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媛冷冷的抬头,脸上露出了一个分外妖冶的笑容。她攥着秦月晚的手腕不断用力的收紧,而此刻的秦月晚也隐约有些明白了她这一举动的用意,目光一点点晦暗下来使劲的甩着手腕试图挣脱开李媛的钳制。
李媛被她的动作刺激到,扯着她的手腕便往前用力的一推。秦月晚没料到她会有这样大的力气,下意识的就往后倒退。而此时李媛的手指还死死扣在她的腕间,她嘴角轻挑,微微一笑,跟着秦月晚的动作就从床上摔了下去。
与此同时,门也恰好被人从外面给推开了。
秦月晚耳边响着重物坠地的声音,用来支撑输液的铁架也倒了下来不偏不倚的砸在了她的身上。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后腰似乎撞上了类似床头柜子的东西,肩头和后背传来一阵钝钝的疼感,身体却靠扶着墙壁而勉强维持住了平衡没有仰倒。
而在地上摔得四仰八叉形象尽毁的李媛下意识的去摸手背上挂水的位置,所触及之处却尽是一片黏腻的感觉。
血……竟然是血。
护士跟李凌最先冲了上来,李凌一把推开秦月晚,焦灼紧张的蹲下身子,与护士一起把李媛重新架到了床上,看着她手背上触目惊心的血迹险些就要落泪。
李媛苍白的笑了笑,把手背上的血故意往自己的身上蹭了蹭,“姑姑,你千万别怪秦小姐,她也是听见表哥一整天都在医院陪我,而耽误了跟她一起去秦氏的周年酒会,才会生气一不小心把我从床上拉下来的。”
她刻意加重了“一不小心”这四个字,李凌回过头来,无所顾忌的指着秦月晚的鼻尖怒骂:“你这个女人好狠毒的心,明明知道我们媛媛才刚做过阑尾手术,你这是想害死她吗?”
一抹笔挺颀长的黑色身影极为不协调的突兀闯进了视线,他慢慢的走了过来,扶正秦月晚身上支撑输液的铁架,目光在她肩头上那块新落的淤青上短暂停留:“怎么回事?”
秦月晚动了动嘴唇,李媛却迅速的先一步替她回答:“刚刚我掉下来的时候,不怎么的,秦小姐竟然自己往身后的柜子上撞……”
那语气无辜极了,秦月晚看了眼她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面容,仿佛是在赤裸裸的嘲笑自己。
白锦川从她身侧径直掠了过去,也好让秦月晚看清了他身后一直倚在门口的另外一个人。
她对于宋生此刻在这里的出现,多少是有些惊讶的。只是他就那么平淡无奇的靠在门边,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竟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忽视,也不敢忽视。
不知为什么,秦月晚总觉得宋生这次看自己的眼神似乎渗透着捉摸不透的深寒。
秦月晚轻轻扯了扯白锦川的衣袖,被迫开口的嗓音薄薄的:“白锦川,你也相信,如李媛所说的?”
她一贯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唯独他,她很在意。
白锦川冷淡到暼都没有暼她一眼,就擦着她的身体过去,只留下一袭轻盈的风:“我只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表决的态度已然清晰明了,秦月晚看着他深沉的侧脸,死死的咬紧了下唇,声音轻到咬字几乎令人听不清楚:“分明是她自己抓着我的手跌落,你连句辩驳的机会,都吝啬的不肯给我?”
李媛柔柔弱弱的撑起身子,手上的血已经被护士止住,“秦小姐,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如果只是今天因为我住院表哥来陪我所以耽误了跟你的约定,那么我向你道歉,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恶意中伤我了?”
秦月晚已经无暇顾忌李媛说了些什么,只一味的攥紧了白锦川的衣袖,喉咙里干涩的像是有火喷出,却再也挤不出半个音阶。仿佛现在多言便是多错,所以她只是用一种缱绻的,柔软的目光牢牢的锁住他。
可他却没听进她的解释,视线像是落在她脸上,又像是擦着她的耳廓过,似有若无的在她身后——恰好是宋生站在的位置短暂停留,然后又淡漠的收回,眼神晦涩,继而冷笑:“秦月晚,我果然是太宠你了吗?媛媛她自知才做过开膛破肚的手术,又怎么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你简直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不可理喻?她猛的一怔,漂亮的脸蛋上褪去些许血色,身处在微凉的空气中原本就紧紧揪着的一颗心突然就像是失了重量直直的往深渊中跌:“好……”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她冷冷的转过身,一股自身体最深处传来的寒意随即沁透骨髓。
“等等。”在秦月晚终于要接近于门口的时候,宋生忽然出手拦住她的去路:“月晚,做了错事,难道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吗?”
那声音淡漠而严肃,令她不得不抬起头来看了眼这个举手投足间皆散发出不怒自威气势的中年男人。
“对!”李凌在身后跟着附和,“秦月晚,这么多年你受的家教,都被狗吃了吗?你爸妈没教过你怎么做人吗!”
“不好意思,我爸妈都已经在地下了,如果你对我的家教感兴趣,或许可以下去问问他们。”秦月晚扭过头,望着李凌被噎的哑然无声的模样粲然一笑,接着把身体转了过来,丝毫不怯懦的与宋生趋近于阴鸷的眸子对视:“我没有做错事。”
她盯着宋生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完,脸上的笑意深了深:“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宋生不为所动,手依然抵在门框,不给秦月晚丝毫离开的机会:“月晚,我向来觉得你是个知轻重的孩子,且不说你做这事的对错,我们这么多人亲眼所见的事实,你还一定要抵赖?”
她不该来的,她今天本不该来这一趟的。秦月晚深深吸了口气,手指埋进发丝间努力的调整着呼吸。
她一贯敬重宋生是于白锦川有知遇之恩的义父,纵使在极恼极怒的情况下口吻里也不动声色的带上了一丝似有若无的谨慎:“宋叔叔,我与您争论无益,若是你们都一口咬定了是我妒心太重,连拽李媛下床的这种事都能做出来,我也不介意再与李媛小姐抽丝剥茧的再把刚刚的实情给回忆一下。”
李媛听她这样说,顿时有几分坐不住:“秦、秦小姐,我不要你道歉,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所以请你不要再因为不安而说谎了。如果真是我自己跌下来,于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若躺在床上的人换你,你会自己往下跌吗?”
“会啊,”秦月晚答的斩钉截铁,声音轻飘飘的如同云雾萦绕,却似只说给这屋里的某一个人听:“如果我是李媛你,能用这个法子来惩治自己厌恶的人,当然求之不得。”
李媛的脸色明显变了,自始至终都把唇抿的紧紧的白锦川拧着眉,低叱道:“够了。义父,让她先走。之后我会好好的教训她,让她给媛媛赔礼道歉。”
“锦川。”宋生脸上透出一股深深的不悦。
“让她走。”冷漠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只是又不耐的重复了一遍。
宋生摇了摇头,最后落在秦月晚脸上的一记目光犹寒刃般冰冷。
她垂眸淡淡的扫了眼白锦川,挺直了脊背走出病房的刹那,眼泪忽然猝不及防的就落了满脸。
仍有李凌不休止的絮叨埋怨声以及李媛那无比甜腻的娇俏小声在身后响起,但最令秦月晚觉得心冷的始终还是白锦川冗长的沉默。
她的申辩,她的解释,一遍又一遍,在他的眼里的模样或许不过就像个跳梁的小丑,滑稽又好笑。大概真如李媛所说,他对自己不过是一时的兴起,等新鲜的时间过了,感情也就没有了保质。
刚出病房楼,天空忽然就毫无征兆的下起了倾盆大雨。沈阅从楼上追了下来,把伞撑在秦月晚的头顶,“夫人,雨下的这么大,我送你回去吧!”
秦月晚回头看他,视线模糊唯有雨帘清晰可辨。
“不用。”她失魂落魄的推开了沈阅的雨伞,慢悠悠的自顾朝前走着,雨水落在裸露的皮肤上也丝毫感觉不到冰冷。
沈阅叹了口气认命的跟了上去替她遮雨,这些日子她实在被保护的太好,以至于根本不清楚现在所处的境地。
“夫人,我送你回去吧,淋坏了身子总裁会心疼的。”他苦口婆心道。
“心疼?”秦月晚似笑非笑的暼了他一眼,“白锦川也会心疼吗?”
她以为,他心里只装的下自己和那个已经永远离开的女人。
“夫人等等我,”沈阅追秦月晚明显加快的步伐手握住雨伞的力道也不断加重:“夫人,总裁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刚刚那个场面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您是故意的。”
脚步冷不防的停住,沈阅猝不及防险些撞上她的后背。
“沈阅,所以你也觉得,刚刚是我故意把李媛从床上拽下来的?”
沈阅看着她脸蛋上冷肃的表情,使劲的摇了摇头,脸色讪讪:“夫人,我嘴笨,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
优美的侧脸轮廓被雨水一点点冲刷的清晰,秦月晚失神的拂去了垂在颊边的湿发,这样浅显易见的道理沈阅都看得一清二楚,像白锦川那样聪明如斯的人又怎么会不懂。
“夫人,”沈阅试探性的唤她,“当时那个情况如果总裁再替你说话,就显得太过护短了不是?有些时候,你也得多理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