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学会了沉淀和忍耐,却没有想到当看到秦月晚现在另外一个男人身边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那样的难受,难受到无以复加地步。他感谢白锦川,终于能替他从小喜欢到了大的姑娘遮风挡雨,同时他也暗暗的羡慕和嫉妒着白锦川。每当看着秦月晚站在他身边两人举案齐眉的样子,心底里一些阴暗的情绪忽然就像杂草一样疯狂的生长。
他并不认识什么李媛,只是把那些曾与她的合照拿给了郑嫣儿的妈妈。
天色灰蒙蒙的,天空是深蓝色,头顶吊灯开的很突兀,秦月晚调整着呼吸,细长的手指伸进头发里慢慢的梳理着:“瑞言哥,我不希望在个城市里无枝可依,所以刚刚那些事,我们就当没提过好吗?”她只是这样说着,气息温凉的厉害。其实来找顾瑞言,并不仅仅是因为李媛在咖啡厅里对她的话,实际上在那种毫无依靠眼看要露宿街头的困境中,她能想到的也仅仅就只有顾瑞言一个人了。
顾瑞言走到玄关处关了吊灯,只开着几盏装饰效果远远大于实用效果的壁灯,然后转过身来跟她说话:“房间里有空调,新的被褥在壁橱里,你去休息吧。”
秦月晚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到,用力的点了点头,俯身提起行李箱往房间走时,她忽然听到顾瑞言如呢喃一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比任何人都热切的盼望着你能够幸福,只是想起这幸福不会有我的参与,我还是会非常难过。”
秦月晚假装没有听到,推开门很快的进了卧室。
她真的是累极了,没顾得上参观顾瑞言收拾整齐干净的卧室,就一头扎进了虚软的床褥里,用被子蒙住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她梦见了白锦川下午对她说的那些话,等再次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彻底的大亮了起来,从客厅里飘进来的烟味似有若无,她撑起身子奇怪的暼了眼周遭陌生的环境才发现自己的枕头是湿的。
……
白氏。
男人手中握着一只派克,迅速的浏览着手下的文件并飞快的签上自己的名字。他英俊的眉宇间被覆盖上了一层暗色的戾气,做工精良的钢笔被握在手心里捏的几乎就快要变形。
沈阅抬起头来睨了眼白锦川手中被充当替罪羔羊的钢笔,懂事的立在一旁默不作声。
终于,他松开了钢笔,笔尖被狠狠的戳在了坚硬的大理石桌面上,被怆的有些变形。
“沈阅,你昨天晚上跟着她出去,真的看到她去了上荟城公馆吗?”白锦川不死心的又问了一遍。
“是的,总裁。”沈阅低着头,当即就委屈的沉下了嘴角,昨天他三更半夜睡着正浓的时候被总裁给叫醒,简直记的不能再清楚了:“而且夫人还上了那个姓顾的医生的车。”他适时刹住了话茬,站在一个男人的角度他觉得或许接下来的话总裁他应该并不怎么喜欢听。
“之后。”他逼仄的声音更加阴冷。
沈阅用眼角余光暼他一眼,舔了舔嘴唇声音小了几分:“之后,之后夫人就跟着姓顾的医生回了他的家。”
“很好。”白锦川点点头,敛眸掩盖住了眼底的一片锋利,“很不错。”
沈阅心惊胆战的暼了眼被白锦川重新握回到了手中的钢笔,咽了咽唾沫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总裁,我觉得您昨晚通知了公司底下所有的酒店不让夫人入住……确实有点不太合乎情理。”顿了顿,他悄无声息的看一眼白锦川的脸色才敢接着说:“在那种情况下,夫人也只能……”
白锦川拧着剑眉,英气的面容被晦明光线镀了层浅淡的暗色:“感情我一直对她不够合乎情理?”
沈阅喉咙间一梗,心里明镜似的清楚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忙不迭的退到了一旁不再吭声。
白锦川唇边泛起丝缕的冷笑,他心烦意乱的直起身子,慢慢踱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从白氏隐隐贴近于天际的顶楼上往下俯瞰马路上逐一变小的人或者是车。
静了好久,他薄唇微掀,突然开口像是在对着身后的沈阅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为了个离开她三年的男人不惜要跟我桥归桥路归路的弄清楚,这女人简直没有心。”
……
秦月晚是被一股浓烈到近乎刺鼻的烟味给熏呛起来的,她趿着鞋跟邋遢的走了出去,推门看见顾瑞言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脚下散落了一地零零碎碎的烟头。
她吓了一跳,立即的皱着眉走了过去轻轻扣了扣阳台的玻璃拉门。
见她起来,顾瑞言随手把烟蒂摁灭在一旁的玻璃桌上,起身很疲惫的揉着眉心来拉开了阳台的门。
“起来这么早?”他脚上穿着很居家的蓝白格外的棉拖鞋,头发被揉的一团乱,居高临下的睨着同样邋里邋遢的秦月晚:“不再多睡会了吗?”
秦月晚摇了摇头,目光错开他,落在他身后洒了一地的烟灰上。她立刻把眉目皱的更深,几乎都可以想象的出,顾瑞言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姿态坐在阳台上抽了一支又一支的烟。
她静默了一会儿,用手慢慢的梳理着很凌乱的头发:“你,一晚上都没睡?”
顾瑞言没回答她,从她身侧径直掠了过去,很轻的连一丝风都没舍得留下:“你等等,我去给你做早餐。”
秦月晚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一直跟到了厨房的门口,泛着血色的嘴唇动了动,一时之间却忽然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些关系,疏远了就是疏远了,这点谁都没办法否认。
顾瑞言做了蜜汁山药跟糖心荷包蛋,秦月晚的口味一向偏甜,坐在餐桌旁时却只觉得兴趣索然。
“怎么?”顾瑞言拿着筷子暼她一眼,“不是最喜欢吃甜的了吗?”
秦月晚挑起一块蜜汁山药放进了嘴里,蜂蜜汁不稠不稀,冰糖甜而不腻,山药上还冒着丝缕的热气,食物完美的恰到好处,可入口甜腻的气息刺激着味蕾,她却觉得怎么都难以下咽。
她无比艰难的咽下了那块山药,猛的灌了一大口水才抬起头来看顾瑞言:“瑞言哥,很多东西像食物一样,保质期都很短的。”
顾瑞言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轻抿了口水,洞若观火的牵扯着嘴角:“你是想说,这么多年过去,你的习惯都已经改变了?”
他言笑晏晏,语调温和。秦月晚不置可否的扬眉,顾瑞言总是能比她自己更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只是把头埋的更低,轻轻****着筷子尖的甜气。
顾瑞言注意到她这一小动作,唇角的笑意深了深,修长的指陡然捏紧了水杯,垂眸轻描淡写的道:“月晚,或许习惯会改变,但本能是不可以的。”他看她一眼,“就像你喜欢甜的,就算再怎么样口是心非的掩饰,你也只能违心的说自己喜欢吃咸。”
“或许吧。”秦月晚声音沉沉的不怎么动听,她低头拨弄着碗里的糖心蛋,筷子插进蛋黄的刹那,“噗”的一下子,液体的蛋黄迅速的流了出来,铺满了精致的骨瓷小碟。
她抿了抿唇,搁下筷子,双手抱在一起搭在桌角,双眼涣散毫无聚焦的盯着桌子的某一处,没预料的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最近,跟郑嫣儿怎么样?”
对面人的动作明显一僵,顾瑞言端着水杯的手陡然间落了下来,杯底与桌面相互碰撞发出一声无比清脆的声响。
秦月晚淡淡的笑了笑,“如果不是因为年龄跟她那病的局限,你们俩还真的是很登对。”
“月晚,”他似乎很焦急的翕张着唇瓣,“我……”
“不好意思。”秦月晚收回了撑着腮的手肘,忽然坐的端端正正:“是我多嘴了。”
顾瑞言的脸上一片失落,盯着她唇角没心没肺的笑意,过了好久,他看她已经开始拿餐巾纸擦嘴的动作,才终于忍不住开口:“月晚,你明知道的,就算嫣儿她是个跟我一般大,且身体健康的姑娘,我依然也不会跟她有什么的。”
秦月晚不怎么在意的点点头,身上那股子轻描淡写的气息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可奈何的焦急感觉。顾瑞言锁着她漂亮的瞳眸,喉结上下翻滚着,“我能看出来,你心情不怎么好,所以也甘愿做个出气筒。”看着秦月晚坐的姿势,他的手指重新摸上了水杯:“既然照片的事情你都心知肚明,我实在想不出你还有什么事情能跟白锦川吵架。”
她心情不好,有这样的明显吗?
秦月晚顿时就有一种被人给看穿的感觉,低下头,声音轻飘飘的:“吵架这回事,真的没办法择个良辰吉日,选好顺应天时的地点。”
顾瑞言很敷衍的笑了笑,“所以这次吵到要三更半夜提着行李赌气搬出来的地步?”
“不是搬出来,”秦月晚淡淡的说,“是永远都回不去。”
“月晚,究竟是怎么样的矛盾……”
“没有矛盾难道就不可以吵架了吗?”她几乎是立刻的出声打断了顾瑞言的话,“有的时候,争吵或许不是因为矛盾,而是因为投入的感情太过于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