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那天,慕春寅亲自将樊歆送到荣光。头条帝的大驾光临让荣光一阵轰动,荣光员工们全躲在门后窃窃私语,花痴女人们集体躁动不安。
“噢!头条帝比电视上还要帅!”
“樊歆的命可真好,不仅我们得温先生钦点演唱,头条帝更是亲自保驾护航……”
“可不是,这派头,天后也不曾有过啊。”
“听说她是头条帝的管家?我看不像,哪有主子亲自开车送管家的。”
“是是非非谁知道,咱就当看热闹呗……呀呀,快来看,我偷拍的这张漂亮吧,头条帝站在电梯旁,身材一流,长相一流,气质一流……光背影就分分钟让人舔屏啊!”
“我觉得wuli温先生也很帅啊,只是太清高难接近……”
“有才华的人都是这样,何况还是个天才……”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散了,而樊歆跟慕春寅已乘坐贵宾电梯,上了荣光九楼。
温浅的办公室位于九楼最里面,宽敞幽静,齐地的落地窗旁是雅黑的三角钢琴,黑白两色的琴键在阳光下镀着微光。钢琴旁边放着几棵绿植,似乎是兰花,碧绿的茎叶雪白的花,于房间的一角幽幽绽放。
温浅坐在沙发上,对慕春寅的到来没感到丝毫意外,只点点对面的沙发,略微表现出一点待客的意思,“坐。”
慕春寅拽着樊歆跟他坐在一起,接过小秘书递来的茶,悠悠笑道:“你们谈音乐吧,我就在旁边陪着。”
轮樊歆愣了,堂堂盛唐总裁平日里公务缠身,她以为他至多将自己送到荣光就会离开,没想到他还真全程相陪,那得多耽误他的工作呀。她推推他的手,“慕总,您还是先回去吧,公司里够忙的。”
慕春寅翘腿喝茶,“不用,今儿没什么事,我既然是你经纪人,就得陪着。”
温浅眉目掠过淡淡的讥诮,“那慕总就做好陪上十天半个月的准备,这首歌很难唱。”
慕春寅扯扯嘴角,表情极不友好,“那就拜托温总效率高一点,我的艺人半个月后还有其他节目要参加,如果耽误了,温总就为我的损失买单。”
“如果慕总不在旁边打扰,相信效率会很高。”
两人一来一去,没说几句就有硝烟弥漫,樊歆赶紧打圆场,“慕总,您还是回公司吧,陪我真的很无聊,我没准要在这呆一下午呢。”
慕春寅拍拍她的头,“操这心干嘛!我愿意等你还嫌!”
樊歆:“……”
慕春寅果然说到做到,坐在沙发上等了樊歆四小时。起先樊歆还顾着他,时不时瞟一眼,后来歌曲的作词人也来了,三人对着歌曲讨论,樊歆不好再分神,全心投入音乐交流中。
因着今天是第一天,温浅并没有让樊歆试唱,为了让她更好的找到感觉,除了给她听歌曲Demo,他更注重对歌曲的交流。他跟作词人一道向樊歆讲述歌曲的灵感来源、表达寓意及传达的感情,帮助樊歆更好的剖析理解。
一番交流就是几个小时,直到太阳滑到城市边缘,三人才结束对话。
而沙发上端坐的慕春寅,已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樊歆起身跟温浅告别,温浅对樊歆说:“明天还是这个点来,我在办公室等你。”话落瞟瞟那边的慕春寅,明明脸上忍俊不禁,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慕总明天还来吗?”
慕春寅起身,优雅的掸掸衣袖,那一身意大利手工小西装经过一下午的坐姿压迫,居然半条褶皱也没有,他笑的倜傥不羁,眼波于夕晖下粲然生辉,“不仅要来,还要带下午茶来。”
樊歆:“……”
次日慕春寅当真说到做到,把下午茶带进了温浅的办公室。除了下午茶外,他的笔记本电脑,工作用品,全被助理流水线般一趟趟往里送,导致荣光员工就看到这样一幕奇景,慕春寅大爷般翘腿坐在沙发中央,一面办公一面悠然吃着下午茶,俨然已将荣光少董的办公室占为己有,而办公室的正主温浅却被挤到窗台下的钢琴那边,陪着樊歆对着乐谱找乐感。
第三天,慕春寅依旧如此。而樊歆已彻底熟悉乐谱开始试唱。其实一般拥有专业素养的歌手会很快适应谱面,基本上听伴奏跟唱几遍,再进录音棚尝试几遍便能搞定,所以樊歆录歌通常几小时到一两天便可完工。但此次截然相反,因着温浅的要求实在太高,发音、吐字、气息、强弱甚至包括断句都严厉到苛刻。樊歆只能慢工出细活,没达到要求之前不进录音棚,就在钢琴一角,对着谱子逐字逐句找感觉,而温浅就在旁边听,时而提意见,时而用钢琴给她伴奏。
不远处慕春寅一边办公,一边时不时瞟瞟两人,一旦发现两人间距小于一米,立刻搬椅子挤到二人中间——目的很明显,就是不让两人靠太近。
第四天慕春寅还想来,可盛唐突然有个紧急会议要召开,头条帝脱不了身,便将此艰巨任务交给了赫祈。
于是天王巨星亲自送樊歆上的荣光,还在那里陪了一下午,这事再次在荣光内部引起轰动,荣光的女员工们羡慕嫉妒恨,几乎人人都在问,这樊歆究竟什么来头,怎能惊动这么多大腕围着她转?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女士们急着去偷拍赫祈的背影了。
当天的练习结束,樊歆回家后见慕春寅脸色不好,便问他缘由。慕春寅道:“有个重要的项目在谈,我必须去悉尼出差几天。”他抓着她的手,两眼满是幽怨,“不然你跟我一起去,你在荣光,我不放心。”
樊歆为难道:“这不好吧,我的歌还没录完呢,预定的时间只差几天就到了。”
慕春寅焦躁道:“这温浅是处女座的吗?简直吹毛求疵,从没见人录歌这么折腾的,你都唱了多少遍了,还不满意!下次再不跟他合作,一首歌的时间恨不得可以录张专辑!”
樊歆忙劝道:“他只是完美主义而已。我偶尔也觉得折腾,但我对这首歌的把控能力确实在他的苛刻下越来越好。”她抿唇一笑,“据说这部电影的质量可以问鼎国际奖项……如果我唱得好,会不会也跟着电影得个什么奖?那可是国际级的荣誉啊!想想有些小激动呢!”
她一脸憧憬,慕春寅忍不住跟着弯唇一笑,他揉揉她的发,跟摸小狗似的,“出息!一个奖项有什么了不起的!想要的话少爷给你颁一百个!”
“那不一样。”樊歆正色道:“我想靠自己的实力去争取。”
慕春寅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道:“我不在的这几天本来想让赫祈继续陪你去荣光,但赫祈要参加Z市的节目去不了,我就喊了汪和珍,她会照顾你的。”
樊歆腹诽:什么照顾,就是监视嘛。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樊歆送走头条帝慕春寅,在汪和珍与几名保镖的陪伴下去了荣光。汪和珍谨遵主子的交代,尽忠职守在办公室里陪了樊歆一天。
第三天,汪和珍正要陪着,却传来一个消息——她远在老家的母亲重病,她心急火燎,又不敢跟慕春寅请假,上次她休假樊歆就被刘志军摆了一次,这次要再请假慕春寅还不得开了她!最后莫婉婉提出了主意,“汪姐,你偷偷回老家,我跟樊歆帮你瞒着,至于送樊歆荣光的事,有我在你怕什么,你还信不过我?”
汪和珍无计可施下答应了,临走时一番千叮万嘱。
汪姐走后,莫婉婉果然承担起经纪人的身份,领着樊歆雄纠纠气昂昂去了荣光,不过她一没带保镖,二也没去楼上,只将樊歆送到了荣光大门就闪人了,说是出去撸游戏。
于是这一天,便成了樊歆六天以来头一次单独上荣光九楼。
光线充裕的办公室内,透明的落地玻璃与白色纱帘,墙角的兰花吐露着芬芳,阳光在雅黑的钢琴上倾洒,温浅笔直端坐于钢琴旁,双手搭在黑白琴键上的姿势几乎优雅入画。见樊歆一个人来,他浓眉微挑,略显愕然,“怎么,慕春寅不把我当人贩子了?”
樊歆哑然失笑,走在钢琴前,说:“时间紧迫,我开始了。”
她启唇而歌,温浅就在旁凝神静听,还没唱片刻,温浅手一顿,“停,最后一段再来。”
“哦。”樊歆张张唇再唱。
“爱是枫糖的味道,每次亲吻甜蜜的索要。
拥抱剧烈的心跳,捂着胸口不敢让你听到。
十指紧扣的依恋,要你掌心的温度刚刚好。
约会在陌生街角,花香在风中飘摇。
冰激凌香草,一口口吃掉。
我的蜜桃味口红,印在你唇角。
你眯眼微笑,唇角扬起三十度美好。
骄傲的眉梢,是风景里最美的素描。
wo~wo~
期遇真心,宁可所有只换一个拥抱。
期遇爱情,全世界相加不及你重要。
期遇幸福,有你是命运恩赐的美妙。
“停!”温浅压住琴声,再次打断。
阳光下他清眉俊眼,如沐着暖阳的玉,可那微蹙的眉峰严厉得不像个合作者,倒像一位苛刻的导师。他正色看向樊歆,“这不是你该有的水平。”
樊歆看着谱面沉思。唱了这么多遍,不论是音调方面倚音、颤音、转音的处理,还是音色方面共鸣方式的调整,甚至吐字方面,技巧上几乎挑不出毛病,但她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却找不到原因。
坐在钢琴前的温浅双手环胸,神情疏淡,“你的技巧接近完美,但你的歌声没有打动我。”
樊歆默了默,有些愧色,“其实……也没有打动我自己,所以我一遍遍的练习,试图打破这种僵局。”
温浅低头跟她一起看谱面,指着最后几句歌词说:“这首《期遇爱情》,是一首描绘热恋的歌,欢快,雀跃,甜蜜……在你的歌声里,我听到了欢快雀跃,唯独没有甜蜜。没有感情支撑的歌曲是苍白的,再好的技巧也无法掩盖。”
樊歆深以为然,“你说的对……”她揉揉额头,“容我想想……”
见她苦恼,温浅提示,“你想想热恋的感觉,把这种感觉灌输进去就好了。”
“热恋?”樊歆有些无奈的模样,随后她起身说:“磨刀不误砍柴工,今天我不唱了,我出去找找感觉。”
熙熙攘攘商业街里人来人往。各大商场悬挂着巨幅品牌广告,LED屏幕变幻着广告光影。虽然并非周末,但街道依旧热闹非凡。
街角的星巴克旁边,坐着两位打扮古怪的男女——全都带着帽子跟大墨镜。
樊歆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向身畔男人道:“温先生,您没必要陪我来的。”
温浅摇晃着手中香气袅袅的咖啡,“来都来了,坐会吧。”瞟一眼周身的人流如潮,问:“你来这里能找什么感觉?”
樊歆瞅着路过的一对对情侣,“这里情侣多嘛,感受一下他们甜蜜的热恋,也许我就有感觉了呢?”
下午的阳光明亮如雪,倾洒在温浅薄荷色的衬衣与黑西裤上,更衬得他温润俊朗。他慢条斯理喝了口咖啡,淡淡问:“你看别人找感觉?你自己的感觉呢?”
樊歆低下头,刘海碎碎的落下来,“我没有体会过热恋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温浅噎住话头。
他晓得她暗恋过他,但暗恋并不是热恋。所以她这话的意思是——除了暗恋他之外,她没有过任何的恋情?难怪她唱了几天感情仍然不够饱满,原来是无源之水。
那边樊歆轻轻叹气,她说的是实话,她活了二十六岁,唯一的一段感情就是面前的这个男人,可维持多年,却是见不得光的暗恋。属于情侣之间的热恋,她不曾体会过。
她百味杂陈,为着那段没能说出口的爱恋。从前爱慕的人相隔咫尺,微微倾身就可触碰,她却已决心将这一切葬在深凉荒芜的记忆里。
——曾爱到痛彻心扉死去活来,如今风轻云淡才是真。
她无声叹息,而身畔的温浅却在短暂的愕然后眼神一亮,他说:“真正的热恋不在这里,跟我走。”
初春的江滩延绵到一望无际,寒冬已去,春风拂过,远方江水滔滔,脚下是蜿蜒的水泥堤坝,坝下大片青嫩的草与不知名的野花。一丛丛一簇簇,或粉红或雪白,点缀着早春三月,显出几分活泼之意来。
春天里阳光大好,许多情侣出了门,三三两两坐在草地上晒太阳——比起喧闹而物质的商业街,风景独好的江堤更适合做约会的场所。
樊歆坐在江堤边,视线落在前面一对情侣身上。春天的风略有些冷意,大概是拥抱能带来温暖,那对小情侣一坐到草地上就急不可耐抱在一起,黏腻极了。
樊歆认真托腮看着,身畔温浅的眸里有质疑,“你这样能找到感觉吗?”
“我觉得他俩看起来还挺甜蜜的啊。”樊歆目不转睛。
温浅转过脸去,他不习惯这样注视他人,感觉像偷窥。
“呀!”樊歆忽然低呼,“他们接吻了!”她惊讶之下冲温浅道:“人来人往的他们就这样接吻了……”
见那两小年轻抱在一起正啃得忘我,温浅见怪不怪地道:“江堤俗称鸳鸯林,十对有九对会接吻。”
“我知道啊,但别的鸳鸯都是躲在草丛里,他们就坐在路边呀!好奔放!”樊歆又一声低呼,像发现新大陆,“呀呀呀……他们是舌吻呢!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别人舌吻……”
温浅:“……”
一个Kiss而已,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枉她还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
身旁樊歆悄悄往前又凑了一步,似乎是想看的更认真,她还回头招呼温浅,压低声音道:“他们吻的好投入好甜蜜,我仔细看看……”
温浅:“……”
就在他打算劝说之时,前方小情侣猛地一回头,这一瞬就看到这一幕,茂密的草丛后,一对戴墨镜戴帽子捂口罩的怪异男女坐在那,正睁大眼目光猥琐地偷窥着自己的亲热。
情侣里的女人尖叫起来,“你们干嘛!”
被抓个现行的樊歆窘迫一笑,“不好意思,打扰你们Kiss了!”
女人再一声尖叫,“看什么看!要Kiss不会自己来啊!”
情侣俩一起骂了句“神经病!”气呼呼就走了。
樊歆,温浅:“……”
小情侣走后,樊歆对着温浅尴尬一笑,“那个……似乎我的方式不对。”
温浅颔首,“是很奇怪。”
话虽这么说,但这一刻他心里想的是——她奇怪,他比她更奇怪。在这个阳光晴好适合谈琴作曲的悠闲下午,他居然陪着她做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事,在他厌恶的商业街看人声喧哗,在草长莺飞的江堤密林偷窥情侣谈恋爱!
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