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川回头,眸子的笑仍浓的化不开:“怎么?”
秦月晚深吸了口气,调整着呼吸慢慢走到了白锦川面前,轻轻踮起脚尖伸手替他认真的摆弄着衣领:“别动,你领带歪了。”
白锦川的唇侧撩出丝缕温柔,直等她觉得一切都妥帖后,他的声音才落了下来:“乖乖的,等我回家。”
秦月晚颔首,倚在门口,目送着他的车影渐行渐远。
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
总是闷在屋子里看些报纸或杂志总归有些无聊,想起有些时间也没去看秦星晚了,约摸着她出院也就是在这一两天的时间里了。
白锦川回来还有些时候,秦月晚穿了件深色的风衣,遮住了手臂上的伤痕,就出门去了。
不得不说,那日阮姨送的去疤精油着实不错,伤口微微结痂用着甚好。
等下次再见到,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才行。秦月晚这样想着,漫不经心的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中心医院。”
入秋的西城,天色有些萧索。路边人行道上的法桐叶突兀的落了个干净,簌簌掉落在地上。槎牙枝头,如瘦骨嶙峋的垂垂老者,给繁华喧嚣、高楼鳞次栉比的城中区平添了一丝衰败的气息。
这些楼房大多是近年才盖起来的,有不少都是属于白氏开发的。
秦月晚第一次听到白锦川这个名字,是大三那年的暑假。当时的白氏并不像现在这样在商海占据着自己固若金汤的霸主地位,那时白氏几度陷入争权夺利的乌烟瘴气之中。秦月晚正在秦氏实习,只听说白家少爷从法国回来,率先就对几个野心昭然若揭的元老级股东下了狠手,杀伐果决丝毫不手软。
他这第一仗便是商场如教科书一般的存在,秦父始终拿他来做秦月晚的范本,而秦月晚却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日后会与这个手段狠戾的男人种下说不清也道不明的羁绊。
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白锦川远不似自己面上看的的这般温柔,他就想一道令人难以触及的深渊,骨子里的冷锐和犀利是怎么也都无法掩盖住的。
“小姐,中心医院到了。”司机的一声提醒把秦月晚拉回到了现实。
她反应过来,付了车钱就下车往医院里走。
不知又出了什么大事,记者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医院门口给堵的水泄不通。秦月晚为了避免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特地绕开人群熙攘的正门,从一侧的偏门上了楼。
来到秦星晚住院的楼层,秦月晚一进走廊就听到了男女有说有笑的聊天声。
秦星晚气色不错的穿着病号服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短发随意的搭在耳后,与一个男人交谈甚欢。
这期间男人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竟把秦星晚给逗的前仰后合,捧腹大笑。
这是自星晚住院以来,她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那样纯粹而又开怀的笑意。
罗元的事情,对她的打击确实不小。
因为是背对着自己的原因,秦月晚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只能一步步慢慢的靠近了过去,试探性的开口:“阿星?”
清脆悦耳的声音戛然而止,长椅上,秦星晚瞥见秦月晚的瞬间,竟有些微微的慌乱:“姐?你怎么来了?”
听着这话,原本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也下意识的转过头来,秦月晚倒抽了口气,有些不可思议。
秦星晚从椅子上下来,拖着瘦弱的身体走到秦月晚的面前,小幅度的咬着唇,嗔怪道:“你来怎么也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呵,我若提早打了招呼还能看到这幅画面吗。
秦月晚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朝自己缓缓走了过来的男人,冷声道:“李总,在这里见到你,可真巧啊。”
李易风轻云淡的笑了一下,转眼就走到了秦月晚的和秦星晚的身边,索性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并不巧。不瞒秦小姐,我来医院就是特意来看望阿星的。”
“阿星?”秦月晚重复了一遍没忍住嗤笑出声,她睨了眼低着头没敢说话的秦星晚,眯着眸平平淡淡的道:“李总叫的可真熟络啊。”
李易不置可否,眼里的笑意深了深。
秦月晚的脸色彻底的冷了下来,当即就下了逐客令:“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李总的看望还是就到此为止吧。白氏最近很忙,如果李总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拿出一份漂亮的成绩,相信白夫人也不会整日恨铁不成钢了。”
她话里讽刺的意味并不难听出,李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微微下沉的语调却出卖了他内心的不甘:“白氏那边有表哥,什么时候轮的上我插手。”
“再者说,”李易慵懒的抱起双臂,“我只是来看看阿星,秦小姐不会不近人情到,连一个探望朋友的机会都不给我吧?”
秦月晚漂亮的眸子眯了一度,李易这个色胚的那点花花肠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这“朋友”二字用的让她挑不出丝毫毛病。
深谙秦月晚的脾气,这时秦星晚对李易默契的做了个手势就拉着秦月晚往相反的方向走。
“秦星晚,你拉着我干嘛?”已经走出去了好远,她才终于忍无可忍的蹙起两行青黛色的眉,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秦星晚一下子又从刚刚那副健谈的模样瑟缩成了楚楚可怜的红眼兔子,“姐……”
秦月晚甩开她的手,冷冷道:“秦星晚,你跟我说,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后者依旧装着无辜,茫然的大睁着杏眼巴巴看着秦月晚:“什么怎么想的。”
“别给我装糊涂,”她不轻不重的揉着额头,“就李易,你们俩怎么回事?”
秦星晚闻言,倏然间脸就红到了耳根。羞答答的咬着唇,好半晌没有开口。
看她这幅表现,秦月晚咬紧了后槽牙突然就十分佩服李易的本事,能把一个还笼罩在婚姻失败的阴影里的女孩给迷的七荤八素,也实属不易。
不过前有罗元的铺陈,秦月晚实在不忍妹妹再一次受到伤害。
“秦星晚,”她沉下声音来,用力扯了扯星晚的衣袖,“给我说话,你跟李易到底怎么回事儿。”
“就那么回事儿呗。”她闪烁其词的道。
秦月晚阖眸,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这句话,我可以理解成你喜欢上他了吗?”
秦星晚点了点头。
她倏的睁开了双眼,眼角带着凌厉直直扫向秦星晚:“你知道自己现在做什么吗?你跟罗元甚至都还没有领离婚证。”
秦星晚脸色变了一变,只须臾又恢复如常:“我当然知道,可那又能怎样,等我出了院,立马就去民政局跟罗元离婚。”
“秦星晚,你魔怔了吗。”秦月晚眉峰一挑,看着星晚执拗的模样忽然就觉得十分头疼。母亲去世的早,虽说妹妹大大小小的事都一直在由自己安排,可从小就特立独行的秦星晚如果坚持起一件事来,可是谁也拿她没办法。
秦星晚也是难得的敢跟姐姐顶嘴,略带着怨气的说:“当初阻止我结婚劝我离婚的是你,怎么我现在离婚你反而不高兴了吗?”
“离婚可以,”她拧着眉眼,直视着秦星晚的双眼:“但是跟李易在一起,绝对不可能。”
秦星晚闻言后退了半步,冰冷的看着她,如微愠的小兽一般低低吼出声来:“凭什么,凭什么你就可以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而我却不能?我又不是你的一个影子,为什么非得就要逼我一直按照你的意愿来做事呢!”
秦月晚一愣,看着面前的与自己容貌有两分相似的女孩,突然觉得有些熟悉又陌生。
星晚的话字字陷入了她的心中,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轮回呢?父亲把他认为对的想法强加给了自己,而自己却又把想法强加给了自己的妹妹。
她能深深的明白那种无力的感受,可在看人这方面,她向来要比秦月晚的眼光敏锐一些。
“我亲爱的姐姐,说不出话了?”秦星晚戏谑的声音寂然响起。
秦月晚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这两者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秦星晚拖着下颌冷笑,“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管我的事情?”
秦月晚望着她明艳而美丽的脸庞,一时间呆住。这话不只是冰冷,更如同一把利刃不见血的戳进了自己的胸口,反复交揉,生疼的说不出话来。
秦星晚有时候跟她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每个人在灵魂的深处,都会有向阴或向阳的两幅面孔。她看似沉着冷静,实则却有着如乌龟一般的性格。而秦星晚不一样,她骨子里更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为了更向往的天空哪怕知道是会折了翅膀血淋淋的受伤,她仍然会义无反顾的去追逐。
有一瞬间,她很想问问秦星晚,有了罗元的铺陈,她为什么还会相信李易?
可当看到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时,秦月晚颓然放弃了这个想法,只是轻轻答了一个“好”字。
无论秦星晚做出了什么选择,那终究只是她的人生,好坏都与自己无关。
建议可以提,但决定,却再也不能为她做了。
踩着洒满了晦暗光芒的楼梯,秦月晚紧了紧身上的风衣脚步缓慢的往楼下走。
顾瑞言侧立在三楼的楼梯口,靠在墙壁上像是在刻意等着她一样。
听到窸窣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月晚,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