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子青咽了口唾沫，艰难的问。
素衣男子没有答话，而是淡淡的扫视过他和嫣珠，水族少女本能的感觉到威胁不由自主的向后缩了缩，扯着子青的衣摆一副非常害怕的样子。素衣男子倒是没有在她身上做过多的停留，视线最终停在子青身上。少年渗出细密的冷汗，虽然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努力护住嫣珠，尽可能的抬起头和素衣男子对视。
“你叫什么名字？”素衣男子问，出乎意料，他的声音比想象的年轻，也比那个和他长相一样却有翅膀的家伙年轻，不，与其说是年轻，不如说是更有活力。
活力？子青有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素衣男子抬了抬眼睛，盯着他再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这次要清晰的多，虽然是非常精致的容貌，声音却有着特殊的活力，连带着那张素白的脸也仿佛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在阳光下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晒得黝黑的邻家少年，无论如何都和这一位大不相搭，可不知为什么，在他身上却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
“……子青。”他犹豫片刻答道。喉咙有些干涩，可能是过度紧张。
素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的确听到她这样喊你。”
这人似乎没有恶意。子青判断道。嫣珠也敏感的察觉出他的态度，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下来，但妖族血脉对于强者有本能的畏惧，她还是不敢上前，揪着子青的衣角又害怕又好奇的看着他。
“你……”子青感到喉咙干的甚至有些发痒，但他还是不敢润润嗓子，即便他没有恶意，这个家伙散发的气息也过于危险，他不敢轻举妄动
“你想问我是谁？”素衣男子倒是先说出了他心中的问题，露齿一笑道：“我啊？我是千秋的朋友！”
这一笑俊朗阳光，子青浑身的肌肉猛地松懈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但立刻又警惕起来，“莫语凝的朋友？你是什么人？是敌是友？”
“我都说了是千秋的朋友！”素衣男子对他的警惕反应很是不满，直起身别过头道：“千秋以前最疼我了！”
“她也很疼忘川。”嫣珠从树洞里探出脑袋，小心翼翼道，见素衣男子猛地望向她又吓得缩回去，半晌才又伸出来，“莫语凝和我说的。就是……就是那个老哭的姐姐。”
素衣男子冷哼一声，这一次是真的阴霾笼罩在脸上。“忘川？那个叛徒？天界谁不知她是个背信弃义的家伙？你拿我和她比？”
嫣珠蹙眉，似是弄不懂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直得怯生生的说：“我也不知道。我只听说过她。”
素衣男子也是无奈的长叹一声，“妖族怎么会有你们这些白痴啊？一看就是遗传了青龙的脑残劲儿，要不然就是白虎的锅，毕竟是白痴——吗。”他似乎对自己的冷笑话很是满意，说完后接连笑了几声。子青倒是完全没体会到笑点，绷着脸紧盯着他，看样子并没有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我可不是白痴！”虽然害怕，嫣珠可不能容忍别人侮辱她的智商，气的跳脚道：“我可厉害了！我会《归一诀》！莫语凝有问题也要问我呢！我也没有遗传青龙！鲛人才是龙的后代！我是珍珠精！我是珍珠！”她像是怕他不相信，竟然唤出了本命彩珠给他看，“你看！这个才是我的本体！”
素衣男子眼皮直跳，“现在的妖族都这么大方的给人看本命法宝的？”
子青也微微皱眉，低喝道：“你做什么？”
“反正也不可能打过他！”嫣珠理直气壮，“难道拿出了本命彩珠我们的胜算就更大了吗？我可是学过《归一诀》的！”每次提起《归一诀》嫣珠都很是得意，扬了扬头问素衣男子，“你说是不是？”
素衣男子哭笑不得，“是是是，你真聪明，我真是低估了你。”
“本来就是嘛。”得到夸奖的嫣珠更是高兴的要翘上天，回头对子青挤了挤眼，意思是“你看我说的对吧”。
子青无语，但也没反驳她，只是将她默默推到后面，直面素衣男子道：“你究竟是谁？我要准确回答。”
此人实力远远强于他们，若是敌人没有任何理由和他们在这里唠嗑，可是莫语凝的那些朋友实在有太多怪人，他也不敢把握这个家伙究竟是何来意。
“还真是警惕。”素衣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我是玄武。”
“大乌龟吗？”嫣珠惊喜。
“……”玄武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额……原来有人这么喊我吗？”
“对啊。”嫣珠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金鳞姐姐给我说过玄武，就是一只好大好大的乌龟！”她努力比划出玄武的大小，“我一直以为玄武是个老爷爷的！”
“本尊可是年轻英俊！”玄武对于云中的神话表现出强烈的愤慨。水族少女连连点头，“对啊！我要告诉金鳞姐姐！”
完成商业互吹的二人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若不是子青还拦在前面怕是两人已经眼中含泪双手相握开始追认千百年前水族同源的久远亲情。
“我从来没听过莫语凝提起你。”听到“玄武”二字子青心中微微一动，不消说是想起了萧云竹那张单子的要求，这个机会千载难逢，但面临四神兽之一的仙神他也确实没有胆量提出“我想要你的龟甲”这样无理的要求。之前红染的古怪举动他虽然没有经历许多但莫语凝也经常提起，这位要也和红染一样喜怒无常可就不好办了。
“千秋还能记得什么。”玄武一挥手嫌弃道：“她的脑子已经被雷劈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就算好的了。就算还能记起什么东西，也是天琴长天琴短的，哪还有我的位置。”说到后来他像是有点委屈，撇撇嘴翻了个白眼。
“她现在也很少理我们了！”嫣珠加入抱怨的团队。
子青沉默片刻，还是没有提出龟甲的勇气。玄武虽不善读心但也猜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想问什么？”
“你来这儿可有目的？”子青问。
真是含蓄的表达。玄武心想，却没有表现出来，笑道：“是为了送千秋姐姐一个礼物。”
礼物？子青心中一动，莫非这位知道萧云竹的要求来雪中送炭了？
嫣珠听闻惊喜道：“真的吗？你能告诉我们这儿的传送阵坐标吗？”
子青刚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低声道：“传送阵坐标我可以算出来，就不劳烦前辈了。”
若是只有一个礼物，被这个东西占去了可未免太可惜。但嫣珠并没有领会他的好意，不解道：“可是你算的太累了，如果玄武知道我们就可以立刻回去了。”
被直呼其名是一种奇妙的体验。玄武挑了挑眉，笑道：“我也是新来，坐标倒是不知道。这份礼物是别的东西。”
龟甲粉末吗？子青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是什么？”嫣珠好奇的问。
玄武笑了笑，“就是我这身皮囊。”
他话音未落，素衣男子的身体突然像抽干了血肉一样落到地上，整整齐齐的叠成一张素白的纸。嫣珠惊叫一声，子青也受惊不小，然而玄武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们还没从惊吓中缓过来，灌木丛忽然一动。
莫语凝手腕上还绑着绷带，胸前垂着彼岸花护身符从外面走进来。
她一露面，嫣珠和子青就齐刷刷的望向她，眼神之奇怪让她毛骨悚然。莫语凝打了个寒战，惊悚道：“怎么了？我后面又人？”
莫语凝回头看了看，除了沈慕然什么人也没有。
“你有什么问题？”莫语凝一步跳入树洞里，贴着最里面紧张的看着沈慕然。“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看我干什么？总不会是我有什么问题？”
沈慕然满头黑线，“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跨进树洞，“我们出去这段时间你们俩没事吧？那些家伙有搜查到这里吗？咦？这是什么？”他看见树洞口的一叠白衣，“你们新买的衣服？你破出这里的空间坐标新买了套衣服？送我的吗？”沈慕然越说越惊喜，兴奋的拿起一看。
“啊——”沈慕然一把扔掉衣服上的人脸，“这什么鬼东西？”
莫语凝也是一惊，闪电般扔出一团火苗。子青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火苗洒到白衣上，然后……水一样滑落了。
“你等等！”子青阻拦道。
“这什么鬼东西？”莫语凝问出和沈慕然一样的话。
“这是玄武送给你的！”嫣珠嘴快说道。
“啊？”莫语凝一怔。沈慕然也是愣了下，“谁？”
水族少女道：“玄武啊。他说了是莫语凝的朋友，把这个送给她呢。”她拎起那叠衣物，它们非常的柔滑，几乎像真正的肌肤一样，甚至更为细腻。扔在那儿便自动叠成一叠，沈慕然触碰时有轻微的恶心感，子青也是一样。唯独她身为妖族，对此的抗性更强，倒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但提起来时那些精密的皮肤和人脸看上去还是有几分恐怖，尤其是平摊的人面让嫣珠也微微一惊。
莫语凝对此也有本能的厌恶，这是多年的人族生活带给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即便多年后克服这一点，那一点儿抵触还是不会消失。
她示意嫣珠把它放下，问：“玄武刚刚来过？”
“你对此好像很淡定的样子。”沈慕然吐槽道：“我没听你说过这个家伙啊。还有他来的话为什么不问他要龟甲？我们东跑西跑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你待会儿能不能问他要龟甲？不对不对，是你能不能再找到他了？”
“你话怎么这么多？”莫语凝忍无可忍，“这一点你放心，玄武和我关系最好，绝对比你的小金要好对付。”
沈慕然吃瘪，背着她嘟囔道：“一会儿又说什么天琴，一会儿又是什么莲夏碧落，现在又闹出个玄武，鬼知道她认识多少人哦。”
莫语凝听见他的说话，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继续询问子青：“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你来的前一刻刚走。”子青如实回答：“他装成那个白翅膀精灵的模样，说是要给你一件礼物，突然就消失了，但皮囊留了下来。”
说完他也有些疑问，原先想按捺下但终究是没忍住。“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沈慕然也没有。子青心想。
“如果你说千秋和他。”莫语凝耸了耸肩，“那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了。如果你说莫语凝和他。”她可以加重了“莫语凝”三个字。“三个时辰前。”
“什么？”沈慕然第一个质问：“三个时辰前你不是和我在一起吗？”
“他上了你的身。”莫语凝走到皮囊前假装摸了摸它的质感，被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背对着沈慕然，似是有些心虚。
“什么？！”这次沈慕然的声音更大了。“他怎么这么不懂礼貌？”
你的重点似乎有些错……子青在心里暗想，但是没说出来。
“哎呀。”莫语凝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他又不是云中的人，哪里懂你们定的礼貌哦。”
“你……”
“好啦好啦，别再说话了。”莫语凝做了个手势打断他接下来的话，“有了这个，我们总算能混进夜晚了。”
“夜晚？”子青不解。他倒是注意到了这儿只有白昼，但这里古怪的东西太多，只有白昼倒也算不上稀罕。
“这个我待会儿再和你解释。”莫语凝说。“总之，我们能弄到传送阵的坐标了！”
嫣珠嘟嘟嘴，“只有坐标吗？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直接给我，真小气。”
玄武与嫣珠刚刚建立的可以追溯远古亲情的深厚友谊砰然碎裂。
“只有这个还不行吧。”沈慕然这次倒是聪明了一回。
子青很快理解他的意思，“还要处理掉这具皮囊的原身。”
八目相对，刚刚痛失爱妹的素衣男子不晓得自己接下来还要经历一场惨痛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