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樨每次上完课,回去时总会给他补习,就像以前一样,拿着注满红色标注得卷子耐心的给他讲解。
可是他却不再用傻傻的目光看着她,问一句,为什么,这道题为什么这样做。回复她的永远是他一张轮廓线分明的俊俏的脸。
她还给他讲了木樨园的一棵木樨树竟然在冬天开花了,问他奇不奇怪,可是回答她的是却是永不改变的该死的沉默,于是她学会了陶醉在自己的话语里,和自己自言自语,结果当讲话声停下来时,空间里再次被静默占领时,她又会不由自主的黯然神伤。
她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什么?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她坐在床边,傍晚的夕阳穿过窗帘,撒在他的脸上,她静静的望着他。
回到自己卧室里的木樨又惯性的走到桌子边,捧起了《凉氏本草》,她想把这份珍贵藏在心里,灯光下的她认真的表情仿佛穿透了时光的隧道,带着古老的魅力。沉浸在书中的她,看到了一个让她激动了一个晚上的内容,这就如暗夜中飘过闪烁的萤火虫,让她昏暗的世界多了一丝得光明。
在书中有这样的介绍: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乃万物之尊,微之积为尊,尊之生取之微,草药谓之微,然可救人于危,福老山有雪莲,雪莲之效盛大,然短之雪莲谓之子雪莲,效之与雪莲,甚大,活原神,通慧根,乃不能比。
她的眼中放光,也许她可以试一试这个方法。
第二日傍晚放学后,她径直去了万草寨的福老山,她只要找到子雪莲,也许他就会醒来,她不想再看到他一个人孤独的躺在床上。
往往越想得到的东西越难得到,她在零下几度的雪地里,拿着一根耙子,头上绑着一个小灯寻了将近3个小时,却还是未果。
高处的风呼呼的吹从她的耳边咆哮而过,裸露在外面的一双耳朵已经冻的发紫了
长时间的弯腰,使她的腰部已经酸的直不起来,但她一想到子易那双扑煽的大眼睛,身体仿佛被注入了活泉般,又变得精力十足,继续低着头,一步步的朝着前面挪动着。带着即使找遍整座山,她也要找到子雪莲的决心。
她额头上竟然滴下了只有在大夏天才有的汗水,双膝前的雪地被这温热的汗水化开一点,又化开了一点,木樨低头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无意的瞥见化开的雪口里有一颗白色的花瓣,她的心突突的跳着,颤抖着手,扒开花瓣四周的雪,她屏息着,只剩下胸部像风箱一样一起一伏着。没错,她找到了子雪莲,她拿起来放在灯光照射着,红肿的手与雪白的花瓣形成对比。
她不顾一切的冲下山去,仿佛又回到那日与子易一起滑雪的情景,下意识的转头,她笑着,朝着着那个对滑雪生疏的男孩,那笑容仿佛暗黑夜里的一盏明灯。
过来开门的是林嫂,她一脸的平静,但木樨还是能隐约感觉她到,她平静面容下的不耐烦,甚至是厌恶。
自从木樨住进了林家以来,就占用了二少爷绝大部分时间,大少爷也和林嫂交代过,木樨可以随意进入子易的房间,林嫂多年的习惯仿佛被打破了,这种特权让林嫂有一种危机感,然后她又轻易的将这种危机感转化为对木樨时不时的针对。
“林家的规矩你应该懂吧!”林嫂根本没有注意到木樨身上化了的雪水,以及额头上凌乱的头发,劈头盖脸的就是一个简单的,冷冷的,指责。
“我……”木樨想解释什么,却被她扬起的手阻断。
“好了,今天,大少爷回来,记得上楼轻点。”她又强调一句“下次早点回来。”
木樨睁着大眼,可劲的点头。
这时,一阵凉风吹来,木樨打了颤,才感觉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双手环胸弓着腰走进屋里。
她能感觉到,林嫂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所以尽量遵循她的嘱咐,动作轻点。
木樨打开卧室的灯,林家是不愧昌北名门,灯光一打,屋内瞬间如白昼一般。
这时,木樨才将子雪莲的真容看清,瓣体洁白似雪,花蕊晕开点点米黄,鼻子凑近了,还可闻见影影约约的香味,那香味是任何香水都配不出来的,那种天然的味道,让人浑身的细胞都放松了下来。
按照《凉氏本草》的介绍,她只需要将它与无根雪一起熬成汤水,给子易服下,便可知道结果了。
她推开椅子,拉开窗帘望着窗外,星辰闪耀的的夜空根本哪里有要下场雪的预告呢!她昂扬的心又被打击了一下。
第二天的阳光竟然不合时宜的铺撒着大地,木樨一整天的心情都低落着,坐在教室里她她毫无心绪的背诵着诗词。
“木樨,去外面转转呀!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欧佳妮高兴的说着,就要拉木樨离开桌子。
“不了,你去吧,我还得复习一下这些诗词,都忘的差不多了。”她收回手臂,敷衍着,诗词她其实一点都没忘,都记在脑海里呢!
只不过她现在需要的是雪,无根雪,而屋外的太阳时时刻刻告诉她三个字:不可能。
走廊里吵吵闹闹,都在为这暖阳而兴奋着。不知谁的一句话,即使在吵闹的环境中,也能让木樨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听说昌南那边还下着大雪呢!
听到这句话,木樨的心脏激动的都快跳出来了,她恨不能立刻飞过去,时间真慢,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立刻坐车去了昌南,下了车后,她除了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凉风,并没有见到所谓的雪。
她蹲在车站里的角落里,直等到天彻底的黑了下来,路上的行人逐渐的减少,也没有等到白天同学口中所说的昌南的雪,她想起林嫂说过的林家的规矩,她从角落里走出来,准备坐车回去,可是僵住的手却依稀的感受到一抹冰凉,她抬头,脖颈里也灌入了那抹冰凉,
一点,两点,越来越多,她拿出自己准备的袋子,一个个摆在雪地上,自己退到角落里。
抬头看着雪花翩然飘落,她的眼神直直的望着前方,仿佛看到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男孩比女孩高出一个头,他捧着她的手,低头为她哈气,为她取暖……直到车站后面响起售票员高昂的嗓音:最后一班车,最后一班车。她才仿佛大梦初醒般,匆匆从地面上将纸袋一个个收集起来,疯狂的跑去站台。
车上的人都对这个袋子投去异样的眼光,也只有她知道里面装满了她的快乐。
走到林家门前,她才想起昨晚林嫂的指责,有些颤颤的敲门,没人答应,她又敲了敲,她能预想到开门后迎来的将会是什么,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可是……
“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多危险,怎么不想着早点回来。”林嫂的声音带着责备,但是却是关心的责备。
让木樨有点讶然。
“我……”木樨想解释,但想想还是算了,
不过只有天知道,还有她手里替的一袋子雪知道她都干了什么。
“好了,我求你下回别这样了,外面真的很危险。”她用她的温和说道,像一个母亲的口气。
她哑然的表情一直挂在脸上,直到走进屋,她才明白方才林嫂关心的责备的出处,冷冷的抽了一下嘴角。
大少爷坐在客厅里,看着杂志。
“大少爷。”木樨礼貌的问候。
他抬头望了一眼嗯了一声,随后瞥见她手里的袋子,带着疑惑的表情,木樨旋即解释道“这是给林子易同学的。”
她没有在客厅耗着,也不理会林总的疑惑了,将手中的袋子快速提到厨房,没有药壶,只能用紫砂锅代替了,她点火,放进雪煮了起来,又迅速上楼取出子雪莲,撕扯着花瓣,一点点放进去,做完这一切。她才注意到林子易和林嫂都在呆呆的看着。
“这个给子易喝下去,说不定就能醒过来。”她语气充满期待。
“别胡说!”林嫂总喜欢泼冷水。
“一壶汤?”林总也不相信。
“林总,你说过我是他的有缘人,所以请相信我。
服用了子雪莲后,他依旧安稳的闭着眼睛,闭的心安理得,木樨守了他一夜,这个叫做林子易的男孩,从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与他似曾相识。
她迷蒙了,俯下身情不自禁的吻了上去。子易的手轻轻动了动。她的脸似乎能感受到身下人的睫毛的在来回扫动着。
他的大眼睛就这样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映射在她的眼里,她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她想跑过去找医生,他一把伸过手拉住了她,含情脉脉的喊了句“木樨。”
她也望向了他,他的眼神中充满着魅惑,那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林子易。
时间仿佛就这样静止了,只留下二人的眼神交流着,他为她和何泉之拉扯而不高兴,他为他不去补习而管自己一下午,为了见她,迷路了,为了保护她,使出全身力气拉走她,为了看她是否安好,愿意每天查看,为了自己,伤了自己。
原来这不过是一种叫爱情的东西在作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