颤颤巍巍的回身关上门，想要叫她的名字就要脱口而出，还是被自己控制住了。
绍娟大概是累了，在地上转转悠悠一大圈，便倒在床上躺下了。她是知道外面有人的，但是她早已经习惯了，每天每天，都有人陆续的来看自己。
对这些人来，她是排斥的，不是要求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就是逼着自己打针吃药。不疯起来的时候，像正常人一样没有异样。只有病症复发时，才变得疯狂起来。
姜明轩颤抖着手，冲着绍娟扬了扬手。没有反应。姜明轩再推开里面的门，此时和绍娟相处在一个空间之内，空气中有药水的味道。
“你出去。”少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冷冰冰地说道。姜明轩没有反应，并没有动，就站在门口的位置。
两个人的呼吸，似乎都听得一清二楚。阳光照射在绍娟的脸上，光线把睫毛拉长，映在鼻子的左侧。姜明轩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感叹，绍娟，真的老了。曾经光洁白皙的脸蛋，似乎隐约看出了皱纹。
“.......”姜明轩刚一张口，没做好准备一样，又闭上嘴巴。
阿娟。姜明轩叫了出口。
床上这人，明显的动了一动，睫毛微微的转动。然后，缓缓地张开了眼睛。那么漫长， 那么漫长的时间。
“阿娟。”姜明轩又叫了一声。 然后缓缓的走了过去。还没等走到绍娟的床边，只见，床上那人立马弹了起来。
顿时间，四目相对。正是中午时分，空气似乎凝结。安静，安静，无比安静。
姜明轩上前走一步，发现绍娟本能的向后挪了一下身体。
“阿娟。”姜明轩又一次叫着绍娟的名字，想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恢复记忆。姜明轩一度观察看出绍娟的变化，却也忘了，几十年过去，自己的样子也发生了变化。当初直直挺立的背部，也有了一些下弓的趋势，阳刚的声音也有些被时间蹉跎的苍老了很多，最明显的是，他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很多。
“是你吗？”绍娟的声音，比姜冷廷还抖得厉害。
“是我。”
绍娟不说话，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静静的，一言不发，当姜明轩走上前去一步的时候，绍娟依旧本能性的向后躲。
这一动作，有点让姜明轩心寒。
“是我啊，阿娟，我是明轩啊！”姜明轩试着说自己名字，想要勾起绍娟的记忆。
“啊！！！！”
谁成想，话音刚落，绍娟就不可抑制的尖叫起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打开被子，迅速的钻了进去。然后，姜明轩就看到整个把自己裹在被子里的女人，不停的颤抖身体，幅度之大，让床都跟着晃动。
姜明轩老泪纵横，真的是扎心。
“阿娟，你看看我。我是姜明轩啊。”姜明轩急切却用平稳的语气说话，生怕自己的一个激动，让绍娟的病情发作。
绍娟此时停止了尖叫，只是身体一直在颤抖。姜明轩渐渐的回复平静，然后信步走到床边的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在这个位置，他能看见窗外的一切。
“这么多年，我以为我永远的见不到你了，阿娟。”
“.............”
“我一直以为你......哎，早一些来见你就好了。”
“..........”
“阿娟，你起来看看我，我真的是明轩啊。”
“...........”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的人停止了颤动，呼吸均匀，或许是睡着了。姜明轩不为所动，就这样静静的呆在一起也好。
然后，被子突然被打开，绍娟突然坐起身来。看着姜明轩一动不动。姜明轩呼唤着她的名字。没反应。
绍娟看着他，一动不动，连眼球，都一动不动。像是睁着眼睛睡着了。
“你是谁？”绍娟开口。 还没等姜明轩张嘴，绍娟又说：“我是谁？”
这.....这是什么情况？姜明轩蒙住了。
起身，向绍娟走过去。绍娟突然又惊声尖叫起来。姜明轩一下子怔住，定在那。
“出去！出去！出去！”绍娟疯狂的惊叫起来，姜明轩刚想说什么，只见绍娟拿起背后的枕头，放在枕边的各种小物件，都向姜明轩扔过去， 这时，刚好姜明轩的司机来了， 进来，看眼前这一幕，连忙劝阻。
“姜总，姜总，咱们先出去！”说着，拉着姜明轩的手出了屋子，这时候， 医生来了。
“怎么了？”急匆匆地过来。
但是，但医生赶来的时候，绍娟此时正安静着，医生很惊奇。若是平时，绍娟要好一阵才能缓下来，或者，需要镇静剂才能安静下来。
“这.....”医生不知说什么，就是觉得很奇怪。然后看到姜明轩面色难看的样子。
“姜总，你还好吧。”司机关切地问道。
“没事的。”姜明轩隔着玻璃，在外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然后，给了司机一个眼神。司机马上领会，对医生说道：“没什么事，你们先去忙，有急事的话，我们会叫你们的，好吧。”
长期的接触到病人家属，司机说的话，医生当然明白是什么意思。说了几声好，然后便离开了。
然后，司机看向姜明轩。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屋内床上绍娟的身上。再笨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司机笑笑，没说话。
绍娟此刻，安静，看向天花板，眼睛一眨一眨的，比国内有睡觉。然而，姜明轩并不知道她此时的心里正在想的是什么。
过了半天，姜明轩起身。
“慢点。”司机搀扶着姜明轩，他从来没有见过，平时神色气派的姜总，会有这样力不从心的时候。
姜明轩点点头，向门的方向走过去，试图走进房间。可是他刚刚推开门，绍娟向他的这个方向看过来，下一秒，就一下子钻进了被子里，只有两双手的分别是个手指露在外面。怎么说呢，就像小孩儿藏猫猫，故意把头藏在里面。
姜明轩见状，便落寞了退了回来。他不是不想近距离的接近绍娟，他担心自己的鲁莽，把绍娟的情绪激起来，那是他不敢想象的绍娟的样子。也是最不忍心，让绍娟在精神上自我折磨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只能站在门口的位置，向里张望。看她活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这样吧。”姜明轩心情沉重的开口，回过神和站在他身边的司机说到：“你去车里，把我的东西拿出来。”
司机立马领会，急忙下楼了。 没有几分钟的时间，实际上来了。把拿好的东西递给姜明轩。
姜明轩看了看，对司机说到：“你把这本书给她送进去。”
司机领会了姜明轩的意思，点点头。拿着这本曾经，两个人都喜欢的《巴黎圣母院》，推开门。
绍娟听到门的响声，抓着被子的力道又紧了一紧。
司机快速的把书放进门口位置的桌子上，并用最快的速度退了出来。
“嗯。”姜明轩说着，点了点头。
那本曾经两个人都喜欢的书，就像一个定情信物一样，跨越了层层阻碍，跨越了时间，跨越了生死，跨越了姜明轩对绍娟的所有的思念，最后，飘飘荡荡，像一颗尘埃，落在了此时人世间这一边边角角。安安静静的躺在桌子上。午后的光线已经斜斜的从房间的位置划了过去。
这次的见面，完全在姜明轩的意料之中，然而让他庆幸的是，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绍娟只是象征性的挣扎了一番，但是他能够感觉的出来，她是知道他此时的存在的。
“走吧。”姜明轩的声音沉沉地落到地上：“我们，改天再来。”
司机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好。然后走过去搀扶着姜明轩的身体，然后姜明轩不舍的看着屋子内，那个只露出四个手指头的被子里的人，依旧是那个姿势，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姜明轩步履蹒跚的离开了走廊最里面的位置，那个红钮，自始至终钱都没有按。他不知道的是，这对绍娟来说，是多大的转变。
走到楼下，医生看见姜明轩下来了，真的不是很好的样子，连忙走了过来：“姜老爷子，您这是怎么了？”
姜明轩笑着摆摆手，说到：“没什么，身子骨不行了。”
“您这是说的哪的话啊。”医生说道：“是不是承受不了我们医院的这些病人的状态。”然后安慰型地说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些人活得比我们自在。她们自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每天的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哪里像我们，还要奔波。”
姜明轩笑了笑没有说话，医生接着说道：“但是最大的痛苦就是病人病症发作的时候，他们是最痛苦的。而家里人，也是最担心的。”
“是啊。很担心啊。”姜明轩说到。
看了姜明轩的样子，医生问：“绍娟是您的什么亲戚？”
姜明轩微微的笑了一下，说到：“一个老朋友了。”
是啊，老朋友。现在的局面，还能用什么来形容呢？姜明轩有些顾影自怜，自己这一生，只为这一个女人，憔悴难过，这是事实也算最专情的一种呢？
想着，姜明轩拿出一张银行卡，交给医生。
“不不不，这可不行。”医生看到姜明轩的动作，连忙却推脱。
“这可不行，我们医院是有规定的，而且我们是有原则的。这可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