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府中唯一的阁楼,也是最高的地方,林六跃下,便有周围许多的人瞧见。
候府中四面惊呼如雷,同时传出,约有三个侍女在高呼,这也引得周围的人齐往阁楼望去。
林六正等着落地的剧痛,然后她的足却被人给紧紧地抓住,是嘉王,在她即将落下的时候,他快速地抓住了她的一只足。
“你放开。”
他没想到,只是一句戏言,她居然真的就要从窗户跳下去。
“本王一放,你跌下去不死也会身残!”
她看了看下面,已有人往这边奔了过来。
嘉王伸出另一手:“抓住我!”
是他逼她跳下去,可现在却又要救她。林六看不明白,既然他咄啧逼人,何苦救她。
四方的人见她吊在窗户下面,陆续赶了过来,沈思危看着窗上的人:“幽兰!幽兰……”
再往上看,窗前站着一个人,是嘉王,他死死地抓着她的一只足,另一只手久久地伸出。
“林幽兰,你就不能把手给我?”
她面无表情,就像无所畏生死,根本没要把手给他的意思:“我根本不需要你救!是你多此一举。”话落,她的另一只足一蹬,挣脱了嘉王的手,他看着她的身子不停的下落,下落……
“啊!不——”嘉王痛苦地惊呼,不顾一切地飞扑下去,着地了,就要着地了,沈思危疯了一般冲了过来,伸出双手想要接住她,不曾想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人。
她不要他有事!幽兰伸出双臂,抓住沈思危的肩,一个倒立旋转,迫使沈思危退离数步。
“砰——”一声响,嘉王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居然没事!
可他还想救她!
幽兰觉得那声音太震撼,闭了闭眼。
沈思危看着她:“你……你没事吧?你没受伤吧?”
她只看着沈思危,许是吓坏了,但确实没有什么事:“思危,其实……我会三脚猫的轻功。”
“你会武功,你……”
林六笑,笑得无害。“我以为你猜出来了。”
沈思危有些生气:“知道刚才我有多担心,万一受了伤怎么办?万一伤了脑子怎么办?轻功,你说你会轻功。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我?”
林六想了又想:“我不知道啊!反正师傅说把她的绝技教给我了。”
“你……”沈思危气急,扭头就走,林六追了过来:“思危,你不吃饭吗?我已经让下人把饭送到阁楼去了。”
看来,他是真生气了,一点笑容都没有。
不过,她好开心,在她快要掉下来的时候,他居然不顾生死地冲了过来,想要保护她。
“思危,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没想瞒你,只是想等机会慢慢告诉你啊。我的那些三脚猫功夫和你的比,真的差得太远,思危……”
他最是好哄,看在她诚心解释的份上,不生气!
沈思危双手插腰:“今儿你就好好和我说清楚,不许再瞒我,也不许再骗我!”
“好!好!我不瞒你,如果你问我,我就说啊,再说之前你也没问过我会不会武功。”
“可我问过你会不会音律?你说不会,可你居然是懂的。”
“我是不会啊。除了箫,我真的不会其他乐器,反反复复,吹来吹去,也就那七八首曲子。只是我会听。”
嘉王坐在地上,屁股疼得几近麻木,可那两人倒好,跟个没事人一样,还在那们打情骂俏。
他饶不了她!
这可恶的女人,在她面前装傻充愣,可原来会的东西不少。
沈思危知道,比他知道更多。
在她离开的那天晚上,他就瞧出来了,她会几下子,否则不会有那么快的身手。他居然想要救他,可他却被摔得半死。他的屁股啊!快被摔碎了!
沈思危又被林六给哄了回来,周围站着的人各自散去。
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奔了过来,围着林六:“五婶,你原来会武功?啊,刚才那招太厉害了,转转,五叔就被你转到了一边了。”
林六有些尴尬地转着眼珠眸子,打着哈哈:“那个!那个是……巧合,是……”
沈思危瞪着眼睛:还说不骗人,又要准备骗人了!
“我……就会那么一点点的三脚猫功夫,就一点……”
正说话,只见长孙沈廉奔了过来:“五叔、五婶,奶奶说让你们吃过饭去家祠!”
沈思危脸色有些难看,带着责备,却没有说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阁楼,走过嘉王的身边。
嘉王气愤地握着拳头,他们全当他瞧不见,没瞧他摔得很重么?
一顿饭,沈思危一句话也不说,就愣愣地看着林六。
她故装厚脸皮,当没看到他那要吃人的眼睛。
“一会儿到了家庙,你和母亲解释,我可不希望你对着我娘也是满口胡话。”
放下碗筷,跟在沈思危的后面,就在候府的后面就看到了一座静寂的家祠,庙子不算大,就和寻常的庭院大小差不多。家庙有单独的围墙,自成一院,大门上挂着一块匾“沈祠”,香雾缭绕。
沈思危敲了门,便有一个小尼打开院门。
院内只有风景,中央是祠堂,两侧又各有厢房,院中有一口古瓷井,井榜有棵抱大的核桃树。虽是冬天,可树木枝干浓密,遮天蔽日,遮去了院落了一角。
祠堂的大门敞开着,一眼就看到那屋子很大,两侧各有一排太师椅,每排约有三把,搭着富贵祥瑞的椅搭,脚下一溜的脚踏。
祠堂中央挂着几幅人像。分别是沈思危的曾祖父、祖父、父亲。曾祖父手里握着一支笔,胡须花白。祖父遗像上,有一男子手捧书卷,约莫三十多岁的样子,神态平和。他父亲的遗像则是一身战袍,腰挂宝剑。旁边还有一幅,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妇人,但见一则写着“大燕圣文成皇后”。
沈思危拽了拽林六,示意她跪在蒲团上。
太夫人坐在靠里的太师椅上,一边坐着沈家长子沈忆祖,沈大夫人。立于沈忆祖的身后。
“林幽兰,思危说喜欢你,老妇也未多想,便同意你们的婚事。可今儿瞧来,你好像对我们沈家隐瞒了很多事,当着我沈家先祖和圣文成皇后的遗像,你自个儿说说吧。”
林六是想以后慢慢说的,可现在看来不成,沈家人更想知道关于她所有的事。
“我母亲杨氏,原是杭州丝茶富商杨承志之女,八岁那年而贩私盐被人告发,招来横祸,之后便与家人失散,幸好还有好心的奶娘收养。那奶娘孤苦一生,无儿无女,便带我娘去她家乡下。奶娘以给人浆洗为生,我娘也在一个大富人家给人做陪读丫头。十五岁那年,大富人家的新姑爷上门,一眼没相中小姐,反倒相中了我娘。对我娘进行百般纠缠,最后触怒了那家的小姐,她竟让下人叫来人牙子,背着我娘的乳母把我娘给卖了。”
“人牙子瞧我娘生得清秀,又读过诗书,识晓事理,便将我娘带到了京城。我娘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才说通了青楼的老鸨,做了当时大兴城里里最红名妓的使唤丫头。本想如此,就能保住名节,不曾想那年镇国府中的老太爷过寿,老太爷的一帮子旧友们,念他没有妻室,就筹钱给了一笔钱给老鸨。那老鸨见钱眼开,便在我娘的茶水里下了药,等我娘醒来,已被我爹给糟踏了……”
“不久之后,我娘就发现怀上了我,而来楼中的客人们,又有人打上了我娘的主意。我娘迫于无奈,就找上我爹,将有身孕的事说了。我爹就拿了银子替她赎了身……”
“十六岁的娘,就这样嫁给了我年近六旬的爹。我娘的年纪比我爹当时最小的孩子还小,府中上下,所有人都笑话我娘。”
“那年冬天,我爹染了风寒,药石无效,竟一病去了,而那时,我尚未出生。次年,我娘就生下了我,和我相依为命。虽是老太爷的妾室,可我们母女一直都过着半奴半主的生活……”
“我会武功,是义父教的。”
林六的眼里弥漫着水雾,沈思危满是异色,“我娘有一个义兄,他对我娘很好,视我娘为妹子,也当我如同女儿一样。我娘就认我认他做义父。”
有些事,关系她娘的名节,她便略去,如若那人待她娘真如妹妹,也许她娘就不会那么痛苦。
“我娘让我去偷听大将军他们的谈话,还让我装得很傻的样子。每次我去大将军书房添水,就躲在门外面偷听,然后回去就把他们的谈话告诉了我娘。而她,又把这些消息告诉给我义父。我娘常说,我和她的命运太过相似,她说我应该学会保护自己。就求了义父,让他教我武功。”
“义父不想教我,可又经不住我娘相求,他就说,无论什么武功,他都只演示两次,事不过三,无论我学会多少,他绝不教第三次。我知道,如果我不想和娘一样,就必须认真地学。所以每次他演示的时候,我都拼命地记住他的招式,很用心地在他走之后反复的练习……可是,我只是个孩子,在林府里还有很多的活要做,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学习。娘为了让我学武功,就揽入了我的那份活,让我躲到佛堂里练习,这样学了大半年,等他从北方办事回来的时候,他教我的剑招倒也学了过十之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