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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接受任务

这头狮子从头至尾没有瞥过吉尔一眼,他站起身来,吹了最后一口气,看样子他似乎非常满意自己的成果,于是他转过身去,慢慢地消失在了森林深处。

“这一定不是真的,告诉我,这只是我的一个梦,这肯定只是我的梦而已。”吉尔喃喃自语道,“等梦醒了就好了。”可惜,这的确不是在做梦。

“要是可以的话,我宁愿从来都没来过这个可怕的地方。”吉尔说道,“我觉得尤斯塔斯肯定也不了解这里的情况,要是他知道这是个如此糟糕的鬼地方,没有理由不事先警告我。他掉下悬崖也根本不关我的事,要是他不过来扯我的话,我们俩肯定都没事。”然后,吉尔回想起之前尤斯塔斯坠落悬崖时的那声尖叫,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

哭泣总是能暂时令人宣泄,不过,无论你准备哭多久,哭完之后还是必须得做下一步的打算。当吉尔止住哭泣,才发觉自己渴得不行,嗓子里干得都快冒烟了。她在地上脸朝下躺了这么久。于是,她站起身来。此时,鸟儿们都停止了唱歌,整个世界静悄悄的,除了一个细小的、不间断的声音。听上去这声音仿佛是从远处传过来的。吉尔侧耳倾听了一下,立刻断定这声音就是河水流过的声音。

吉尔站起身来,先朝四周小心翼翼地环顾了一圈,没发现狮子的任何踪迹。不过这个林子里有这么多树,狮子也许就躲在哪棵树下没被吉尔发现也说不定呢。凭直觉,吉尔认为这儿肯定有好几头狮子。不过现在,她觉得越来越口渴了,为了能喝上一口甘甜的河水,吉尔鼓起勇气动身去寻找水源了。她踮起脚尖,偷偷地从一棵树溜到另一棵,每走一步,都会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动静。

这片树林实在太静谧了。吉尔很快就找到了水流声的来源。随着水流声的逼近,吉尔很快就来到了林子里一处开阔的空地。一条小溪穿过这片空地,溪水清澈见底,与吉尔只隔了咫尺距离。在见到渴望已久的溪水之后,吉尔顿时觉得口渴加剧,不过她却没有冲上前去痛痛快快地喝个畅快,只是张大嘴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原来,就在这条小溪的边上,躺着一头狮子。

这头狮子的头高高扬起,两只前爪伸出,样子好似特拉法尔加广场的狮子雕像一般。吉尔清楚,他肯定也发现自己了,因为这头狮子刚才直直地盯着自己看了会儿,接着又把目光挪开了,仿佛和自己熟识已久的样子。

“要是我现在逃跑的话,他肯定会立刻追上来的。”吉尔思索道,“但如果我继续往前走,肯定就是羊入狮口了。”事实上,由于恐惧,此刻吉尔还真的挪不了步子。于是,她就那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站在原地,两眼死死地盯着对面那头狮子。双方就这么对峙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好几个小时吧。吉尔现在已经口渴难耐了,她甚至想,只要能过去喝上一口水,就算被对面的狮子吃掉也无所谓。

“你要是口渴的话,就尽管过来喝水吧。”

自从和尤斯塔斯在悬崖边对话之后,吉尔还是第一次听到说话声。吉尔四处张望了一两秒钟,想找出这个说话的人。接着,这声音又再次响起,“你要是口渴的话,就过来喝水吧”。这时,吉尔突然想起尤斯塔斯曾经说过,这个世界里的动物都会开口讲话,她这才意识到声音是对面这头狮子发出来的,她亲眼看到了他的嘴唇在动。这种声音跟人类的说话声不一样,他的声音更为低沉,更为有力。这并没有缓解吉尔的害怕,只是让她害怕的程度不同罢了。

“你不渴吗?”狮子问道。

“我快渴死了。”吉尔答道。

“那么,过来喝水吧。”狮子说道。

“真的可以吗?那我过来喝水时,你可以离远些吗?”吉尔说。

对面的狮子看了吉尔一眼,回以一声低吼。吉尔盯着对面那头面无表情的狮子。

溪水美妙的潺(chán)潺声,惹得吉尔快发狂了。

“要是我过来喝水的话,你保证不会伤害我?”吉尔问道。

“我从来不做任何承诺。”狮子答道。

此时吉尔已经口渴到极限了,于是她豁出去了,往前走了一步。

“你会吃女孩吗?”她问道。

“在这个地方,上至国王,下至平民,无论男女老少,我统统都吃过。”狮子平静地说道。他并没直接回答吉尔的问题,从他的回答中也猜不出他到底是吹嘘还是愤怒。

“我不敢过来喝水。”吉尔说道。

“你要不怕渴死的话就别过来。”狮子说道。

“天哪,”吉尔叫道,又往前走了一小步,“我还是去别处再找找小溪看。”

“这一带只有这条小溪。”狮子说道。

对于这头狮子的话,吉尔此时深信不疑。于是,她壮了壮胆,笔直地朝着前面的小溪走去。这是她迄今为止做过的最为恐怖的事情,不过她依旧鼓起勇气走到了小溪边,跪下来用手捧了一捧水。这真是到目前为止她喝过的最凉爽、最甘甜的溪水,她甚至都不用大口饮水,如此甜美的溪水,一口即能止渴。吉尔原本打算一喝完水,就立即从狮子身边逃开,现在她突然意识到如果真这么做的话,那才是最危险的行为。于是,她站起身来,嘴唇湿漉漉地待在原地。

“过来,到我这儿来。”狮子开口说道,于是吉尔走了过去,径直走到他的两个前爪之间,直视着对方。不过没过多久,她的目光就躲开了。

“人类的小孩,”狮子说道,“那个小男孩呢?”

“他坠下了悬崖。”吉尔伤心地说。接着又补充道:“阁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头狮子,不过要是没有称呼的话,又显得很失礼。

“他怎么会坠下悬崖的,人类的小孩?”

“他当时试图抓住我,不让我掉下去,阁下。”

“那你为什么会离悬崖这么近呢,人类的小孩?”

“我当时在向他炫耀,证明我的胆大,阁下。”

“这理由不错,人类的小孩,以后再也不要这么做了。好了(说到这儿,这头狮子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稍稍缓和的神色),我告诉你,这个小男孩很安全,我已经把他吹去了纳尼亚,不过为了惩罚你之前的过失,你的任务将会更为艰巨。”

“阁下,请问是什么任务?”吉尔问道。

“我把你和那个小男孩从你们的世界召唤过来,正是为了让你们完成这项任务。”

吉尔被这番话迷惑到了,心想:“他肯定是错把我当成别人了。”她不敢这么跟狮子说,不过又觉得要是不说出口的话,事情肯定会变得更糟糕。

“你有什么想法?说吧,人类的小孩。”狮子说道。

“我在想,我的意思是,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你也知道,我和尤斯塔斯是自己跑来这儿的,没人叫我们过来。尤斯塔斯说,我们可以去呼唤一个人,那人的名字我忘了,他说那人也许能让我们进到这个世界,然后我们就这么做了,结果发现那扇门就打开了。”

“要是我没有召唤你们的话,你们是不可能想起来呼唤我的。”狮子说道。

“这么说来,阁下,你就是那人?”吉尔问道。

“是的,没错。现在,听清楚你的任务。在离这很远的纳尼亚王国里,有一位年迈的国王,他很伤心,因为他没有王子可以继承他的王位。他唯一的儿子在很多年前就被人偷走了。在纳尼亚王国,谁也不知道王子的下落,甚至连他的生死也不知晓。现在,我分派给你这个任务,去寻找这位下落不明的王子。要么你找到他,把他带回他父亲的王宫,要么你丧命于搜寻过程中,要么回到你自己的世界中去。”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吉尔问道。

“不要急,孩子,我会告诉你的。”狮子回答道,“在你的搜寻过程中我会给你些提示。第一,那个小男孩尤斯塔斯一踏入纳尼亚王国,就会遇到一位受人敬重的长者。尤斯塔斯必须立刻跟那人打招呼,如果他也回以招呼的话,那你们俩就有了一个得力助手。第二,你们必须穿过纳尼亚王国一直往北走,一直走到古代巨人国的废墟之城。第三,你们要在那片废墟之城里找到一块上面写了字的石头,然后按照上面所说的要求去做。第四,通过以上这些提示,你们就能找到那位下落不明的王子。那么,他将成为你们的旅途中遇到的第一位以我的名义,也就是以阿斯兰的名义让你们做事的人。”

听了上面这番话,吉尔猜测对方应该已经讲完了,于是她说道:“非常感谢你,我明白了。”

“孩子,”阿斯兰以更为温柔的口吻说道,“也许你并不像你自己认为的那样明白,但是无论如何,首先要做的是记住。来,现在你按照顺序再把这四点提示向我复述一遍。”

吉尔拼命地回忆,却怎么也记不全刚才这四点提示。于是,这头狮子一点点地纠正她,让她一遍又一遍地复述,直到吉尔能够倒背如流为止。他在做这些时非常耐心。在牢记这四点之后,吉尔壮着胆子问道:“请问,我该怎么去纳尼亚王国呢?”

“我会把你吹过去的。”狮子说道,“就像我把尤斯塔斯吹走一样,一直把你吹到世界的西面。”

“那我要立刻过去,赶在尤斯塔斯遇到那人之前告诉他第一点提示吗?不过我猜赶不到的话问题也不大,尤斯塔斯见到老朋友的话,肯定会上前打招呼的。”

“赶快,你没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狮子说道,“我现在立刻就把你吹过去,快过来,到我前面来,走到悬崖边去。”

吉尔心里很明白,要是真的赶不及的话,那也是自己造成的。“都怪我刚才在悬崖边耍酷,不然尤斯塔斯和我就会一起来这儿,那他就能和我一起听到四个提示。”她一边想着,一边按照狮子刚才所说的做了。再次走回悬崖边仍旧是那么令人心惊胆战。那头狮子跟在吉尔后面,爪子软软地着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就在她走到悬崖边的时候,身后的狮子开口道:“站在那儿别动,我准备吹气了。不过,你一定要牢记这四个提示,一定要!每天晚上入睡前和每天早上醒来时,必须要默默地背一遍。到了那儿,无论发生任何意外情况,不要乱了阵脚,就按照我告诉你的四点提示去做。在这里,我可以清楚地告诫你,但在纳尼亚,我不会经常出现。在这个山顶上,空气清新,因此你的头脑也很清醒,等你到了纳尼亚王国,那儿的空气就污浊多了。你要万分小心,不要被那儿的空气搅乱了思维,而且到了那边,我刚才提示你的那些东西也会变得跟你想象的不一样,因此重点就是,你要用心牢记这四点,不要被表象所迷惑。你要牢记这四点提示,也要相信这四点提示,其他的任何事情都不重要。来吧,夏娃的女儿,祝你好……”

话还没说完,吉尔就被吹了出去,所有的声音顿时消逝在了身后,吉尔回头一看,令她惊讶的是,那悬崖已经被她甩到了100码开外,那头狮子也变成了悬崖边一个金色的小亮点。吉尔刚才一直咬紧牙关,握紧拳头准备迎接狮子的狠狠一吹,不过事实上,那阵气吹得很轻柔,吉尔竟然毫无知觉地就离开了地面。此时此刻,吉尔的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吉尔仅仅害怕了一小会儿。第一,她身下的世界离她越来越远,似乎也跟她越来越不相干。第二,自己在刚才那头狮子吹的气上飘着,感觉非常惬意。无论是仰面朝上躺着,还是俯身向下躺着,还是侧身躺着,完全可以随心所欲,就跟在水里随意活动一样(如果你对于漂浮很拿手的话)。吉尔移动的速度和狮子的气息同步,因此她感觉不到任何风,周围的空气也是暖洋洋的。在大气中飘浮可真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既没有噪音,也没有震动。要是吉尔之前乘过热气球的话,那她就能体会这种感受,不过这儿的感觉更为美妙。

等她回头看身后,才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之前那座山峰的高大。不过让她感到纳闷的是,这么高的山峰,山顶居然没有被冰雪覆盖。“我猜这个世界里的东西都跟我们的世界不一样。”吉尔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朝下望了望,不过她飞得实在太高,以至于她根本看不清下面到底是陆地还是海洋,她也不清楚自己飞得到底有多快。

“天啊,四点提示!”吉尔忽然喊道,“我最好再回忆一遍。”有那么一两秒钟吉尔慌了神,不过幸好她发现自己还能准确地背下来。“这下就没问题了。”吉尔一边说,一边一脸满足地躺在空中,仿佛下面摆放着一张沙发似的。

“天哪,”不知道过了多久,吉尔自言自语道,“我刚才一定是睡着了,躺在空中睡觉可真舒服,我猜之前从来没人尝过这滋味吧。哦,对了,尤斯塔斯也许尝过这滋味!就在我之前没多久。让我看看下面是什么。”

低头看去,下面是片宽阔的、深蓝色的平原,平坦坦的,没有任何山峰,只有些巨大的、白白的东西在缓慢地走来走去。“那些应该是云朵吧。”吉尔心想,“不过它们可比我在悬崖上见到的云朵大多了。也许是它们离我更近的缘故吧,所以看上去才这么大。我要飞得再低些。这该死的太阳。”

在吉尔刚开始踏上旅途时,太阳还只是高高地挂在头顶上方,而现在,太阳越来越刺眼了,这就意味着太阳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之前尤斯塔斯指责吉尔没有方向感,他真是说得一点都没错。否则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太阳越刺眼,就意味着她离西面越近了。

就在吉尔盯着地下那片蓝色的平原之时,她注意到了那上面散落着几个更为明亮的白点。“这个应该是大海吧。”吉尔心想,“我觉得那些白点就是岛屿。”吉尔猜得没错。不过,要是她知道尤斯塔斯曾经从轮船的甲板上见过这些小岛,并且登上过这些小岛,她应该会心怀嫉妒吧,幸好她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没过多久,吉尔发现下面的那片蓝色平面起了些许褶皱,虽然这些褶皱看上去很小,但要是真正身临其境,应该也是很大的海浪。再往前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越变越宽、越变越深的线,这是吉尔在飞行途中见到的第一个标志物。她明白,下面那条越变越宽的线应该是陆地。

突然,吉尔迎面撞上了左手边的一大片白云(当时刮的是南风),她还未搞清楚状况,就一头栽进了这团冷冰冰、湿漉漉的云雾里,吓得她差点透不过气来。幸好她只在里面待了没多久就钻出了云团。等她再次回到阳光下,才发觉自己的衣服都湿透了(她穿着运动衫、毛衣、短裤、袜子、一双厚厚的鞋子。英国近期都是泥泞的天气)。吉尔发现自己比冲进云团之前飘得低了些,这时,她注意到了一件期盼已久的事情,不过等真正发生了,她还是着实吓了一大跳。原来,她听到了声音。在这之前,吉尔的周围一直都是一片寂静,而现在,她第一次听到了海浪声和海鸥的叫声,也闻到了海水咸咸的气味。此时,吉尔依然在高速前行着,这点毋庸置疑。她看到前方卷起的两股海浪“砰”的一下撞在一起,激起了无数泡沫。不过,还没等她看清,那些泡沫早已被她甩到了身后几百码处。陆地越来越清晰了,吉尔看到了远处内陆林立的群山,也看到了左手边离她更近些的山峰,她看到了海湾、海岬、森林、田地以及一望无垠的沙滩。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越来越响,盖过了海上的其他声音。

突然,陆地一下子展现在吉尔面前,她来到了一条小河的上游,现在她已经飞得很低了,离水面大概只有几英尺高。一个浪头打在了吉尔的脚上,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腰部。现在,吉尔的飞行速度已经完全消失了,为了避免被河水冲走,她索性直接滑翔到了左边的河岸上。无数个新鲜的东西顿时映入了吉尔的眼帘,令她应接不暇:一片平坦碧绿的草地、一艘色彩艳丽好似大件珠宝的轮船、无数个城墙和塔、在空中飞舞的旗帜、拥挤的人群、艳丽的服饰、铠甲、黄金、宝剑。此外,还有歌声传入耳中。所有这些都混杂在一起,令人眼花缭乱。混乱中吉尔明白她已经降落在了河边一棵茂密的大树下,而离她几英尺开外站着一个人,正是尤斯塔斯。

吉尔发现尤斯塔斯全身脏兮兮的,看上去可真邋遢(lāta)。紧接着,吉尔发现,她自己也全身湿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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