弱,只能依赖着自己,即使她不认得自己,可他也希望,两个人能一直这样的过下去。
这想法一冒出来,信诺君才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
可随即,这想法却犹如毒药一般,诱引着他向这个方向想去。
最初,带穆琳琅回来的时候,他并未想过太多,满心都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占据,在后来,又要与魔气引动的情绪做斗争。
可现在,信诺君却仿佛看到两个人之间共有的一条路,就是他们永远待在这里。
即使她不知道陪在她身边的是他,但只要能留在她的身边,他就已经知足了。
迎着阳光,面具之下,信诺君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笑容。
接下来的时间里,日子过得很平静。
穆琳琅也再也没有打听阿步的事情,也没有乱走,一直都老老实实的养伤,休息。
信诺君明确心思,魔气的影响反而小了,也不再易怒,情绪无常。
终于,除了她的眼睛,穆琳琅身上的伤已经完全的好了。
关于她的眼睛,穆琳琅在最开始的时候还会问信诺君可有医治之法,但每次都会遭到信诺君的搪塞,说并没有找到方法,后来,穆琳琅也不问了。
王成华到底下的是什么毒,穆琳琅不清楚,但她不相信以信诺君能从冥岩之火中救出步念鸿的能力,他会没有办法。
除非,他并不想治她。
自此,穆琳琅心中便打定主意,待她伤好后,她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只是在此之前,她想见一见步念鸿。
可信诺君几乎全天都守在她的边上,自从上次她摸到藏腹的意外事件后,即使信诺君不在,那位名叫碧绮的侍女也会守在门外,随时待命,大有时时刻刻监控穆琳琅的意味。
而那碧绮嘴也严得很,穆琳琅还没有从她嘴里套出太多的话来。
在穆琳琅偶尔的要求下,信诺君也会带她出去走走,穆琳琅总是会要求的走远一些,同时,她心里暗暗的记下路线,可即使她再怎么请求,信诺君从来都不会带她往外走太远。
到现在,穆琳琅只大致摸清了周围的路线和情况,而这信诺君似乎是魔族中很有地位的人,他所走到的路线之中,周围连一句旁人的声音都无,恐怕是没有其他的魔族在的。
穆琳琅一直在心里想着到底该怎么逃出去,但鉴于她双目已盲,身无灵力,行动受制,总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这天,信诺君早晨来看过她后就离开了,穆琳琅一个人坐在屋中,和每天一样,仍旧试图看自己能否调动灵气。
可腹内金丹已无,身上灵气全失,同往常一样,穆琳琅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她一天之中根本没什么事可干,空闲的时间很多,便继续换着各种引气的方法试着。
试着试着,穆琳琅忽然感到双眼一阵刺痛,脸上似乎有湿润的液体流下,穆琳琅伸手触碰,那液体似乎有些黏腻。
穆琳琅将手指放到鼻下,闻到了一股铁锈味。
她的眼睛流血了。
这情况不知道到底是何缘由,穆琳琅忙冲外叫着碧绮,想通过她叫来信诺君,找人给她看看。
她可不希望,自己这双眼睛,最后彻底的废了。
可穆琳琅叫了两声后,并没有人应答。
碧绮似乎不在。
这是很不寻常的。
穆琳琅扶着床,站了起来,双眼刺痛依旧,大滴大滴的血从眼中流了出来,滴在了她的身上,床上。
她开始觉得头有些晕,穆琳琅扶住床边,试图稳住自己。
疼痛依旧在,但慢慢的,穆琳琅竟感受到一点模糊的光线。
全然的黑暗世界终究消亡,穆琳琅的眼中开始看到模糊的景象,床头,旁边的桌子,整个房间的摆设,渐渐的,这些景象变得清晰。
她恢复了视力。
可眼睛的痛却半点没减,穆琳琅甚至觉得自己的头也开始有些抽痛。
但她仍然贪婪的睁着眼睛,看这周围的一切。
当真正陷入到盲人的黑暗世界,无依无靠,时时警惕的时候,穆琳琅才意识到,能重新看见对自己有多么的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