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和王欣欣成双成对地出入于教室、食堂，有说有笑的样子让人很羡慕。晚上，他们一起出去散步，校园里的丁香花开了，一入夜，浓浓的花香罩在校园里，树很浓，他们手拉手走在斑驳的树影下。“你们谈恋爱了？”班长瞪着红红的眼睛问张成。“就算吧。”当时，男班长和女支书的恋爱进入了困难阶段，男班长在寝室里常半夜半夜地抽烟，搞得屋里像伙房一样，寝室里的每个男生走出去，身上都散发出一股劣质香烟的味道。“女人，女人是毒蛇呀。”男班长感叹。张成笑了。“你别笑，等过一阶段你就知道了，王欣欣绝不是一般的女孩，不信，我这话先搁在这。”班长目光如炬。张成接到高中时同学的来信，大都谈了自己的苦闷和无聊，归根结底的原因就是在于男的没有女朋友和女的没有男朋友，张成每次回信的时候也把自己形容得可怜巴巴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有多得意。有一次下课，张成和王欣欣一起从教学楼出来，看到教学楼前贴着大幅广告，学校成立了一个“前锋”诗社，征招社员。王欣欣捅捅张成说：“咱们去吧。”张成自认不善与人周旋，推辞说不感兴趣，王欣欣说：“我自己去。”张成说：“我支持你，当你的贤内助。”王欣欣便轰轰烈烈地投入到诗社活动中。诗社社长是高一届历史系的男生，和王欣欣一谈即和，破格任命王欣欣为诗社负责人，王欣欣重任在身，所以显得格外的忙。张成常见王欣欣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样子，便感到自己很闲，很无聊，有一次去王欣欣的寝室找她，却见社长坐在王欣欣的床上和王欣欣谈得正酣。王欣欣起身给他俩介绍，社长起身面带微笑地和张成握手，张成也微笑，社长很胖、很高、很斯文的样子。“有事吗？”王欣欣问。
张成本来已买了两张电影票想让王欣欣晚上去看电影，但话到嘴边却说：“没什么事，你们谈，我走了。”社长说：“不送了，你走好。”王欣欣也只是笑笑。张成很失落地走出去，心情抑郁地去食堂、图书馆。晚上，图书馆闭馆，张成向回走。校园里走着三三两两的情侣。张成走得很慢，他看见社长和王欣欣走在前面，他俩一起散漫地走着，中间离着一段距离，王欣欣不时弯腰笑，笑得轻柔又飘渺。再和王欣欣约会时，张成感到心里很不是味，不再是以前的张成说王欣欣笑，王欣欣喋喋不休地谈着诗社的是事，讲着社长的趣事趣话，张成默默地听着，偶尔也附和地笑几声。张成心情不好，男班长也开始有所察觉。“我说的没错吧。”班长得意地说。此时，男班长已和女支书断缆崩舟，班长正热情地追一个外系的据说比女支书美十倍、俏十倍、有气质十倍的女生。张成觉得自己该抽身了，也许自己这些年太顺利了，该受些挫折了，张成变得不苟言笑，自己也觉得自己成熟了，想到此，张成觉得从心里升起一股悲壮的感觉。张成很苦闷的时候，没有抽烟也没有喝酒，只是一个人闷在寝室里，胡乱地写了一些诗，平时想写诗也写不出来，就是因为没有感想，如今心里难受，张成感到自己反倒思如泉涌，直写得手发酸、头发涨，心潮澎湃、热泪盈眶，放下笔，才如释重负，感到十分轻松，看来，坏事也有好的一面。回头冷静看一看，有几首诗写得还可以，便在图书馆随便地抄了一个杂志社的地址，把几首诗寄了出去，以前张成也投过稿，但大多的结果就是泥牛入海，所以这次也没抱什么希望。几天后，这份诗稿落在了一个也是刚刚失恋的多愁善感的女编辑的手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而琐碎，每天上课、吃饭、睡觉。张成每天都能见到王欣欣，但王欣欣多次以诗社忙为借口推掉张成的约会，有时晚上见面，王欣欣则因没有心情而显得心不在焉。两人甚至再也找不到话题而只能默默地在路上来回走。张成一直心情抑郁，他相信，王欣欣总有一天会提出分手，他已开始慢慢地在心中积攒勇气来面对这个现实。每次清晨醒来，张成都在心里鼓励自己拿出男子汉的气魄，但一想到王欣欣温热的手及她清脆的笑声，张成就感到心里很苍凉。但很奇怪，王欣欣的态度却一直很暧昧，既没说好也没提散。也许她在等着我说分手这句话而使她自己不至于担一个“喜新厌旧”的责任吧，张成想，那好吧，就让我说，长痛不如短痛，张成胸中有一种悲壮的气流来回冲溢。张成非常严肃地给王欣欣写了一张纸条，约她晚上出来谈一谈。从把纸条交给王欣欣同寝室的女生开始，张成就一遍遍在心里构想着分别的镜头，当他说出分手，王欣欣该是什么样的表情呢？当然他希望她表现得很悲苦，至少不要显得如释重负，否则，他就太下不来台了。晚上，张成坐在校园东北角的一张长椅上，终于看见王欣欣背着一个小包袅袅而来，那么一刻，张成忽然觉得自己喉头很紧，眼睛很涩，一种强烈的要流泪的感觉涌上来，张成使劲咳了一下，借以吓跑这些感觉。王欣欣今天显得兴致格外好，谈性很浓，大讲她今天上街如何舌战小贩的经历。张成很难插上话，他一直在心中做着准备，打算随时说出那句话。“我妈妈过几天要来，她说想见见你。”王欣欣侧头望着张成。张成立时感到很不自然，尴尬地问：“见我干什么？”“见见你这未来的女婿呀。”王欣欣说。怎么，张成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见一见未来的女婿。”王欣欣重复说。张成从未听王欣欣这么明确地提出过他们的关系，他感到心里一阵轻松，刚刚积攒的怨恨和感伤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我以为，”张成有些结巴。“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怎么会，除非你不喜欢我了。”王欣欣做嗔怒状。“我以为，”张成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说。“我以为你和……”张成实在不愿提那个名字，提到他，他的自尊心就会受到强烈的冲击。“没有的事，我不喜欢那种油腔滑调的男生，喜欢你这种比较傻的。”王欣欣用手点着张成的胸口。张成傻笑了一下。天越来越黑，校园的路灯透过树枝照在长椅上，张成看见王欣欣的脸十分斑驳。“你真的很喜欢我吗？”王欣欣把一只手插到张成的手中，张成的手心汗津津的。“是，是真的。”张成说。“我真的不敢相信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你可不能骗我。”这些话可都应该是我说的呀，张成心想，女人真是难以琢磨。王欣欣把另一只手放在张成的胸口的位置。“你得用心向我保证。”张成感到身上一阵阵发紧，又一阵阵发热。也许我该主动去吻她，张成给自己鼓着劲，他转过头，闻到王欣欣身上热烘烘的十分女性气息的味道，这味道让他又陌生又亢奋又紧张。“我想吻你。”张成紧张地小声说。“那就来吧。”张成听得王欣欣也紧张地说。于是，张成谨慎地搂住王欣欣的肩膀，张成有些不敢看王欣欣的眼睛，他闭上眼，下了个决心，才把脸凑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