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清宫中，戈复上上下下找了个遍，甚至去掀了梨枝的被子，都一无所获。
“去哪里了？”
戈复站在华清宫前，眼眸中闪过一丝焦急。
思忖了片刻，戈复重新来到梨枝的房间，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床前。
桃夭儿在哪里，这个贴身宫女应该知道。
也许是白天发生的事情太让人心烦，梨枝在睡梦中也皱着眉，看着睡得不大安稳。
戈复蹲在她的床前，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被子：“喂！你醒醒！”
梨枝没醒，不过眉头又皱紧了几分。
“醒醒，我问你点事！”
见梨枝没动弹，戈复有些不耐烦了，隔着被子猛摇！
“嗯？”梨枝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你告诉我，桃夭儿在哪里？”戈复收回手，蹲在床前，在月光的反射下，一双眸子黑得发亮！
“我也不知道，反正在宫外啊……”
梨枝还没清醒，揉着眼睛，下意识回道。
紧接着，她的手僵住了，放在眼皮上，动弹不得！
“什么？她怎么会到宫外？”戈复惊诧地问了一句，急了：“快说！具体到哪里去了！”
一阵诡异的沉默。
下个瞬间，梨枝突然尖叫：“有——”刺客！
见情况不对，戈复甚至没让梨枝将“有”这个子完整地说出口，就用被子堵住了她的嘴！
“呜呜！”
梨枝又惊又怕，死死瞪着戈复，已然将他当做刺客！
“我是桃夭儿的……朋友，你告诉我，她在哪里？
这刺客的目标是主子？
梨枝瞪着眼，愤怒警惕之色溢于言表！
“我就是来看看她，不是来杀人的，你别不信啊！”
面罩下，戈复撇撇嘴，如此解释。
“呜呜！”梨枝眼中喷火，眼刀飞向戈复！
白天刚丢了主子，晚上就有人对主子图谋不轨。现在想来，主子离宫，倒不知是祸还是福了。
“我待会放手了啊，你要是再吵，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戈复正急着找人，实在不耐烦与梨枝周旋，他想也不想地，张口就是威胁。
“……嗯。”
梨枝瞪着戈复，不知想到什么，眼中划过一道光。
于是戈复慢慢松开被子，让梨枝重获自由。
“她在哪里？”
“主子不在宫中，在姬府。”
梨枝盯着戈复的眼睛，心里却在琢磨：宫中的暗卫没多少，但是姬府老家那里，还留了不少人，要是这杀手去了，就不信暗卫们治不了他！
戈复不知道他被一个宫女小看，既然得到答案，他也无意伤害伺候桃夭儿的人。
“你最好别骗我。还有别告诉任何人，我来过。”
最后看了眼梨枝，戈复淡淡地警告，脚步轻移，眨眼间便从窗户处翻了出去！
梨枝坐在床上，无言地看着大开的窗子。
风，从窗外刮进屋子里，吹得梨枝寒毛直竖，凉飕飕的感觉登时让她清醒过来。
“刺客想杀主子，这事就算禀告王太后，也没用吧？”
自言自语着，梨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
戈复赶到姬府的时候，虽然还是晚上，但是他知道，不久就要天明了。
想到在宫中耽搁的时间，戈复面皮绷得死紧，直接跃进姬府的外墙，直奔那桃夭儿的院落！
姬府中的暗卫还在值班，守着姬氏的老宅子，倒是没有料到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潜进来，就为了找一个女郎。
戈复站在院落前，没有贸然冲进去。
一眼望去，庭院中的一草一木，还栽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比他上次来的时候，枝叶粗壮了些。正值秋天，叶子也枯黄了。
戈复有些感慨，有些怀念，顿了几秒，才穿过院子，径直来到屋子的窗前。
天已经亮了一线，从窗口看去，屋子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有没有人在。
戈复没有想到梨枝胆敢骗她，没有犹豫，再次翻窗！
漆黑的房间里，安静无声，空气中虽然没有满布灰尘，但是戈复敏锐的神经却跳了一下，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快步走到床前，戈复朝床上瞅去，下一秒，他顿时眼前一黑！
又没人！
那小宫女简直当他是傻子，哄他玩哪！
静止不动十几秒，戈复拳头攥得死紧，眼中闪过深深的怒意！
扯开面罩，戈复盯着空档的床，气得牙都要咬碎了：
“老子都跑了大半个晋国了，连个人影子都找不到，见鬼了？”
他就说，整个王宫中，就桃夭儿的话还能听。至于其他人，不管是姬十三，还是劳什子的宫女，都不是好料！
深深地瞪着空床，戈复打碎牙往血里吞，怨怒地走到门前。
天已破晓，说不定桃夭儿不在卧室，他在姬府其他地方找找——要是哪里都没人，他再回去找那宫女问个清楚！
此时的戈复郁闷又憋屈，攒着一口老血，不上不下地硌在喉咙里，他气得想杀人！
戈复摸到姬府已经有很多次了，这里的任何地方他都熟门熟路，不消时，他就在所有能待人的地方找了一遍。
没人。
没人。
还是没人！
戈复站在书库里，面无表情地书架林立的景象，慢慢捏紧了拳头。
书库里的书并不多，也许是随着姬十三搬迁到王宫了，有价值的古书已经被转移，剩下的都是些寻常人家就能买到的闲书。
戈复冷着脸，脸色极其不好。
连夜兼程，奔波两地，最后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再没有侥幸的余地了。
想到姬十三那个伪君子，又忆起骗他的梨枝，泄愤似的，戈复伸出拳头，将内力灌注到指骨处，一拳锤向书架！
“轰隆轰隆！”
书架是连排的，一座书架打下去，便带动了其他书架，在几秒的时间内，所有的书架都倒塌下来，激起陈年历久的尘埃！
作为始作俑者，戈复盯着眼前的混乱，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哼！”他冷哼一声，朝门口走去。
走着走着，脚下忽然踩到了什么东西，戈复又不爽起来。
退后一步，他皱眉盯着脚下的书，抬起腿就要踢出去——
“嗯？”
就在他扬起脚的瞬间，戈复突然定住，旋即收腿！
慢慢蹲下，拾起书，戈复看着书脊处的印记，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个是……”
戈复盯着这个印记，看了足足有十秒中，才在侍卫们的大呼小叫中，跃上房梁，从天窗离去！
“来人啊！”
“那是什么声音？”
“我们赶紧去看看！快点，说不定有贼！”
***
从宁城到引城，距离稍远，姬十三还在赶路途中，没有停下。万俟烈领着数千精兵，已经潜伏在前方，就等着将姬十三瓮中捉鳖。
楚国的士兵也在赶路，不过离姬十三还有几个时辰的路要追。
至于桃夭儿，她的行路速度时快时慢，跟着自己的身体情况来，不知何时才能与姬十三见面。
“六王子，这个位置实在是巧妙，您是怎么找得到的？”问话的人是狼牙，他目光灼灼地望着万俟烈，赞叹不已！
此时匈奴人全部下马，趴在一道山峡上，俯视着狭窄的间道上。为防马匹发出嘶鸣声，他们在马嘴上套上嚼子，牵到不远处藏着。
整座山峡，俨然是一个鬼斧神工的天然偷袭地，不仅是狼牙，所有匈奴兵来到此地的时候，都不免发出了惊呼！
万俟烈看着空无一人的间道，闻言笑了笑。
是啊，这个地方他也没来过，理应不知道才对，可是在晋兰给他的地图上，前人特意标注了这是道“生死关”……
想到晋兰，万俟烈立刻就联想到她的要求，当即，他拍拍狼牙的肩膀，感慨地说：“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你回去后，好好对待你的娘们，女人狠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狼牙不解其意，不明白万俟烈怎么将话题扯到女人身上，这一愣神，万俟烈就起身，巡视趴在山峡上的士兵去了。
在漫长的等待中，几个时辰过去了。
姬十三离这道“生死关”还有三里的距离，楚军走的是另外一条路，距离万俟烈也很近。
在无人的山道上，桃夭儿疾驰着，总觉得心中有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泛出，再扩散到四肢百骸。
她刚刚从宁城离开，那座城池基本上已经沦为一座空城，若不是她遇见了仅剩的一户穷苦人家，也得不到姬十三的消息。
沿途中，也许是因为桃夭儿赶路时一直注意身体，药丸子吃了不少，抑或是始终存了三分内力护着小腹，总之，在这个几个时辰内，腹中并无不适的感觉。
桃夭儿的神经时刻紧绷着，身体暂时无碍，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不知不觉的，她开始提速。
她移动的速度太快，席席的劲风刮在全身，远看着白纱飞扬，飘逸如仙，但是只有桃夭儿自己知道，风吹得她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姬十三要到哪里，但是顺着这条路走，应该很快就能赶上他了吧……
***
戈复不知前线即将陷入一场大战，带着那本《奇穴》，他回到了自己的老家，那座茅草屋里。
看着父亲的坟，他捏着书角，久久不能回神。
戈复，颠倒过来就是复戈。
复戈……傅戈。
傅如青，就是他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