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置否,像陆云曦这样的世家公子,虽不是纨绔子弟,但新衣也是经常换的,我并没有在意,忽见一丫鬟匆匆忙忙的跑过,便让若柳传她来问话,谁知这丫鬟一见到我就声泪俱下:“夫人,香茗姐姐病了,可是不肯看大夫,这可怎么办啊?”
“香茗病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我听后很惊异,香茗昨天也没看出有任何异样,怎么忽然就生病了,不由得我多想,连忙来到香茗的住处,谁知一进门就撞见了急着要出门的香茗。
“小姐……你,你怎么来了。”香茗见了我,说话竟然语无伦次起来。目光也闪烁,我意识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问题。
“香茗,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姐。”香茗忽然跪下,不再言语。
“到底怎么回事?”自从雪凝出事后,香茗就跟在我身边,虽谈不上情同手足,但姐妹之情也是十分深厚的,能让香茗瞒着我独自出门的理由只有一个。
“小姐。。。。我不能说,你别再为难我了。”
“是不是越王的事?”
“小姐,越王殿下今日要去之官了……”香茗见我已猜到,再也忍不住,呜咽的哭起来。
“你先起来。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扶起跪在地上的香茗,若有所思的说。
“殿下不让说……”大概是怕惹我生气,香茗小心翼翼的答道。
其实香茗不说,我也已经想到了,昨日李贞并没来参加我的喜宴,甚至都没来送贺礼,今日又匆忙离去,最重要的是没让香茗告诉我,他的意图就已经很明显了,我很失望,我让李贞伤心,可是情海之深,我难以掌控,自己尚难自保,否则就不会和李恪形成今日局面,怎么能救别人呢?
可我还是决定要去送送李贞,不为别的,就为我们深厚的情谊,想到这里,便吩咐香茗道:“香茗你去马棚牵两匹快马去大门外等着我,若柳,去告诉老爷夫人,我和香茗要出去一趟,晚上可能会晚点回来。”
“是,小姐。”
谁知到了越王府,从越王府门仆那里得知,李贞已经离开府邸,这会怕已出城去了,现在看香茗的脸色,已经乌云压顶,没有迟疑,对她喊道:“还不赶紧上马!”
香茗这才反应过来,两匹骏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出了城门,可是一路上并没有见到李贞,我更加焦急,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使劲戳了马屁股,一刻不停的追去,由于速度过快,马匹扬起的灰尘眯了我的双眼,但我连伸手擦拭的时间都没有,我有点害怕,怕错过就永远也见不到李贞了,我早已深知,李贞在我心中占据重要位置,尽管那不是爱情。
终于,到了灞桥边,无数文人骚客吟诵的送别之地,举目望去,只有极富春色的柳枝在迎风起舞,这时我已听到李贞的声音,香茗也露出欣喜之情,可距李贞还有一段距离,他正和来送别的官员道别,并没注意到我,我示意香茗别出声,就这样等在不远处。
“小姐,越王之官,怎么来的朝官那么少。”香茗也发现了什么。
“不少啊,马周,尉迟敬德,这种朝中大员,还有三哥不是都来了么。”都说人情冷暖,果然如此,这其实已经够多了,李贞虽不突出,好歹是皇子,燕妃也是皇帝十分尊重的人,越地也相当富庶,所以这些大臣给点薄面是情理之中的,就连父亲,因不能亲自前来也派三哥过来了,目前皇子就剩下那么几个,如果换做是……,恐怕更会寥寥吧,我不忍再往下想,就这么等着,直到最后一个官员离去,他的目光却一直望向远处,十分落寞,这时他的一个随从发现了我,这时李贞表情瞬息万变,从一开始的寂寥到吃惊,再到惊喜,如万花筒一样在他脸上展现。他看到了我,飞奔过来,朝我张开双臂,我也快速下马,彼时他已过来,一把把我从马上抱下,紧紧拥住,那么深情,让我有点不知所措。
“墨儿……,我没想到你会来,我很高兴……”他紧紧抱住我,声音都有些变。
“即使你不告诉我,我也回来的。”我拍拍他的肩膀,李贞的情真意切我不是不懂,只是他越如此,我越觉得亏欠他。
“昨天是我一生最痛苦的日子”他看着我的眼睛,没有接下去。
“我知道。”在寂寞深处,摘一朵小花,就是我对李贞感情最好的概括了。静静的呆了好久,我轻轻推开他,为了缓和尴尬局面,我故作轻松道:
“我的马术今日是发挥到极致了”。
“是吗?那我得恭喜你了。”他也强忍眼泪,调笑着,可我分明看出来,他有多么难受。
我们慢慢向桥上走去,一路上都没说话,还是我先开口说, “殿下,我们上演灞桥送别吧”。我学着戏文里的台词,一比一划的,还真的把他逗笑了。
“怎么送?”他也来了兴趣。
“你等着。”我笑笑,走到岸边,折了一条柳枝,“殿下,你听我说……”我故意把声音拉长,抑扬顿挫,像极了伶人一板一眼的说唱。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我边唱边表演,
“杨柳多短枝,短枝多离别。青春有定节,离别无定时。但恐别人促,不愿来迟迟。”李贞也和着,手舞足蹈起来。
我看着李贞高兴的样子,心想如果时间停留在这一刻多好,不管他是真的高兴,还是装出来不想让我担心,我都觉得现在是美丽的时刻,我忽然有个想法,便走到李贞面前,朝他耳语一阵,接下来,包括香茗在内的所有随从全都退下。
“我要送你一个离别礼物,就在灞桥上”。我神秘的眨眨眼。
“什么?”他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不答,起身跳起了胡旋舞,因为身份问题,这种西域特有的舞蹈,我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跳过,包括李恪。我轻挪莲步,扭动腰肢,旋转踢踏,袍袖甩动,一步,两步,转圈,越转越快,我终于理解为什么大唐会有个词叫长袖善舞了,纤足轻点,衣决飘飘,犹如无数花瓣飘飞于天地之间,随拍随舞,我边跳边唱流行于西域的曲子,整段曲子由龟兹有名的乐师谱曲,大气华贵,错落雍容,茫茫的大漠,远方的落日,淼淼的炊烟,都让我想起了家乡,我生于斯,长于斯。本来想给李贞一个愉快的送别,可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起过去的种种,想起龟兹,我的声音开始悲怆,直到我再也跳不下去,唱不下去。
“你怎么停了?”李贞忍不住击节叫好,突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得,表情僵住了:“是凉州曲?”
“你是不是在教枋听过?”
“胡人的舞蹈,墨儿怎么会?难道你是?”李贞并不笨,可他决不会相信自己的判断。
“其实我是龟兹人。”我低下了头,李贞是我在大唐除了李恪最信任的人,他对于我的种种爱护与情谊,都是出于他的善良。
“你说什么!?”李贞扳起了我的头,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复杂的感情溢于言表。
“那三哥也肯定知道了。”
我点点头,我的种种异于中原女子的表现,以李恪的洞察力,他肯定想到了,以他遍布朝内朝外的各种眼线,极深的城府,我猜想,我的底线他应该也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他也料到我会知道这一点。但我从来没告诉过他,因为只怕给她带来无休止的烦扰和巨大的难题。
“那你不是……”
“对,我不是宰相的女儿。”对于我的回答,这次他没有再惊讶,我的身份已是意料之中的事。
“殿下,幸亏你没有娶到我,我只是普通的平民,你贵为亲王,我配不上你。”
“墨儿,不要这么说,不管你是谁,你在我心中都是唯一挚爱。”他眼圈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辜负了你。”我不知说什么,只是不住的道歉,他拥我进怀,忽然,一方金帕从他袖中掉落,李贞迅速捡起,搁在背后。
“给我看看。”我作势要夺,刚才没有看真切,可我隐隐觉得手帕好熟悉。
“不给”他似乎掩饰着什么,往后退了几步。
“给我!”我扑过去使劲的夺过来,他究竟怕伤了我,还是乖乖的交出。
“这是李恪的锦帕,怎么会在你这里!?”我看着上面熟悉的刺绣,看了看李贞,我倒要看看,他作何解释。
可是李贞非常镇定,冷笑了两声:“这是李恪随身之物,就是那次我在御花园捡到的。那次你也在。”
“是吗?”我仔细回忆那天的情形,除了在李贞面前表明我们的关系以外,没有任何奇怪之处,我有些不太相信。
“我知道这是你为李恪而绣,可我还想留着做纪念,所以一直带在身上。”,他顿了顿:“可我没想到它还有另外一个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