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的眼睛，把她的手翻了过来，紧紧地扣住后，轻声说：“看在我连夜飞回来的份上，配合着点儿？”
林霏抬眼看他，心跳有些不争气。没人这么对待过她，或者说从来没给过谁这种机会去这么对待她。一时间浑身跟长了刺似的不舒服。
霍衍看出来了，笑道：“这么别扭呢？”
林霏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小声说：“我不习惯这些东西。”
霍衍满脸温柔，安慰她：“慢慢儿就习惯了。”
林霏还是不自在，岔开话题问他：“你吃饭了？”这个时间接近中午，而他又是刚下的飞机。
“一会儿有个饭局。你饿了？”
“没有。”林霏瞧着他精神抖擞的模样，很难想象他才刚刚经历过长途飞行。而且日程安排得这么紧，身体看着倒也还吃得消？
“怎么了？有什么想说的？”霍衍见她有些欲言又止，索性直接发问。
林霏摇摇头，觉得这些不太合适她去开口。
霍衍盯着她看，忽然问道：“你前天是怎么回事儿？”他们通话的时候，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问什么也总是含糊过去。
林霏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天她确实被高思婕和白家栋影响了一些情绪，所以电话里头难免带了出来。
“有点儿情绪不稳罢了，现在已经好了。”她淡淡地解释。
霍衍评估了一会儿之后，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林霏对这种身体上的接触非常不习惯，所以他靠近一次她就会下意识地往后缩一次。
霍衍细细地看着她，忽然明白了她有多单纯。脑子里随即出现一些画面，一个乖乖女从小到大的心路历程。不犯错，学习好，偏偏还长得不难看。只可惜大概是开窍晚，所以至今也没恋爱过。
他低声笑了，顿时希望自己能多懂一点儿追女人的技巧。
“你在笑我吗？”林霏怀疑地看着他。
霍衍摇头，笑道：“我是——”
突然响起的推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林家二老带着冯健进来。
王玉芬朝这边打了个眼色，林霏没明白，霍衍却懂了。他站起身来朝冯健点了下头。
冯健绷着张脸，敷衍地回了一下，接着看向林霏，展开笑颜道：“你感觉怎么样？”
林霏坐直了身子，“挺好的，谢谢你。”
冯健自来熟的放下鲜花和水果，绕到霍衍旁边，低头对林霏说：“跟我客气什么，接下来多休息几天。队里的人说明天来看你。”
“你告诉他们不用了，我这是小手术，后天就能出院。”
“那怎么能行！毕竟是开了刀啊！”冯健大声反对。
林霏无奈，看了眼父亲。
林建国当没看见，还给了冯建一个鼓励的眼神。
王玉芬暗暗地在肚子里骂老伴儿眼瞎，完全没看出来自家闺女喜欢谁！还敢在这儿乱点鸳鸯谱！
气氛有些尴尬，一屋子没人说话。
霍衍见没了私人空间，索性对林霏说：“你先好好休息，我抽空再来看你。”说完握了握林霏的手，又替她掖了掖被子之后，礼貌地跟一屋子人告辞。
冯健一直用震惊的眼神‘护送’他离开，直到房门碰上之后，他才扭头瞪向林霏。满脸的指控，像是在怒视自己红杏出墙的妻子一样。
林霏厌恶这种眼神，语气不佳地说：“你想说什么就直说！”
冯健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气呼呼地质问她：“你跟那家伙竟然进展到这一步了？！”
林霏气笑了，冷声反问他：“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些？”
“我——”
“他没有我有！”冯健的愤怒被林建国的大嗓门掩盖，他皱着眉沉着脸地瞪向林霏。一点儿都不敢相信自己教出来的闺女竟然这么随便！这才几天！认识那个姓霍的才几天！这就开始动手动脚了？！
林霏怔怔地看向父亲，既惊讶又难堪。
王玉芬拦了下林建国，小声骂道：“你发什么疯？”
林建国是真动了气，根本不理会她，厉声质问林霏：“你跟那个霍什么的，是什么关系？！”
林霏苦笑了一下，收回视线，低声说：“他……在追我。”
“这我知道！你答应了？！”
林霏犹豫了一下，索性坦白：“是，我答应了。”欺骗自己没什么意思，接受他的照顾和接受他其实没什么两样。至少对她来说那代表了一个意思，只不过前者多了个台阶罢了。
林建国紧皱的眉头能夹死只老鼠，心里又气又失望，朝着林霏“你”了半天后，化成一声叹息。
冯健也从原先的愤怒转化为呆愣，脸上的表情竟然跟林建国有着惊人的相似。
林霏低头垂眼，胸口像被堵住了似的，憋屈难受。她开始不明白了。为什么父亲要对她失望？试着去喜欢一个他觉得不合适的人，真得那么难以接受吗？
王玉芬叹了口气，出来缓解气氛。拍了拍林建国的后背之后，说：“行了，你消消气。”
“冯健啊……”她转身对冯健开口，“我们家林霏是不是跟你说过你们俩不合适？”
冯健抿了抿嘴，脸色阴沉地说：“嗯。不过我没——”
“你让我先说完。”王玉芬打断他，“既然林霏已经说了，就意味着你们俩现在只是同事和朋友之间的关系。这男女之间的事儿啊，是不能勉强的。不是说你努努力对方就一定会接受你的。”
冯健低着头不吭声，压根儿听不进去一个字儿。
王玉芬看着冯健这副执拗的倔劲儿，真想上前敲醒他。怪不得这老混蛋喜欢他！师徒俩简直是一个德行！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知道这孩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一旁的林建国稍微冷静了一会儿之后，严肃地看向林霏，沉声道：“我的意思很明确，我反对你跟那个霍衍来往。我也不逼你，但是你自己好好掂量一下。人家那是什么家庭出身，咱们家又是个什么情况。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种事儿你自己心里应该有个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人合适，什么人一看就是玩玩儿的，你也不可能看不出来。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多用用脑子。”
林霏默默地听着，心里渐渐地沉重起来。父亲的眼神让她难受。那是一种陌生的，让她觉得刺眼的眼神。好像在暗暗说着：你是我的闺女吗？
王玉芬见女儿坐在床上，浑身僵硬小脸儿煞白，顿时心疼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扭头对林建国说：“孩子才刚做完手术，你这会儿发什么疯？”
林建国厉声反驳道：“我这是为她好！”
王玉芬瞪他一眼，懒得费口水，回身安慰林霏说：“你先歇会儿，妈去给你买碗馄饨垫垫肚子。”
林霏感激地看着继母，摇头道：“我不饿，您不用忙活了。”
“不饿也得吃点儿才行。”王玉芬坚持。
冯健插嘴道：“我去买吧，正好把午饭都买齐了。”
王玉芬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说：“那也行，麻烦你了。”接着扭头瞪了林建国一眼，没好气地喊他：“哎！你跟小冯一块儿去！”
林建国皱着眉跟老伴儿互瞪了一会儿后，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跟在冯健后头出了病房。
王玉芬叹了口气，冲着林霏说：“你爸要是犯起轴来，能气死人。你别往心里去。”
林霏摇摇头，没言语。
王玉芬看了她一会儿，低声问她：“你真跟那个霍衍好了？”
“……算是吧。”林霏往后靠了靠，身子有些疲倦。
王玉芬替她垫了个枕头后，笑了。
“您笑什么？”林霏纳闷。
王玉芬拍拍她的脸蛋，一边替她拢着头发一边笑道：“我这傻孩子终于开窍了。”
“……妈……”
“好了好了。”王玉芬见闺女不好意思起来，笑意更深了，“孩子，你好好儿地谈恋爱就行，别想那么多。你爸就是怕你吃亏罢了，回头我跟他好好儿谈谈。”
林霏看着继母，欲言又止。她知道父亲的脾气，他认定的事儿很少能改变的。
王玉芬叹气，“孩子啊……这谈恋爱也好，婚姻也罢，都是自己的事儿。父母的想法再重要那也只是个参考意见。你想跟谁好就跟谁好，只要你觉得他好就够了。我跟你爸好的时候，我爹妈都快不要我了。说好好的一个大姑娘找谁不行，非要找个带孩子的，而且还是个警察，顾不了家又挺危险的。可谁让我就是觉得你爸好呢，后来还不是嫁进来了？这跌跌撞撞的也二十多年了。”
林霏点点头，露出一抹笑。她明白继母的意思，只不过她跟霍衍才刚刚开始，她甚至都还没有亲口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她只知道她想试试，想跟他试着接触一段时间看看罢了。这种尝试的机会她应该还是有权利拥有的吧。
父亲的反映让她有些伤心。对她好是一回事，可用词和态度却让她觉得自己不但愚蠢而且还不检点。从来都是称赞和表扬她的父亲，突然陌生了起来。
“这个霍衍家里，真这么有钱？”王玉芬小声问她。
林霏一怔，点了点头。
“唉……也难怪你爸担心。这霍衍的派头，确实不小。我虽然不懂什么名牌的，但人家这浑身上下的气质，一看就是不一样。”
林霏面上没吭声，心里却是赞同的。因为就连她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头？工作这么久也不是没见过有钱人，只是多少有些不同。那种人多半没有他的好出身，好教养，以及好品味。平心而论父亲的担忧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霍衍的一只手表，确实能换走他们家那套房。巨大的贫富差距底下，一定隐藏着更深层的矛盾。只是她虽然也会有担忧。但至少不要上来就否定她的资格。
她可以接受失败，却不能接受连失败的权利都没有。
“他对你挺好的？”王玉芬好奇。
林霏点点头，“嗯。”
“那就好，你的感觉最重要。虽然不容易，但还是不要给自己留遗憾。妈支持你！”王玉芬握住了女儿的手，笑得开心。
“谢谢您……”林霏反握住继母，打从心里感激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王玉芬笑得欣慰，却突然抬高嗓门说：“就算跟这个霍衍不成，也不能跟冯健好！这小子太倔了！跟头蛮牛一样！你爸就算再驴，到底也还是知道疼人。我看这冯健难说，没准儿比你爸还厉害！”
林霏点点头，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她态度坚定地告诉母亲：“我跟他不可能。”
王玉芬放心地拍拍她的肩膀，满意地笑了。
母女俩在病房里聊着，出去买饭的师徒俩也有话要说。
冯健一边开着车，一边忍不住抱怨：“我就说那个姓霍的不安好心。他那么花，小霏绝对是被他骗了！”
林建国沉着脸，看着前头。
冯健继续说：“我上回跟您说过碧水家园的女尸案吧？”
“嗯，怎么了？”
“那个女死者就是霍衍的秘书。两个人之间不清不楚的！我们还一度怀疑过他是凶手。”
林建国的眉头越皱越厉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