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晃过盛唐大门驶向车库时，樊歆透过车窗瞥见外门围了一大圈记者，而中间被堵住的人正是秦晴，想来是因为今早的爆炸性新闻吧。见慕春寅骚包的亮黄色布加迪招摇而过，记者们放开秦晴朝布加迪蜂拥而来，将话筒对准樊歆，千篇一律的都是一个问题，“樊歆，关于秦晴陷害你一事，你有什么要说吗？”
樊歆一笑，“你们去问秦晴吧，做没做过，她心里清楚。”
车窗摇下，布加迪轰地又去了，记者们再次三圈外三圈的围向秦晴，“秦晴，樊歆刚才的意思是默认吗？你是否真的做过？”
秦晴的反应近乎歇斯底里，恨天高的鞋跟踩在地上不住踉跄，还强撑着一个劲吼道：“我没有！我都说了不是我！”
此后的一个星期，事件如风暴般继续席卷发酵。秦晴的更多往事被八了出来，譬如雇佣水军恶意攻击同行，勾结刘志军蓄意陷害樊歆，录节目迟到罢工耍大牌，机场彪悍掌掴记者，甚至通宵泡吧疑似沾染K粉……一时间，娱乐圈像是掀起了一场丑闻盛宴，各大媒体的娱乐版块被秦晴一波接一波的猛料刷得无比热闹，网友们的三观也不断被秦晴的恶行刷新再刷新。到最后，昔日的“时尚小魔女”早已罪行累累劣迹斑斑，彻底变成毁三观的“嚣张歹毒心机婊”。
对于心机婊，正义的广大人民群众当然不能忍，迅速围攻秦晴的微博，各种评论蹭蹭蹭往上涨，往往吃早点前评论还只有五万条，待喝完这碗稀饭再吃个小笼包，尼玛，评论已经满了六万。
许多网友的评论十分经典，譬如：“心机婊，看着大家都来骂你，我就放心了。”
譬如：“我把骂你的评价统统点了个赞！哎，手好累！”
譬如：“早饭都来不及吃，就来微博打卡，心机婊，俺对你是真爱啊。”
再譬如：“你说张杰不好，你可以查查他唱歌拿了多少奖。你说BIGBANG靠脸吃饭火的，你可以看看一首loser打破多少记录。你说黄家驹去世了不火了，你走上大街却仍可以听到唱响几十年的光辉岁月。你说秦晴不好……呃，对不起，我确实无法反驳你。
再再譬如：“秦晴——滚！”
再再再譬如：“楼上好文采！通篇虽仅一个滚字，却深刻表达出情感诉求，可谓言简意赅，一字千金，扣人心弦！足见扎实的文字功底以及游刃有余的写作技巧！再加上以感叹号收尾，点睛之笔，令人回味无穷！”
对着这种神评论，樊歆在与莫婉婉喝下午茶时差点笑喷。
三楼的女人还在悠闲喝下午茶，而十七楼的总裁办公室，却有人急得额头冒汗。
“慕总。”刘副总道：“秦晴的事，您不是说公司会出面吗？”
慕春寅从成堆的文件里抬起头，无奈地道：“如果是一两件负面消息我还能澄清，可现在无数条消息遍地开花，我怎么澄清的完？”
吴特助在旁打圆场，“刘副总，秦晴如今负面新闻太多，就不说记者粉丝一些人的爆料了，连圈里一干大腕说她的不是，这众口一词铁证凿凿……我们再操作，无非是越抹越黑罢了。”
刘副总急道：“慕总您不能不管啊，您不知道，秦晴这几天出门都被人指着骂，咱不能眼睁睁瞧着呀！您再……”
“刘副总。”慕春寅打断对方的话，他慢慢坐直身体，脸上还客气的笑着，眸子却浮起淡漠与嘲讽，“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刘副总喉里的话蓦地堵在胸口，他怔怔看着老板桌后那张散漫的脸，心中一凉。
慕春寅知道！
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
慕春寅还在继续说：“老刘，去子公司呆一阵子吧，等风波过了后再回。”
温煦的阳光从大幅落地窗漏入，刘副总的表情迎着日光渐渐僵硬——这是降级处分。
“老刘。”慕春寅无视对方的反应，声音清冷的继续，“你跟了我五年，这五年里你跟你的三个儿子对盛唐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我全看在眼里，我感谢你为盛唐做的一切，所以秦晴的事对你从轻处理。”
慕春寅唇角还是弯的，脸上却已没了笑意，他逆光而坐，斑驳光影下的脸庞薄唇微抿，显出与往日不同的清俊冷冽，那双幽深的眸子投过来，含着警告的意味，“但如果再有借公徇私，我绝不姑息。”
刘副总颤了颤嘴唇，终究一个字都没说。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慕春寅知晓了一切，别说是下调，就算是开除他也无话可说，从轻处理他只有感恩戴德的份。
另一方面，慕春寅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自己的确将秦晴当亲生女儿，愿意为了她争取一把，但慕春寅直接拿他的三个儿子做警告。他们全家都在盛唐，三个儿子如今也拼搏到了公司中层管理，他不能为了一个秦晴葬送这一切。
他脚步沉重的走出总裁办，来到偏僻无人的顶楼露台，抽了根烟，然后拿出手机给秦晴打电话，“孩子……舅舅现在帮不了你什么了，你好自为之。”
当夜，樊歆与慕春寅在家里吃夜宵时，电视上又放出秦晴的新闻，屏幕里一群记者围堵着秦晴，而秦晴狼狈地躲进商场的卫生间里不出来。
昔日红人如今成了过街老鼠，难免让人唏嘘。樊歆摇头，换了个频道。
慕春寅瞥她一眼，“怎么？同情她？”
“有什么好同情的？我又不是圣母白莲花。我只是在想，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如今遭受的惩罚，也是当初的恶报。”
慕春寅一笑，眉梢却有些冷意，拿着手机独自走到露台。
墨蓝的夜空高远宁静，宽敞的平台洒满银色月光，晚风拂过庭院的粉翠盎然，在茂密的枝桠间破碎了无痕，摇曳出花香满园。
慕春寅立在风清月白之中，拨出去一个号码，不到五秒钟那边就接通，一个含着惊喜的声音响起，“慕少？”
慕春寅的笑意染着庭院馥郁的花香，笑得蛊惑动人，“是我，秦晴。”
秦晴那边都快哭出来，“慕少，您可想起我了！”她呜咽着，将嗓音压得可怜兮兮，“慕少，出了这么大的事您也不帮帮人家！”
慕春寅仍是笑着，显得格外诚挚，“我这不是在帮你吗？这样吧，你明天上午你来我家。”
“去您家？”
“对，你来我这避避风头，顺便商量下公共危机该怎么应对。”
秦晴眸中浮起狂喜，“好！明天我一定去。”
两人挂了电话，秦晴握着手机站在房间里，清冷的月华洒在她的脸上，她擦干眼泪，露出欢欣之色，自语道：“虽然舅舅不帮我，但慕少心里还是有我的……我一定要抓住这最后的机会翻身！”
而同一片月光沐浴的慕氏大院，慕春寅站在阳台，居高临下的俯瞰整个庭院。庭中静到极处，除了小虫的窸窣与浅到低不可闻的风声，只闻院内花香悠远雅致。慕春寅仰起头，乌瞳被华凉的月色染亮，妖娆到极致。
须臾，他弯起薄唇，笑意却很冷：“这么点惩罚，怎能算恶报……管家婆心慈手软，那就我来吧。”
次日上午秦晴果然来了慕家。而与此同时，莫婉婉与赫祈也在慕家。几人似早就知道秦晴要来，反应都很平淡。
只有慕春寅笑盈盈按着秦晴往沙发上坐，“来来，坐。”又招呼樊歆：“慕心，家里来客人了，帮忙倒点茶。”
樊歆还真来倒了茶，走时凉凉瞟了秦晴一眼。
被她一瞅，秦晴有些不安，旋即自我安慰道，哼，一个下人，倒茶天经地义。
慕春寅仿佛没看到樊歆的反应，向秦晴说：“既然来了，午饭就在这一起吃吧，人多热闹。”又扭头看樊歆：“秦晴来了呢，今天多上两个菜啊。”
秦晴得意一笑。可没一会她笑不出来了，因为慕春寅在那侧轻轻搭着樊歆的肩，那种家人的亲昵，不言而喻。
樊歆似乎不大高兴，硬邦邦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厨房打下手。”
秦晴在旁嗤笑，堂堂头条帝给一个保姆打下手，怎么可能！
谁知慕春寅笑着说：“好。”
秦晴原本还难以想象，不想慕春寅竟真去打下手，厨房不断传来樊歆的指挥：“拿个盘子给我！”、“去冰箱把鱼香酱拿来”、“把水果切好端出去给客人吃”……然后慕春寅就听着她的指挥，里里外外忙忙碌碌。
客厅里的赫祈跟莫婉婉闻声大笑，赫祈说：“这世上恐怕也就樊歆一人能使唤头条帝吧。”
莫婉婉道：“不然怎么叫管家婆！管家管家，家里她最大！”
两人嘻嘻哈哈再次大笑，唯有秦晴笑不出来，她站在楼梯上，一面对两人的话不屑一顾，一面端详着墙上的照片。逛了一圈后她略感无聊，下楼坐回客厅。
莫婉婉赫祈见她来，不动声色交换了个眼神，随后莫婉婉状似无意的问赫祈，“听说头条帝还有一座私人的湖心岛，他打算开发吗？再开发我也去帮我爹搞一套，给他日后养老。”
赫祈道：“你别打那岛的主意了，我问过头条帝，那岛比桃花坞风景还好，他只做私用。他计划在上面盖房，左面房子右面花园后面带温泉，建成之后他跟樊歆两人搬进去……啊，想想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莫婉婉故意露出羡慕的表情，“啧啧，樊歆真是好命。”
“哼。”秦晴忍不住插嘴，“就一下人，慕少带她过去也是为了使唤她做牛做马的，有什么好羡慕？”
赫祈扭头，冷不丁问秦晴，“你知道吗？那岛的所有权姓名一栏写的是樊歆。”
秦晴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赫祈神情淡然，“我说慕春寅买那座岛就是为了樊歆。”
这回连莫婉婉也惊住，“我去，真的假的啊？”
“骗你干嘛？”赫祈道：“这岛是四年前我陪慕春寅一起拍下的，交易流程我看的一清二楚，当时我还不认识樊歆，就问是谁，慕春寅说是他要等的人。”
赫祈将目光投向夕阳遍洒的庭院，若有所思的说：“其实樊歆在国外这么多年，慕春寅等的很苦。”
莫婉婉道：“毕竟这么多年感情嘛。”
那边秦晴越发狐疑与紧张：“这么多年感情……是怎么意思？”
赫祈神色平静，“你还不知道吗？他们俩一起长大。”
“什么叫一起长大！”莫婉婉正色纠正，“他俩就是一家人啊。”
秦晴坐不住了，“什么意思？樊歆不就是个下人吗？”
莫婉婉朝楼梯上的照片一指，“小浪花，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那一家四口的合照，中年男女是慕春寅的爸妈，背过去玩气球的两个孩子就是慕春寅跟樊歆。你觉得樊歆还是个下人吗？”
秦晴不敢置信，想起自己曾陪慕春寅看过的那场古怪电影，“这么说……樊歆是慕春寅的姐妹？”
赫祈摇头，来了句更狠的，“不是姐妹。慕春寅跟我说过，樊歆是他从小内定的媳妇。”
“对。”眼瞧着秦晴的脸色越来越白，莫婉婉强忍住笑，也不管赫祈的话是对还是错，顺着话头就瞎编：“樊歆也跟我说过，要不是她去加拿大深造，她肯定20岁就跟慕春寅结婚了，因为双方家长交代过，两人青梅竹马，成年就得结婚。”
秦晴硬撑着自己反驳道：“蒙谁呢，如果他们感情真这么好，慕少为什么有这么多女人？”
赫祈莫婉婉开动智商继续一本正经的瞎编，“慕春寅从18岁就跟樊歆求婚，那求爱频率比大姨妈还频繁啊！可樊歆考虑年纪小没答应，不顾慕春寅的反对去了加拿大深造音乐。她走之后，慕春寅为了气她，成天花天酒地找女人。回国之后因为樊歆不愿公开关系，两人不断闹别扭，而慕春寅这人情商低，一闹别扭就去找各种炮灰女人刺激樊歆。”说着向秦晴一指，“比如你。”
秦晴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她嘴唇颤抖，伸着嫣红的尖利指甲指向赫祈莫婉婉，“我不相信！你们说的我一个字也不相信！”
她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冲出了门。
一个小时后，等樊歆与慕春寅将菜端出来，就见莫婉婉跟赫祈两人好整以暇的坐在餐厅，瞅着餐桌旁秦晴空出的座位得意的对视。
慕春寅问：“秦晴呢？”
赫祈耸肩，学着电影《东成西就》里张学友的调调，调侃道：“她承受不住这失恋的打击……跑了。”
“跑了？”慕春寅道：“爷还没开始秀恩爱呢，她就跑了！”
莫婉婉鄙视道：“就这种角色还需要你们出马，姐跟赫祈随便几下就KO了她。”
樊歆：“……”
夜深人静，沉沉墨色笼罩着世间万物。
赫祈跟莫婉婉早已在客房睡去，樊歆睡不着，独自坐在庭院看夜色，墨蓝的苍穹高远宁静，只是星子疏落，瞧不见几颗。
慕春寅端了杯红茶过来，“在这干嘛？”
“看星星。”樊歆指指天，惋惜地道：“只可惜太耀眼的城市不适合看星星。”
慕春寅笑道：“你啊，就喜欢天上的玩意，什么太阳月亮星星，小时候爱坐在花园里的阳光下温书，夜里就爱在露台月光下拉琴。”他噗嗤一笑，想起儿时旧事，“从前你在阳光下看书，阳光走到哪，你就把凳子移到哪！”
“我要与光同行……凡是明亮温暖的，我都想靠近。”
“你夸父追日累不累啊！”
樊歆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月，双眸平和而坚定，“不累。在我心里，光是美好的存在，它代表温暖、明亮、朝气、希翼……好像有无限蓬勃的未来在等我。”
慕春寅道：“好吧，回头带你去湖心岛看个够，那里没有高楼大厦，视野很开阔，看星光月光最好了。”
两人对视一笑，夜风渐大，樊歆说：“不早了，回屋睡吧。”
慕春寅原本正想跟着她一起去，余光有人影一闪，似乎有人顺着远处院墙往里进。慕春寅眸光微闪，忽地便抓住了樊歆的手，“等等。”
樊歆扭头，“怎么了？你不困……”
她话还未落，慕春寅搂住了她的腰，蓦地朝着她一倾身，樊歆只觉得眼前光线一暗，随即额头上落下一片温润的柔软，极轻，亦极温柔，含着微微的潮湿，似春风拂面，似落花沾身，似细雨脉脉。
樊歆怔在那，还没回过神来，“你……你干什么？”
慕春寅已施施然将唇移到一旁，目光却望向墙角处那个影子，果然黑暗中那人脸色一瞬苍白。
慕春寅目的达成，松开樊歆风轻云淡道：“生日吻。去年的生日吻补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