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吟竹有些惊讶两个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人居然能成为朋友，不是都说爱情是自私的么？
不过一想到蔡可那种淡远温润的性子，她还是有些理解的。
“会爱上同样一个男人，并且都是纯粹爱着，其实这也说明这两个女人在本质上有很多接近的地方，所以能成为朋友也可以理解。
你说得对，蔡可是一直心系江顺。
不过根据晓烟跟我的信件联络，蔡可始终都保持和江顺的距离，并坦言如果她希望看到他们青梅竹马的爱情能修成正果。”
顿了顿，袁素发出长长的喟叹：
“也许真是上天有意捉弄吧，蔡思明为了远大的发展，决定委派他最寄予厚望的江顺去美国学习一年，而蔡可亦同行。
吟竹你可能不知道，蔡可其实从前也是学建筑的。
她现在完全是家庭主妇，大概也是为了在背后支持江顺。”
“在异国他乡，伯父和蔡阿姨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么？
妈妈当时也答应伯父和蔡阿姨两人去美国吗？真傻。”
夏吟竹不禁出声轻嗔，也许是因为江韩所说的那些话让她产生先入为主的误解。
她虽然没有正面说江氏夫妇有哪里不对，但始终有点儿不悦和责怪之情。
看着她长大的袁素当然也觉察到这点，她皱皱细眉，严肃道：
“我知道你听了什么才来问我这些，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所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怨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天意捉弄，懂么？”
“我懂。
命运的强大，有时候让我们根本无法拒绝。
就像我和江逸然本来生活在两个世界，彼此都不知道彼此，更不知道有婚约这回事，却还是莫名其妙的相遇。”
似乎一瞬间成熟不少的夏吟竹苦着小脸感慨，悄悄的在心里多加了句：
只是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是命运的另一次捉弄？
“晓烟是个很简单明净的人，她既然把蔡可当作朋友，当然是相信她和江顺不会背叛自己。
而事实就是，他们也的确没有背叛晓烟。
只是……只是晓烟，自己最后选择了夏远高而已。”
袁素说到这时声音越来越低，似乎怎么都不愿意提及这段。
很显然，路晓烟忽然做出这个决定肯定有某种原因，而这种原因也许正是导致她最后悲惨结局的开始！
***
“为什么妈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分开得太远、太久么？”
夏吟竹做梦也没有想到，丢弃那段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感情不是自己一直所认为的江顺，而是母亲路晓烟。
袁素忽然的就沉默了。
起身倒了杯水给夏吟竹，自己也端起茶杯喝了两口，顾左右而言他：
“那一年我已从H城调回深城，和晓烟隔得也不是很远，但由于工作比较忙碌，所以见面时间并不多，有一天……有一天……”
说到这袁素再度停顿下来，这让夏吟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直觉告诉她，接下来袁素说的话也许会成为整件事的关键。
“有一天早上，晓烟忽然跑到我所在的学校来找我。
我记得那天我本来有头两节课，但见她神情极度慌乱，我就找老师替我代课。
走到我的房间后，晓烟随即抱着我失声大哭，似乎发生了什么极其悲惨的事情。
在我的一再追问下，晓烟终于最后对我说出失去：
夏远高借晚上开会送她回去的机会，强占了她！”
说完这一句，袁素怜悯的看向夏吟竹。
她不知道夏吟竹听到这样的事实能不能接受，但她清楚的看到夏吟竹的脸色在一瞬间暗下去。
就像六月天，忽然铺来漫天乌云，将天空全部盖住。
对一个曾经幻想自己爸妈是很幸福一对儿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事实是很难堪的吧？
“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妈妈就是因为失身于爸爸所以才答应跟爸爸在一起的吗？”
夏吟竹如遭霹雷轰顶，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世界忽然静止，而她的心也接近静止。
袁素幽幽叹息，眼睛里尽是伤感。
过去许久的悲伤被重新提起时，其实也等同于再次经历一次：
“那时候的社会风气，远不如现在开放，而晓烟自己也是个很传统的女子。
虽然我一直在劝说她应该问过江顺的意见和态度后，再做决定，可晓烟固执起来，也是相当犟。
所以，发生这样的事后，在夏远高的信誓旦旦下，晓烟答应和即将要回国的江顺断绝恋人关系，转而答应了夏远高的求婚。
如果……晓烟不做这样的决定，她的命运也许完全不一样，哎。”
每当想起这些，袁素就会责怪自己当时没有更努力一点去劝解自己的好友。
如果晓烟没有走错那一步，她怎么可能抛下自己的女儿死在最美好的年华？
“他们完婚后生活就一直那么悲惨吗？呵，也是，错误的婚约哪里会快乐？
那为什么妈妈和伯父在婚后还会有来往？
他们……他们真的是藕断丝连，并一直维持情人关系么？”
听到这时，夏吟竹忽然觉得如果江顺和自己母亲真是情人关系的话，她也能理解。
毕竟，自我道德要求在强烈的情感面前，有时候是很脆弱的东西。
更何况，夏吟竹从日志中知道她妈的婚后生活并不那么幸福。
“因为得到晓烟要嫁给夏远高的消息，江顺和蔡可匆匆从美国赶回。
就在他们下飞机那天，晓烟和夏远高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江顺盛怒之下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去了婚礼，并当众给了晓烟一巴掌。”
那日的婚礼情景，在袁素眼前回放。
她仿佛都能清晰看到愤怒和悲伤交加的江顺。以及自己那无辜却善良的好友的内心，都在呜呜哭泣。
“伯父……伯父怎么可以打妈妈呢？妈妈不也是无辜的吗？”
夏吟竹从没有想到，母亲和看似严肃的江顺之间还发生过这么多曲折的故事。
她甚至难以想象，如今看起来总是相当严厉的江顺也有那么冲动和动情的时候。
伯父是真的深爱妈妈吧，因为爱，所以不能接受。
袁素轻轻的叹着气儿，心疼万分道：
“晓烟并没有告诉江顺，她是被夏远高强占，所以才嫁。
她告诉江顺，她觉得夏家条件比较好，她不愿意再等下去，因为不知道何年何月江顺才能让她过上很好的生活。
这些当然都是借口，晓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了解江顺如果知道实情，肯定会找夏远高拼命。
我知道这些后为晓烟觉得冤屈，曾想去找江顺说明一切，可晓烟威胁我，如果说出去她就和我绝交……”
***
可怜无辜却又善良的妈妈，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傻么？
是不是你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是错误，所以才会在日志中告诫我千万不要和一个自己不爱或者不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夏吟竹紧紧咬住下唇克制哭泣的声音，半晌后黯然道：
“伯父……到现在也不知道实情吗？”
“婚后的晓烟和夏远高，过了一段很快乐的生活。
可随着时间慢慢逝去，晓烟发现夏远高越来越多的缺点，懒惰也就不说了，更重要的是他极度自私小气。
他可以随意和任何女同事说笑，但他对晓烟十分苛刻，严禁她与任何男同事说笑，还经常觉得晓烟背着他做了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本来还想好好经营婚姻的晓烟越来越吃力，也越来越觉得生活没意思。”
又是一声长叹，不知道袁素是在感慨好友的命途多舛还是在感慨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
“那时的江顺，也已经濒临死心，开始试着始终默默守在他身边的蔡可交往。
可多年的纯真感情哪有那么容易忘记，江顺尽管觉得愧对蔡可，可他的心却始终有一部分还在晓烟那。
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他原谅了晓烟，并提出两人能做朋友，毕竟是多年的相识啊。
苦闷中的晓烟没有理由拒绝江顺对自己的关心，可惜这也更加给了夏远高怀疑晓烟的理由。”
“若连信任都没有，婚姻怎么可能继续得下去？
妈妈……为什么不离开爸爸？”
接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夏吟竹显然考虑问题更注重从人性的角度出发，谁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爸妈婚姻破裂。
可若两个人在一起真的那么牵强，分开也许是对两个人的成全，不是么？
***
房外这时已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敲打在窗户上让人莫名觉得低沉。
袁素看着窗户上的雨帘，无奈笑着摇头：
“孩子，你妈妈是个相当善良温柔的女子，她一直都想将婚姻经营得美好，因此强迫了自己两三年。
有了你之后，又想努力给你一个完整的家。
到后来，夏远高越来越神经质的时候，被迫无奈的晓烟也曾提过离婚，可夏远高怎么能答应呢？
不过是带来更多的家庭暴力罢了。
而你的外婆外公俱是性子柔软的人，纵然心疼女儿，也没办法。”
夏吟竹想象着那是怎么样一个破碎不堪的家庭，她的心在默默哭泣——
为自己苦命的母亲。
而对于父亲，此时的她只觉得麻木，想责备，却想不出责备之词。
那个接近神经质的男人她几乎没有任何印象，可说到底还是她的亲生父亲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