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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菱,你下手可有够重的~”怨天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妹妹操纵着异兽之骨,混上沾着龙血的非凡土壤,又用暗元素的灵力来强化它们。

制造并控制这些“死灵生物”,死亡之气才是上佳,但暗元素魔法中也不少此中法门,何况阴阳剖判,七元素中水、火、风、雷、土皆有阴阳两面,唯独光为纯阳,暗为纯阴。显然暗元素的属性与这些阴间之物契合,与死亡之气可谓是最接近的元素了,以顗菱的修为自然可以驾驭。

怎料专心施法的顗菱却看着怨天,泫然欲泣的模样楚楚可怜,眨巴着眼睛:“哥,你笑人家……”

古灵精怪是她,战斗时临危不乱也是她,协理组织的事务时分得清上下主次的依旧是她,他的妹妹,也是作为七星之天璇。

她拉住怨天的手,低唤一声“灵视,连”,两人属性相信,虽非血缘的兄妹亦能心意相通,此招是以灵力为媒介共享了视觉:“这‘曜夜’还真有点意思,如非藏拙,两次相比真是进步不小。”

怨天笑着,看上去有些不怀好意,另一只手手指轻轻一动,竟是在这样的灵力联结中通过顗菱而施为:“这才好玩嘛。”他也正是导致曜夜阵中地下突然钻出一具兽骨的“元凶”。

当南霂支撑起阻挡灵力的灵障界时,她本意只是避免被同伴的灵力攻击所波及,却自然也对顗菱的暗元素造成了影响。结界长时间维持消耗不同凡响,她也只是挡开攻击的余波之后便撤下了,却也隐约对目前的处境有了猜测。

女孩子心细如发,弥音看她的样子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怎么了?”

“这里,遗龙谷,”南霂还特意指了指地面表示强调:“有那么危险吗?”

二女四目相接,互相读出四个字来:有人捣鬼。

“可那又能如何?就算要找幕后黑手,也得解决眼前的窘境吧。”弥音摊开双手,没有站在一旁闲看着,而是以近乎第三方的姿态冷静分析着战局。顺着南霂的目光看去,她注意到另外一边操控着傀儡的叶惕和运用着生命灵力的秦狩。靛、橙、绿三色,甚是惹眼。

确实,要论从根本上对这死亡黑气保护着的异兽之骨造成伤害,也只有正好与之相克的秦狩的那碧绿色的生命灵力了,其他各种形式的灵力都收效甚微。

所幸阵中的那具兽骨还未完全出来便已受到三人重创,现在更是被空间之力与外界隔绝,已经没有威胁,不过时刻都维持这种状态的谋举也难以再对同伴们提供帮助了。

传声器响起,秦狩、叶惕还有现在独力支撑的嗜羽都收到了南霂的消息,计划敲定,只待实施了。

也只能有一击之力了吧,弥音看了看周围:阵中两边的兽骨遭到两番冲击伤害不小,不过在那黑气的包裹中恢复挺快,不一小会儿又会重新站起来造成威胁。前阵因为秦狩生命灵力的关系让三具骷髅都有些忌惮,叶惕再辅以远距的攻击一时也是让它们无所作为,两人消耗还不算太大。

麻烦的是后阵,现在希云、逸怡、谋举三者都不能算作战斗力,先前召唤兽虽然溪边的属性“免疫妖邪毒气”对这种黑气缭绕的异兽之骨有所影响,但两人和对面几乎是一直在比拼消耗,饶是希云和嗜羽两人不停坚持下来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现在嗜羽一人对上三具兽骨,更是让最后的两三分灵力在成倍的消耗。

死亡之气,生命灵力,她不由看向那个在曜夜当中最高大的少年,或许应该可以叫作青年了,他正和叶惕相对而立,两人双手掌对着掌,灵力聚在手间,毫不吝惜剩下的部分,光芒大盛,浓稠得要滴出水来。

借着傀儡的力量,两人对着朝相反的方向飞去:叶惕依旧在前阵,而秦狩则朝着后阵的方向飞来。

灵光大盛,叶惕双手十指分开微微弯曲,如果仔细观察便能看到十条靛色灵力化成的线,一半连接着他所乘的傀儡,一半则是连着秦狩。那灵力线很细,不仔细看都很难看到其中若隐若现的碧绿亮光。

机械傀儡术,如此架势,一击之力……弥音微阖上眼思考片刻,忽如顿悟:“灵力联结?”她想起叶惕仿佛提到过这种说法,用灵力操控傀儡的途径。灵力成线,以此联结,算是傀儡师特别的技能。

空中远远两边碧绿温暖的光,遥相呼应。南霂已然轻踮起右脚迈出,大拇指与食指相接而旋开双手,朱红与碧绿三方明亮相映和谐,看到如此阵仗,弥音已是了然。

空中疾飞,风吹得更厉害了,异兽之骨上的森然黑气更加浓郁,两边受创的骷髅也不断恢复着,虎视眈眈。成败在此一举。

“灵障界,成!”这次的范围比之上一次更大,将同伴们以及八具骷髅都包在其中,处在其中甚至能感受到南霂的灵力,消耗可想而知。她的脚下红光华彩,结界一出,已然将外界的所有灵力与界内隔断,自然也就包括遗龙谷外顗菱操控着这些骸骨的暗元素灵力。

绣眉蹙起,她不禁讶异出声:“呵呵,竟能做到这个地步。”玩笑的意味淡了几分,双手成印,支撑结界的南霂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汹涌的暗元素灵力的冲击,却因为极大的等级差距而被压制住,感受不到来源。

双手持枪,阵前秦狩高大修长的身躯傲然立于空中,左手掌间生命灵力与自身内灵力一碧绿一橙黄,融汇在了一起。

他的眼睛炯炯有神,却没有人看到他的瞳色正在变化,从乌黑变得碧绿,又显出几分橙色,好像司管生命的神之使者。神色平淡无奇,静若入定,只有那熟悉的声音洪亮清晰:

“春曰苍天,阳气始发,色苍苍也,句芒司之;

“夏为昊天,其气不散,皓皓也,祝融司之;

“秋曰旻天,旻,悯也,物就枯落,可闵伤也,蓐收司之;

“冬曰上天,其气上腾,与地绝也,玄冥司之。”

后阵的叶惕坐在傀儡肩上,手依旧以靛色灵力线联结着秦狩和人型傀儡。双手交叉了一下向外一扬,把灵力线从手上移到了自己的身体上——机械傀儡术,若只论灵力操控,并不限于人或是其他什么,这是叶惕巧妙地用这种能力让自己能模仿秦狩的动作,木偶师把自己变成了木偶,也是奇特。

手指灵巧的移动,原本还能看出人型的傀儡复杂地变化着,最终变成了一双巨爪,巨大得不仅能放进他的双手,几乎是整个人都“撑”在上边。

一枪,双爪;秦狩,叶惕。

朱红色结界张开的时候外部灵力隔断,如果有人暗中捣鬼,那么生命灵力在这时候便能发挥最大的效用。

生命有限,轮回不断,便如这四季周转,春生、夏荣、秋颓、冬逝。

“四天四神,生生不息,消弭死气——

“破!”

两声大喝,生命灵力将秦狩的速度提升到极致,叶惕亦是凭傀儡的助力不落其后,在空中划出两道迷人的碧绿圆弧。这样的颜色不禁让人联想起初长的新苗,刚发的嫩叶,好像弱小到你不敢去触碰它,却有着对抗肃杀的死亡的巨大力量。

在空中极速攻击,只是一击之力,也只有最后的这一击之力,秦狩将生命灵力发挥到他现在能达到的极致。摧枯拉朽,在这不足五秒的时间里没有顗菱暗元素支持的异兽之骨无法抵挡秦狩毫不吝啬的生命灵力的冲击。死亡之气尽皆被消灭,异兽之骨和附着龙血的泥土重新散落到地上。

一击,秦狩和叶惕已将阵外一扫而空,背对而立,秦狩身上已经只能看到微弱的灵力的光芒。南霂轻轻松开了手,扶住额头一阵晕眩,差点没站稳,朝弥音那边倒去,灵障结界也应声消失。

现在你们总该是山穷水尽了吧,顗菱操控着暗元素如此想着。面对敌人,她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比弥音有过之而无不及,先前如此玩笑着显然是不把曜夜放在眼里。

在这遗龙谷里,最不缺的怕就是死亡之气了。正当她又想故计重施,曜夜的几人如临大敌一般时,还没等他们有什么动作,异变徒生。

大地突然开始颤动,愈演愈烈,如同地震一样。八人现在都站在地上,自然大惊失色。

“轰隆!啪嗒啪嗒……砰!当!”响声震耳欲聋,都没有什么反应时间,他们站的地方就忽然塌了下去,如同像捕捉野兽的陷阱那样。一下子几人自然都掉了下去。“啊!”“什么鬼!”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不止曜夜的几人,顗菱同样没有料到此番异变。一股来自塌陷地下方的强大引力不容抵抗地将他们拖向深渊。更出乎她意料的是,遗龙谷里的灵力忽然都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平静了下来,任她如何以暗元素干预都毫无效果,而且渐有脱离她控制之势。

要知道只有元素亲和力和感知力的绝对差距才会形成这种完全被压制、甚至连元素都控制不了的感觉。以七星之天璇、龙怨天之妹、暗元素祭司顗菱的实力,放眼神明大陆,可以说现下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是没有的。

龙怨天同样感觉到了奇特的变化。他将镰刀从背上取下,右手按在锋利的月牙形刃上,从中便流出货真价实的死亡灵力,也即死亡之气。

兄妹二人一掌握死亡灵力,一操控暗元素。凝实聚成细细的一条黑色“水流”,又如无根随风飘动的死亡丝带,飞快地冲向遗龙谷中。看到那灵力在谷内不受控制地散开,他不由也惊讶地“哦”了一声。

连哥哥和我联手都能压制吗,这是何方神圣,她不由如此想到。

原本空无一物的地面上忽然有些东西若隐若现,像是从雾中缓缓走出来一般。

嶙峋怪石突兀狰狞,歪歪扭扭的树木盘枝错节,黑暗而神秘,其中却隐隐有金光谋举气藏而不泻。幽僻小径,曲折盘旋,看上去是通往深不可测的地底。一圈又一圈如龙盘踞,绘的是生命的年轮,还是无法逃离的轮回?

顗菱和怨天早已离开了原地,来到了遗龙谷内,站在这仿佛海市蜃楼一般的景象面前。整个区域看上去如水面一般,如有风吹而颤动不已,虚幻得就像肥皂泡一样触手即逝。

沧海桑田,这有些暗沉的风景看来不觉可怖,倒是有种难以言说的忧戚,如岁月的陈酒,历久而弥香。

“菱,不简单啊。”

她的哥哥也会这样夸别人吗?她的心里对眼前之所见已有猜测,甚至能让她稍稍有些失态,只挤出两个字来算是回答:“他们?”

怨天的笑有些不可捉摸:“能亲睹‘遗龙幽径’,我们也可以算是了吧。”

一阵风吹过,望之不过十四五岁的少年和更显年幼一些的少女站在一起。她抬手理了理被吹得有些乱的粉色秀发,衬出她看上去还有些天真与童稚的脸庞——这是只有在龙怨天面前才有的旖旎,她忆起了一点从前。

曾经和哥哥一起研习古籍的时候,有关结界术的记载洋洋洒洒,封印术同样是汗牛充栋,两类法术渊源极深,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此处不谈。在记载结界术的古老书卷上,最后早已残破不堪的几页只记载了两个结界:一是永恒之彩虹结界-七彩之门,二是遗龙幽径。

结界也有分级,同样由低到高为入门、进阶、大成、传说、神圣、禁咒六级,七彩之门与遗龙幽径是,且是仅有的两个凌驾于禁咒等级之上的结界,亦是被认为世上非人力所能放出的结界。

要知道,永恒之彩虹结界产生物万年前神明大陆、圣灵大陆最后一战时两大高阶神器——天地神剑与时轮神杖的碰撞;而遗龙幽径则更为久远,是在更早的上古蛮荒时代,龙族灭亡前夕,族中长老以无数的龙骨尸骸以及其中的怨气,以秘法献祭自己的生命所形成的最后的结界,保护了龙族最后的领地,其中有无数令外界觊觎的宝物。

无数年过去了,传说现在的遗龙谷,就是当年遗龙幽径结界所形成的地方。但要知道,上古结界的能力不是现在生活在“天谴”之下的人们能蠡测的。

作为两大超禁咒级的结界,七彩之门被认为具有“永恒隔绝”的能力,而遗龙幽径则据说具有“随机隐匿”的能力。前者永远隔开了神明大陆和圣灵大陆,后者因其内部极深的怨气和强大的能量,使得它可以吸收天地灵气,然后在世界各处漫游:地下、深海乃至空中,都有可能,隐匿性又十分强,因此几乎没有人能发现它的踪迹。过去是,现在更是。

结界法术深奥,对它的介绍动辄成百上千页,唯独对这两个强横而神秘的结界介绍十分简短,这自然是因为七彩之门所在——神之墓地,以及遗龙幽径的特性的原因。

龙怨天和顗菱,也正是凭着寥寥几页里先人只言片语的叙述,从眼前这虚幻的场景中半带猜测的判断出来。

也正因为如此,被认为是遗龙幽径产生之地的遗龙谷向来冷清而太平,寻找龙族之宝的人们都败兴而归。

“哥,我们不是有缘人吧?”七星组织从前也来过,并无所获。

龙怨天有些不羁,索性直接躺倒在地上看着天空,听不出喜怒,一字一顿:“曜、夜,越来越好奇了。”看着顗菱有些出神的样子他坏坏一笑,扯住她的衣袖向后一拉,少女不由惊声:

“呀!”

他自然不会让顗菱摔在地上,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妹妹继续不怀好意地笑着:“咳,你又长胖了。”

她挥舞着拳头,就像一个寻常撒娇的小姑娘:“哼!讨厌,不理你了。”

好像要回忆到很小的时候,他们也曾这样嬉闹着,感受着作为家人的爱与温暖。躺在青翠的草地上看白云慢吞吞蜗牛似的爬,趴在小溪岸边的石头上用手去感受鱼儿悠游自在的自由。静好流年,纵使七星为名,举陆皆尊,他们也珍惜这平凡的岁月。

存在即合理,理即是毁灭。

哪怕如永恒之彩虹结界-七彩之门,也逃不过这条铁律。

十万大山,中层大泽,通往禁地的最后道路。

“陛下,此去前途未知已是危险……”苌伊素来大气豪爽,可在这件事情上也是不得不一再劝说圣皇——那可是传说中有去无回的神之墓地啊。

如她也觉得不安,不惜以单膝下跪行礼,话未说完却被圣皇陛下打断:

“不行!朕必须独自前往!”

圣皇大多时候是以宽和温厚的面貌示人,虽然有时显得淡漠冰冷,却也少有这样疾言厉色的时候。

“母皇,蘩儿有花飞雪、赵将军有千幕雪,请母皇允准女儿和将军随同!”

易霖亦如此道:“陛下,那么请准易霖随从公主殿下……”

圣皇因怒而有些言语急促:“放肆!神之墓地乃大陆禁地,岂容儿戏!朕以圣魔剑之力可保朕自身无恙,如此一途不过是要探查七彩之门,亲自确证那强烈的不安感。”

蘩公主拉住了圣皇的衣角:“母皇只是为了这预感……”

圣皇的声音和缓了些:“说来话长,圣魔剑鸣,出访遇袭,种种迹象都为旁证。蘩儿,苌伊,小霖,社稷为重,君为轻,这一趟朕必须去。”

易霖恭敬地低着头,苌伊站到圣皇面前,已不顾有些僭越:“陛下,为王者居王位而行王道,才是为社稷黎民着想啊!”

“或许,这就是朕身为神圣帝国圣皇的宿命。”一声叹息,好像其中所含的是经年的故事。杀伐决断如她,君临四方如她,横刀立马如她,尊贵无匹如她,傲立在神明大陆四境实力之中的神圣帝国圣皇,从来就不曾这样过。

她的神色愈发冰冷,拈诀在手,圣魔剑上早有光华流转,圣皇的身影在其中渐渐消失了。从空中划过一道不甚明显的光芒,好像强弩之末的流星。

“犯我神明大陆,侵我神圣帝国者,杀无赦!”

“陛下!”“母皇!”

近日落时分,暮色沉沉,太阳的光芒还没有完全收敛,另一边的月亮已经悄悄露出了头。日月同天,也不是什么稀罕的景象。

深绿发色的男子,正是前不久出现在坤圻堡都城蔽空之城的那个人,此刻正站在树丛中看着不远处的蘩公主、赵苌伊和易霖三人。

“黎明成剑,出鞘破晓,日暮而收,既然已经日落,今天我就不找人练手了。”

三人何等修为,竟在他出声前完全没有意识到男子的存在。

他看上去瘦削而且并不高大,只比蘩公主高一些,却自然不是能小瞧他的理由。特别是那以镜悬饰的神秘的剑,这次并没有用黑布包裹,却仍然看不清晰。他缓慢地将剑插回鞘中,与此同时,自己的模样在别人眼中却变得透明,越来越淡,好像隐身了一般。

“随她去吧。凛空之城东南边,中曲山大櫰木下,你们也该知道些过往。

话锋一转,人已不见:“北殷,终黎,看来你们传道授业还是有点价值的嘛。”声音消失,空留下树叶随风,寂静山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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