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蹲在一角,环抱双膝,卑微地、无助地微微颤栗。
她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他尚且这般无情、肆意凌辱,没有怜惜,没有敬重,只有他的愤怒。
“都出去!”小喜子唤了一声,两名婢女退离内帏。
嘉王看着膝下的林六,与其说是得意,不如他说正在细心地察看着她的肤色,也确定她今夜的媚 毒是否缓解。
“起来!”他近乎命令地道。
林六依旧抱着双膝,她不知如何面临这突如其来的变化。
这样的辱,这样的耻,让她毕生难忘。
“完颜元嘉,这便是你的报复?杀人不过头点地,也不带你这样的。不如杀了我!。”
“你想死?你让本王说几遍,你若死了,本王定将李夜碎尸万断。”
在他的面前,她还有尊严吗?她还有曾经的高傲么?
没有了!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他这是故意的,故意撕裂她引以为傲的东西:尊严、清高、傲骨……可此刻的她,什么也没有,甚至连一件蔽体的衣衫也无。
嘉王握住她的右臂,迫使她站起身来,他要确认今夜的毒是否真的全解了。
因为她中毒,他对“夜夜媚”也有了更深的了解,甚至能从她的肤色辨别还要不要继续痴缠。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去在乎一个女人,甚至用这样的方式去救她。
林六并没有打算要尊从他的意思,倔犟地蜷缩着身子,她恨、她气,这便是他么,让她对他有了更深的认识。
“好了,女人,快站起来,让本王好好的看看。”
他的语调和暖了几分,林六依旧未动,就那样蹲在一角,因为愤怒,牙齿碰得咯咯作响。
她怒,如果手里有把刀,她一定会杀了他。
她强占他,给她下药,让她无法自控……这一切都还不够,她居然让侍女剥去她的衣衫,让她这般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她是人,是一个有尊严的人,一个有着羞耻之心的女子,可在他却硬生生将她引为傲的东西,生生地撕裂。
她不动,他也只好将她请到床上。
帐顶,又新置了两样东西,一枚鸽蛋大小的夜明珠,还有一只式样精致的莲花琉璃灯,将床上映照得恍如白昼。
夜明珠散发着灼灼的光芒,有着幽幽的赤蓝色光辉,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刺人眼目,诡异至极。
莲花琉璃灯,形象逼真,层层叠叠的花瓣渐次而开,半挂帐中,轻轻摇荡,美如梦幻。
这样的美,又这样的让她不堪,在她看来,这夜明珠,这琉璃灯都是讥讽。
进了床帐,他要看,她就任由看。
她还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的羞辱她。
她难受得想要立即就死去,却又不能死,如若她死了,嘉王一定会杀了李夜。
生的难堪,死又不能,到底要她怎样?
也许,她能做的,就是改变自己,只有她变得无所谓,他便不能再这般折磨,只要她的心死,他就不能再伤害。
一个无心的人,你怎样伤害,她都不会觉得伤、觉得痛。
林六这般一想,目光静静地停凝在帐中绣图的蝴蝶上。想到蝴蝶,就让她忆起地牢里见到的那只飞蛾。
从这一刻起,她便是那无心的人,她的心死了。不是被人伤及而亡,而是被人夺去了尊严、傲骨……一切她曾引以为傲的东西都不见了,她活着也了无意义。
她太平静了,之前还似一只受伤的小白兔,可这会儿却变得异常冷静。
“幽兰……”嘉王脱去外袍,只着亵裤,拥着她的身,今晚还不够,还得再继续下去,必须要解掉她身上的毒。
她目光未移,既然她无法抗拒,也不能挣扎,她所应对的只有承受,承受……
总有一天,他烦了、厌了,就不会再这般待她。
林六想着,顺从而木讷地由得他去。
这是怎样的一夜,她不要记得,只是闭上眼睛,让自己的心归于宁静,一遍遍地忆起《宁心曲》里的曲调,这一回,宁以人心的不是旁人,却是她自己,她竟然在嘉王忙碌的时候睡着了。
睡着了好,这样她就不用记得整个过程。
当她的睡意袭来,却步入前三夜古怪的温柔梦乡,即便是梦,她也忘不了他在李夜面前强要她的事实,也忘不了他施予她身的折辱……
他,不再如地牢时那样的强势,是怜惜、是温柔,林六认定这是她的梦,只有在梦里嘉王才不会是猛兽虎狼,才是一个懂得怜爱女人的寻常男子……
不,即便是梦里,她也不要对他有好感。
承 欢身下,是她那流淌了满面的泪。
屈辱的泪,点滴凝结成冰,化成冰锥,刺痛她的心扉。
不屈的泪,化成层层冰衣,包裹着她的心,将她对他曾经的过往严严地包裹起来,如同对嘉王上了一把又一把锁。
她,怎会爱上一个强占她、算计她的男子。
她,又怎会再对嘉王生出半分的好感。
次日醒转,身边唯有夏青一人在服侍,而他是何时离开的,她全然不知。
“王妃,再让我给你换换伤口上的药吧?”
“换甚药,无碍。”她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以前,她是真心地待夏青。
此刻,却冷漠地像是在对一个不相识的人。
“王妃……”
她不想听什么劝慰的话,劝人的话谁都会说,可轮到自己身上,却过不了这个坎。“好了,你出去罢!”
她只想将自己的封锁起来,不再敞开,不再听旁人的声音,不再看旁人的笑颜,如此她就不会再受到伤害。
“王妃,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总得让奴婢给你上药啊……”
嘉王那样的羞她、辱她,让她在侍女的面前不沾一物,这是怎样的难堪,不想再让人碰她。
讨厌自己的身体,一次次违背了她的理智与心愿,居然还在他的身边传出那般难听的靡靡之音。
她也曾千万次地想过,终有一日会这样,但不是和嘉王,是真心待她好的男子,是一个可以许给她一世幽香,一生自由的男子,他会陪她看朝霞晚霞,会与她一起看月出月落……一起坐在庭院静观云卷云抒,一起感觉晨风夜风拂过耳畔的感觉……
可这一切的幻想、勾勒,都不是嘉王!
“王妃!”
“你出去罢。”林六冷冷地回应着夏青。
夏青还想再劝,林六不耐烦地怒吼:“出去!”
夏青离开二楼,刚走到楼梯口,身后的门砰然而合,那是一楼到二楼唯一的过道门。
林六只想一个呆着,就像她的心里再也住不下任何人,亦没有任何人。
思绪一波波,回忆一浪浪,她就像一个在风中逐日的鸟儿,总想追上那漂亮的红日,可怎么也抓不住。
自由,那般的美好,却又是如此的遥远。
她,终是被他所囚。
水月阁的院门紧闭,周遭如此静寂,以往在这个时辰,水月阁早已经热闹起来,有竞相问安的妾侍,还有等着分派任务的下人……
她是忙碌的,也是尽心的,没想到嘉王竟未守约,还用卑劣的手段强占了她。
她觉得无助,也觉得心碎……
千般纠结,万般柔肠,终皆成空,化成了一团乱麻,变成了一张无形的天网,任她挣扎,任她沉陷,终难解脱。
她了无刺绣的心思,静静地坐在窗前,没有欣赏外面的风景,那两扇门窗紧紧地闭合着,窗前还垂泄着那层层的轻纱、重重的窗帘,屋子里是死一样的空气,如此令人压抑,呼到肚里,就像是心上压了一块巨石。
她轻移步子,每移走一步,都这样的艰难,浑身酸痛难耐,双腿麻木难迈,他践踏她的身,也撕裂着她的心。
思绪停凝,时间静止,她只想一辈子藏在这样的水月阁,不再出去,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间终老。
没有了泪,也就没有了痛,她觉得累了,仰面躺卧在血红色的地毯上,呆呆地望着屋顶。她的心不是一早就掩埋了么?为何还会有羞耻,依还能觉得心伤、心痛……
夏青手捧着托盘,将一碗米饭和几盘精致的菜肴放在近二楼的楼梯上:“王妃,午膳送来了,你先吃些罢!”
林六恍若未闻,如果能死,何偿不是一种解脱,可是李夜怎么办?她死了,却要累李夜也死。
脑海中涌现出昔日李夜闯入素女门的事儿,为了她,他竟甘愿受刑……
有多少男子能为一个女子做到如此,每一次回味,她的心里都蓄满了阳光。
她仿佛看到了悄悄谷里,那个忙碌着搭建茅屋的男子,虽然劳累,却笑得明朗,那是幸福的笑,也是她生命少有甜蜜的时光……
他曾说:“待我们成亲之后,我种菜,你浇园;我打猎,你在家织布绣花;你吹箫,我就在院中习武……”
这是多美的画面,可他们还未来得及实现,一切都在顷刻间粉碎。
也许,这一生她再也无法实现这个梦想,因为嘉王当着李夜的面强占了她,李夜可以接受她,可她又如何能忘掉这样的事实。
就这样不停的回味,将生命那些所有美好的事都找寻出来,一件又一件,蓄满了身心,只为温暖自己的心。好不容易暖热了心,一想到现实,又落回到冰窖之中。
她只希望李夜能早日设法逃离牢笼,早日获得自由,她能为他做的便是那些,若是他得自由,她也能尽如心意。
一天就这样消逝殆尽,就像她将所有的美好都想遍,当一遍遍地重复着过往的美好时,到最后那些曾经的美好却化成了一面面的镜子,过往有多好,现在就有多坏,她想要自由,更想要无忧的生活……
这一夜,竟有了奇迹般的弦月,那样的弯,像某人笑起来的眉眼。
天色,竟已这般暗了。
她如在梦中,打开二楼的门,一眼就看到地上放着的饭菜。她不能死,因为她不想累及李夜。
弯腰从地上拾起了饭菜,托盘放到桌上,推门一扇窗户,远远地瞧见了远处的谯楼,东边一座谯楼,西面一座谯楼,两楼之上,各有一人拿了灯笼一晃,这是两楼的人在核对时辰,“对影”之后,便同时撞钟、敲鼓,报出时辰。
那悠长的钟声,沉闷的鼓声从东西两侧同时传来,更夫就像是约好的,敲得这般的一致,东边响,西面随,东西呼应。
三更,又到三更了!
林六想到这报辰的鼓声,莫名一颤,三更也是她身上媚 毒发作的时候,而嘉王也会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