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振海当然知道赵壬晴此趟不是为了助他一臂之力而是兴师问罪。之前她的心全部是在林廷仲身上,后来去了沈立身边,也不知道沈立给她吃了什么迷魂药,竟然什么事都是向着沈立,所以干脆什么都不让她知道。
不过好歹是打发走了,毕竟自己是她的父亲,想来她明白深浅知道什么该同沈立说什么不能说,这样也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然而赵振海刚松口气,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是朱锦城打来的,意味深长告诉赵振海,说是赵壬晴现在自己的手中,指了时间指了地点,说是为了保证赵壬晴的安全,请他一定,一个人过去。
挂了电话,赵振海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暗算沈立,想着沈立为了制约自己软禁了自己的儿子赵世杰聘用了自己的女儿赵壬晴,就一定会保证他们安全,他暗算朱锦城,想着他只不过是爱慕赵壬晴于是利用这份感情让他为自己卖命,自以为是地以为事情会按着自己计划一步步来,可是却没想到,沈立会将女儿的心收买了去,而朱锦城会将女儿掳了去。
赵壬晴被抓后,朱锦城安排了林廷仲去陪着她等。
林廷仲不想,可是朱锦城说这是为了帮他除掉沈立,他只好去。
被打晕带过来的赵壬晴早就醒了,看到身边陌生的环境,稍微一想,就明白自己如今在谁手中。
所以当林廷仲进来时,她也并无太大的惊讶。
两个人都看到对方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便都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林廷仲突兀开口:“壬晴,我知道我现在做的一切你都接受不了,但是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打算离开这里,离得远远的,你愿意同我一起吗?”
话中有期待,赵壬晴听得出来,可是她却不再想回应了:“你说的这件事,是指现在我被绑架用以威胁我爸的事?”
“绑架你是为了威胁沈立,不是赵家,”林廷仲赶紧解释,“朱司令现在的目标是沈立,不是赵家。”
赵壬晴微微一笑:“所以你们现在的目标一致,所以你现在看守我?”
林廷仲低了头,低声回答:“算是的。”
“难道你都不觉得可笑吗?”自己最爱的人绑架了自己去威胁一个不爱自己但是却珍惜自己的人,简直可笑。可惜,林廷仲他还沉迷其中,赵壬晴接苦笑着说,“不过细想来,我也没有资格说你,因为曾经我也对你做过一样的事,如今轮到我身上,也算是善恶终有报。”
话音刚落,房门忽被粗鲁踹开,林廷仲紧张拔枪,就见得外面是朱锦城的人。
朱锦城通知赵振海的时候也通知了沈立,他知道沈立三番两次不杀林廷仲护下赵家全部是为了赵壬晴,于是妄想着通过绑架赵壬晴这一招,将曾经给过自己屈辱的赵振海和刚给自己部队严重打击的沈立,全部收拾掉。
赵振海在接到电话后真的如朱锦城的愿慌张到不知所措了。儿子赵世杰不听话更不中用,女儿虽然暂时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但是自己唯一的寄托,如今落在赵振海手上,就算身边有林廷仲,自己曾经对林家做的一件一件,恐怕林廷仲对女儿也只剩下满满的恨意。
而沈立,虽然在接电话后也有慌张,但是很快在陈震和许恭任准确分析当前形势后冷静下来。
朱锦城原本的势力沈立他们就没放在眼里,更何况是前几天已经将他大部分的势力处理干净,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这么着急着,要被斩草除根。
沈立知道林廷仲对赵壬晴还有情,也知道林廷仲这个时候肯定会在赵壬晴身边,于是打算,干脆就趁着这机会,让林廷仲看清。
沈立按着给的时间一个人过来了,但是同时,也派了人在暗中开始收拾朱锦城分派在各个方向巡逻的人。
所以,当朱锦城看到沈立一个人手无寸铁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立马兴奋冲他开枪,可是手刚抬起,就被从斜上方来的子弹打中了手腕,他身后的人立即紧张要反击,可是除过沈立以外看不到任何人,同时本来约定好此时过来集合的士兵也一个都没有来。恐是在其他地方已经被解决,所以朱锦城和他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然后,朱锦城就让人掩护着一边同逐渐靠近的沈立对峙,一边退到了安置被绑的赵壬晴的地方。
朱锦城进屋后很快跑到了赵壬晴身边,并告诉林廷仲,他想要报仇的沈立就一个人在外面。
听了这话林廷仲自然是跑出,可是外面一个人没有,林廷仲向四周张望,然后就看到了一脸焦急赶来的赵振海。
顾不了什么隔阂,赵振海一看到林廷仲就慌了:“你怎么在这里,壬晴呢?”
林廷仲并不知道朱锦城也想借此机会除掉赵振海,诧异:“你怎么会找来,是沈立告诉你的?”
忽就想起朱锦城曾经说过是赵振海害得他家破人亡,难道是,趁着此次机会要将沈立和赵振海一同解决,倘若真的如此,且不说沈立,就是赵振海,赵壬晴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杀。正想着,带路到一半的林廷仲就发觉自己方才出来时守在房间过道上的弟兄们已经全部倒在血泊中,心中猜得是沈立带人来了,急忙朝赵壬晴所在的房间跑去。
远远就看到门是开的,林廷仲和赵振海跑到门前,就看到朱锦城右手的枪紧紧抵着赵壬晴的脑袋,而左手的刀,已经割破了赵壬晴的脖子。
赵振海看得脸色刷白,颤声:“我来了,朱锦城,放过我女儿,放过她!”
“开什么玩笑,放了她?放了她我可就活不了了啊,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一个个为这个女人着急成什么样子,看起来我应该一早就将她捏在手里,事情也不搞得这么麻烦了。”朱锦城满意于他们各个的焦急和顾忌,挥了挥手中刀,一刀插进赵壬晴胳膊中,然后拔出,又抵在她的脖子上。
红色的血顺着刀刃流,触目惊心,林廷仲看傻了眼,急忙喊道:“司令,放了壬晴,赵振海我给你带来了,你放开她。”
“放了,我都得不到的凭什么让别人得到?”朱锦城狞笑反问,手中的刀又刺进赵壬晴脖子中一分,“林廷仲!说起来我走到今天全是拜你所赐,我现在杀了你最爱的人做补偿,有什么过分!”
林廷仲脸色煞白,颤着声:“你说什么?”
“我回来是为了夺得赵壬晴和报当年赵振海羞辱我的仇,可是你偏偏要和沈立纠缠,还拉上我,搞得我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军队一下子就垮了,我不怪你怪谁!我现在就要你们最珍贵的!”今日恐怕难以活着离开,朱锦城想了通,反正他们让自己不好过,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下地狱也罢,成为厉鬼也罢,都是拉着他们都珍惜的赵壬晴伴着,才不孤单,才会划算,于是恶狠狠冲他们吼着,接着朱锦城手中刀子一挥,就是向赵壬晴胸口捅。
接着一声枪响,朱锦城左右手分别被击中,刀子和枪全部落地,赵壬晴趁机挣脱他逃开。
沈立将赵壬晴护在身后,怒视朱锦城:“就你也想学人家穷途末路玉石俱焚——”
“是啊,我早说过了,你们的恩怨毁了我的一切,我要你们付出代价,”话毕,几声枪响后,几个重伤的人从不同方向被抛到朱锦城脚下,继而房间两侧的墙坍塌,从两边走出四个人,皆是拿枪对准沈立,朱锦城满意地笑着,继而抬脚踩上其中一人的脑袋,骄傲道,“早知道你们不会轻易上当,所以我也提前准备了,要怪只能怪你的人本事不高,竟然发现不了这墙壁中别有洞天,更是下手时没有对准我的脑袋或者心脏。”
然而话音刚落,从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陈震和许恭任带着大队人马赶到。
朱锦城一方明显为劣势,双方枪口对枪口,对峙一会儿,朱锦城忽而示意自己的人将枪放在地下,带领大家举了双手,换了谄媚的笑:“沈先生,到此为止,我们投降。”
“你先带他们三人离开,”沈立将赵壬晴推给一旁林廷仲,继而对陈震命令,“这里我来处理。”
朱锦城虽然嘴上说着投降,可是他的表情他的态度,完全不是,陈震担心他安危,实在不想管赵振海他们,但是沈立命令,只好遵从。
带人将他们三人包围起来带走,然而刚走没两步,就听得身后枪一阵响,回头,原本应在自己身后弟兄们包围中的赵壬晴此时却在沈立身前,替他挡住了朱锦城的枪,而那一枪,正中胸口。
“壬晴——”林廷仲疯了一般要冲上去,陈震看到沈立难得惊慌地扶住了要倒下的赵壬晴,急忙让人将林廷仲拦住。
“沈先生,谢谢你这段时间以来,对我,对赵家,对廷仲的照顾。”赵壬晴断断续续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壬晴,壬晴你醒醒,”熙和保不住,就连上天再给自己一次机会送来的如此同熙和相像的人都保不住。沈立颤着搂着赵壬晴,却叫不醒她,“熙和,熙和——”
一般情况下,沈立并不愿赶尽杀绝。
朱锦城就是利用收集到的关于沈立的这一点,下了这一步险棋,他知道自己的实力拼不过沈立没,于是假借绑架赵壬晴的幌子哄来赵振海和沈立,两个人解决掉一个算一个,若还不行,便用最后的方案,诈降,然后伺机动手。
可是真的没想到,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本来应该离开的赵壬晴,竟是帮沈立挡下致命的一击,而这样的好时机仅此一次,既是失败,他和手中最后的人,便是当场被愤怒到极点的沈立亲自打成马蜂窝。
赵振海看着赵壬晴胸前的血和不再睁开的眼睛当场晕倒,而林廷仲,则是在沈立杀朱锦城时,颤颤巍巍将赵壬晴抱了起来。
察觉到林廷仲要带着赵壬晴走,本来不断仍朝着尸体开枪的沈立绕了圈儿,就阴测测站到了林廷仲面前,以枪口指着他,冷冷道:“你带她去哪儿?”
离开,只是想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离开这动不动就出人命的地方,离开这里,可是,又能去哪儿?
“想报仇我随时恭候,但是现在,你最好离远点。”身边一排排枪口对准,林廷仲只好松了手,任沈立将赵壬晴接走。
不怕死,只是,当沈立站在面前的时候,林廷仲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立场将赵壬晴带走。
心中明明一直念着,可行动上,却是耽于所谓可笑的复仇,与她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最后,竟然默许朱锦城对她的绑架对她的利用。
其实沈立早是警告过了吧,让自己看清究竟什么才是重要,可是那个时候,惑于眼前,迷于谎言,执意信明知道没有意义的,却不肯相信,那个真正待自己好的人。
浑浑噩噩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在街上困了随地就睡,饿了随便找个摊子坐下就吃,并没人赶,也并没有人问他要钱。林廷仲不用想都知道这一切是沈立吩咐过的,壬晴说过,说是沈立答应过她会放过自己,所以就算如今她不在了,沈立还是一样,遵守着诺言。
要是可以永远活在回忆中多好,死了无颜面见壬晴,活着又没意义。林廷仲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倒地就随意靠在门上,糊里糊涂地闭上眼睛。
猛地一盆凉水当头浇下,差一点睡着的林廷仲一激灵,就醒了。
“我原以为我死了,所有的事情便解决了,沈先生不用因为顾及我对你的感情而不断推迟处理给他造成损失的朱锦城,我爸不用在沈先生和朱锦城中左摇右摆勾心斗角,而你,也会清醒,没想到,前两条确实猜对了,而最后一条,也是我最担心的,并没有。”
梦魂牵绕的声音。
林廷仲惊诧回身,就见得沈家大门内的赵壬晴。
竟是不知不觉走到沈家。
而赵壬晴,竟然还活着。
紧张伸手,林廷仲生怕这一切全是自己一个梦,手触伤她的面庞,有温度,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而下一刻,赵壬晴向后一步,林廷仲停留在她脸上的手,就自然落了空。
“壬晴,不要离开我,我有好多话和你说,我错了,我做错了,原谅我——”林廷仲如一个婴孩般哭得涕泪交加。
赵壬晴只是淡淡看他一眼,未有任何表情转身:“人不可太贪心,既知我还活着,你便不要责怪自己了,你不是说这件事结束以后要离开这里要好好地活吗,现在去吧。”
“不,不,放我进去,壬晴,不要赶我走,”眼见赵壬晴越走越远,林廷仲着急却只能趴在门上,门打不开伸手又够不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冲她喊,“壬晴,你还爱我吗?”
“爱,”赵壬晴停了脚步,话是肯定,但并没有回头,“只不过今后,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沈先生,凉水也浇了,这人仍死皮烂脸摊在这儿,还动不动就扒着门喊着壬晴壬晴。”
沈家新进了许多家丁,看门的也是新的,不认识林廷仲,更不知道他们从前的恩怨,经常看个蓬头垢面的疯子扒住门,烦得很,泼凉水,用棍棒打,用了各种法子驱赶,还是不能彻底赶走,没想到今天恰好被沈先生看到,难免担心饭碗不保。
沈立看着门外一滩的林廷仲,本来的厌恶一瞬就变了些许怜悯:“他这样有多久了?”
“我刚来没几天就是这样。”
算来,果真是在看到赵壬晴死之后没几天。
正盘算着,门外的林廷仲忽伸了手进来,急切大声喊:“壬晴,壬晴,不要走……”
想了法子不想让他们重蹈自己的覆辙,没想到最后还是如此。沈立看着疯疯癫癫的林廷仲,听着他口口声声喊着赵壬晴,忽觉得,或许这样也不错,幻像中看到赵壬晴,不管是在一起也罢,分开也罢,终归是活的。
“把他送去医院吧,交代医生,身体的病痛和食宿都照顾好,至于精神方面的,不用管。”
身后跟的陈震恭敬弯腰答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