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寝殿伸手不见五指，殿内未燃一根红烛。
质地极好地丝绸床幔垂至绿釉玉砖，床幔后传来一阵极轻地均匀呼吸声。
莫雨睁着一双眸子，没如清辉的眸子无一丝倦色，她并未入睡，是的，床幔后，这均匀的呼吸声并非她的杰作。
莫雨侧过头瞅着身侧的男子，今夜是他这几日来头一回来自己宫中过夜，前几日，近乎是见不着他的人影。
脑子一阵混沌，反复放映着半个时辰前离枭那句句好似是发自肺腑所言。
离枭坐在她塌边，对着她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之后，这才解开外袍躺在她身侧，许是他今日着实是乏了，不过是眨眼间便是进入梦乡，耳畔便传来了他阵阵均匀的呼吸声。
桃花眸始终凝视着他的侧脸一眨不眨，视线如同狼毫笔一般细细临摹着他精致清隽的五官，宛若上帝最精美的杰作，平日总是轻拧着的剑眉舒展着，凌厉的眸子阖上，倒是少了几分冷冽，多了几分柔和。
莫雨并非头一回窥探离枭安睡的模样，只是今夜不知为何尤其认真。
或许，她一直以来总是低估了他，明面上为着他着想，可实际上又何尝不是按着自己的主张行事，她从未问过离枭是否愿意，甚至不曾向他解释半分。
或许，她该换另外的方式协助他？
上半夜，莫雨未眠，直至下半夜后才觉困意袭来，缓缓睡了过去。
——
翌日醒来，莫雨睁眼头一件事便是看向身侧，然而映入眼帘的一片空荡却是叫她心头一阵失落。
对着殿外轻轻唤了一声，“灵芝。”
守在殿外等着伺候主子起身洗漱的灵芝忙踱步而入，来至莫雨跟前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
莫雨忙问道：“今儿个早上可有人从本宫寝殿出去？”
灵芝愣在原地，怔怔的眨了眨眼，半晌后才笑着道：“娘娘莫不是做了噩梦，娘娘真是说笑了，凤鸣宫一向戒备森严，夜里更是有值班的宫女守着，不敢有半分懈怠，怎会有人在娘娘您的寝殿内内逗留，更枉论是逗留一页了。”
莫雨轻咬着下唇，有些不甘心地复又问了一句，“你确定昨夜无人进入本宫的寝殿？”
见莫雨如此严肃，灵芝也是不由得认真起来，她思忖半晌后道：“娘娘熄灯入睡后，奴婢与淑华便各自回去歇着了，之后的事儿便是守夜值班的宫女们方才知晓，若是娘娘心中有所疑惑，奴婢现下便将昨儿个夜里为娘娘值班守夜的宫女们带过来。”
“那你快些去吧。”莫雨催促着，她这等模样，更是叫灵芝深感此事颇为严重，自是不敢懈怠。
要说这灵芝的办事效率也着实是高，不过半刻钟时辰便将昨个儿夜里为莫雨守夜的五个宫女带了过来。
莫雨亲自一一盘问，然，宫女的答复却是千篇一律，守夜期间绝不会有任何人进入她的寝殿。
莫雨自是不信，她昨个儿夜里可是亲眼瞧着离枭将近一宿，难不成她昨日见到的是鬼不成？
可这些守夜的宫女为何笃定并未瞧见有人进入她的寝宫，究竟是在撒谎，亦或者是昨夜离枭用了非常手段进入？
莫雨沉思半晌，终是不再将希望寄托在这群宫女身上，一来，若是这些宫女当真是撒了谎，想来便是离枭吩咐，离枭是皇帝，他若是让这些宫女守口如瓶，试问有谁敢违背皇上的旨意；二来，若是离枭用的非常手段进入她的寝殿，这些个宫女便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知晓。
思及此，莫雨不禁失望道：“罢了，你们先下去吧。”
“是。”宫女一脸迷茫地退下。
待宫女走后，灵芝方才一脸担忧地问道：“皇后娘娘，莫不是昨儿个夜里发生了何事？”
莫雨轻轻摇头，只是那眉宇间的愁容却叫灵芝满心困惑，若真是无事，莫雨怎会大清早还未洗漱更衣便如此大动干戈？
只是莫雨不愿说，身为奴婢的灵芝自是不便询问。
“灵芝，你快些伺候本宫洗漱换衣，本宫待会儿有事要做。”莫雨又是一脸严肃地对着灵芝说道。
“是。”灵芝福了福身，紧接着便赶忙为莫雨准备玫瑰花瓣水，用来洗漱。
洗漱后，自是灵芝替莫雨梳妆换衣，说起来，灵芝倒是极少见的心灵手巧，莫雨将大致要求对她阐述过后，灵芝便为莫雨梳了个既能彰显雍容华贵又不失女儿家的俏丽灵动。
为莫雨换上衣裳后，灵芝不禁笑着打趣道：“娘娘今儿个打扮得如此隆重，莫不是要去见皇上？”
平日里，灵芝为莫雨梳妆，莫雨向来是不甚在意，任由着灵芝随意把弄，一切全凭灵芝的心情，可今日，却是破天荒地有了自己的一番想法，且又是这般与众不同，实在是很难让人不去多想。
莫雨嗔怒地睨了她一眼，抬起粉拳便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若是在这般胡说，本宫便是要命人掌你得嘴了。”
“是是是，奴婢不说就是。”嘴上虽是讨饶，可面上却是无半点悔改之意。
莫雨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只得由着她。
可这一回，灵芝猜得倒是不错，莫雨一袭盛装，梳着精致地发髻，却是如她所言，前去御书房面见皇上。
太监总管如往常般守在殿门外打着盹儿，今儿个皇上想独自一人在御书房内处理政务，他自是被赶了出来，与小太监一并站着。
“哎公公，公公，您瞧是谁来了？”一旁的小福子双眸晶亮，一脸讶异地瞧着来人。
太监总管险些是要睡着的，被小福子这一推搡，当下便来了气，气恼道：“推推搡搡地干嘛呢，谁来了也不必让她进去，皇上如今可是在处理朝政，若是搅了皇上的思路，你便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小福子一脸委屈，“不是啊，是皇后娘娘。”小福子跟随着太监总管做事，自是知晓皇后在皇上心目中地位，若是寻常嫔妃前来，小福子自是依旧惯例打发了去，可如今来的可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物，难道也要打发了？
总管太监闻言，刷的一声便睁开了眼睛，当视线落到那款步而来的女子身上，双眸登时一亮。
皇，皇后？皇后竟是主动来御书房看望皇上？
总管太监忙极力地堆起讪笑，上前迎合道：“奴才叩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莫雨忙道：“公公不必多礼，本宫今儿个是来见皇上的，不知公公可否通报一声？”
总管太监当即点头如捣蒜一般，生怕晚了一分莫雨便要反悔一般，“当然当然，皇后娘娘在此先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命人进去通报一声。”
随后，便对小福子吩咐道：“还不赶紧的，进去通报皇上，难不成你还想让皇后娘娘久等了？”
小福子亦是学着总管太监的模样对莫雨讪笑一阵，紧接着便匆匆地跑入殿内，约莫一炷香时辰，才见小福子匆忙跑来，对莫雨道：“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让您现下便进去。”
莫雨勾唇浅笑，对着二人轻轻颔首，“有劳。”
总管太监与小福子皆是齐声道：“奴才恭送娘娘。”
莫雨携着灵芝一同走入御书房，轻轻推开扇门，入目便是离枭高坐在龙椅上低头翻阅着手中奏疏的模样。
推门的动静惊得离枭望了过来，见是莫雨，勾唇道：“皇后今日来的可真早。”早在先前小福子前来禀报莫雨求见之时，心中便已是十分期待，如今真正见到心心念念的人儿，心情自是愉悦了不少，也便生出了戏弄她的心思。
莫雨默不作声地对着离枭福了福身，随后才道：“今儿个起早了些。”
离枭微微垂下眸子，黑曜石般的瞳孔掠过一道笑意，“起早了些，恩，倒是不错？”
莫雨一怔，略显困惑，“什么不错？”
离枭道：“没什么。”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不知皇后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又要对朕说道一番，教朕如何做一位明君？”
莫雨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知晓离枭估计是摆明着搞事，可碍于心里仅存的那么一丝丝的愧疚，莫雨终究是耐着性子道：“臣妾记得，皇上喜欢与人对弈？”
离枭轻轻颔首，笑着道：“不错，皇后好记性。”
莫雨粲然一笑，眉宇间隐隐透着一抹清华，她毛遂自荐，“臣妾虽算不上擅长棋艺，可多年来能与臣妾打成平手的确实也是少数。不知臣妾可有资格与皇上对弈一次？”
离枭闻言，略显讶异地抬起眸子，映入眼帘便是莫雨盈盈浅笑的模样。
今日的莫雨比起前一阵子喜着素衣的她显得朝气许多，一袭湘妃色裹胸拽地长裙，水袖过膝，裙摆翩跹，堪比洛神。
见此，离枭更是不由自主的唇角上扬，今日她这一身打扮倒是比起往常俏丽许多，也迷人许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