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先法手里的粉笔头马上就要磨没了，似乎他连这么一点儿粉笔头也不愿意浪费，他依然用这个指甲盖一般的粉笔头在黑板上画着东西。马涛从地上放着的粉笔盒里拿出半节粉笔，他将董先法手里的小粉笔头抢了过来，将自己手里的那半节粉笔递给了董先法。“感谢！”董先法弯着腰，用双手将粉笔接了过来，继续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这时在下面坐着的陈波注意到马涛将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粉笔头小心翼翼地放到那个粉笔盒里。陈波心里暗暗吃惊：这些人是怎么过日子的啊？那个粉笔头完全都不能用了，还是舍不得扔掉。不过陈波想起这些人在吃饭的时候将地上已经脏了的饭粒捡起来吃掉的情景，陈波似乎觉得自己有点儿大惊小怪了，于是继续听那个董先法磕磕巴巴地讲课。这时董先法在黑板上画了一个电视机一样的东西，继续说道：“这个小放羊娃看到这样一个东西，外面一个大框框，里面一个小框框，这里有两个钮，这还有两个角，这还有一条尾巴。我画的不怎么像，不过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电视机。
大家都知道，由于97年、98年山西有的地方连电都没有，更别说电视机了。这时小放羊娃心想，这东西可真怪啊，我家羊有眼睛，它也有眼睛。我家羊有角，它也有角。我家羊有尾巴，它也有尾巴。于是他好奇地站在那里仔细看了起来，他看着看着画面动了起来，这是天空下着雨，里面有羊、大人、小孩儿。这个小放羊娃心想，这个东西真怪，我家的羊圈那么大就框不了几头羊，这个东西这么小就能将半边天空、羊、大人、小孩儿框在框框里。正当这个小放羊娃看得正起劲的时候，这时从他后面来了3个城里小孩儿，跟着这小放羊娃一起看起来。这个小放羊娃越看越眼熟，这羊不就是我刚才卖掉的那几头羊吗？这大人不是那天采访我的敬一丹阿姨吗？这小孩儿不就是我吗？于是小放羊娃转过身来向3个城里小孩儿炫耀起来，连我和我家的羊都可以钻这个小框框里你们城里人行吗？这3个城里小孩儿一看果真是他，也没什么话说。正当小放羊娃炫耀得起劲儿的时候，敬一丹阿姨不争气了，这是画面一转，转到了这里。”董先法说着，指了指黑板上画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时电视机里传出了敬一丹的声音，山西的小放羊娃在他们固定的空间里出卖他们无穷无尽的劳动力，祖祖辈辈都是贫穷的命运。
这时3个城里的小孩儿找到了攻击他的理由，于是一起攻击他，你这山里来的穷鬼，你有什么值得好炫耀的，你把我们山西人的脸都丢尽了，你祖祖辈辈都是贫穷的命运，你还不快给我们滚。由于这个小放羊娃已经有十二三岁，他也有他的自尊，再加上城里3个小男孩儿的挖苦与讥讽，小放羊娃被气的满脸通红，头冒青烟，他脚底一抹油，一溜烟跑出了人群。小放羊娃别跑边想，敬一丹阿姨说的对呀，我爷爷是放羊的，留给我父亲的是一条羊鞭和几头羊，还是还有3间破破烂烂的茅草房；我父亲是放羊的，留给我的也是一条羊鞭几头羊，三间破茅草屋。如果我还不改变，我留给我子孙的又会是什么呐？我不能再将这些留给我的子孙了，我要选择逃。”
董先法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逃”字，他指着这个“逃”字，继续对坐在下面的人说道：“这个小放羊娃一溜烟就跑到了火车站，在火车站的售票口排起长队来。这时小放羊娃听到前面一个人对着售票员说道，同志，给我来张到安徽黄山的火车票。于是小放羊娃也对售票员说道，阿姨，给我来一张到安徽黄山的火车票，于是小放羊娃坐上了火车，晃晃悠悠地来到了我们安徽黄山。小放羊娃来到这里下了火车之后，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于是就在火车站的一个角落里蹲了起来。大家都知道我们网络里接站送站的人特别多，别的不打，我就打这名帅气的主持人……”
董先法指了指站在他旁边的那个满脸寒霜的马涛，继续说道：“我就打这名帅气的主持人上星期去火车站接她的女朋友，由于火车晚点没有接到，于是就在火车站闲逛起来，逛着逛着他就看见一个角落里蹲着一个披着羊皮的小孩子，我们的主持人见他十分可怜，于是就上前问道，小朋友，天色已晚，你怎么还不回家呐？这个小放羊娃见我们主持人长得十分之面善，于是将上面的报道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我们的主持人。我们的主持人心想，这样的人不需要改变还有什么样的人需要改变呐？于是主持人就把他带回了我们的家。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家是十分温暖的，每天不是问你吃饱了没，就是问你睡好了没，这就给了小放羊娃一个温馨而和谐的家的环境。”董先法说着，在黑板上写了“环境”两个字。“小放羊娃整天听我们老朋友说要怎样怎样成功，成功后要怎样孝顺父母，于是就给了他一个成功的观念。”董先法又在黑板上写了“观念”两个字，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心动不如行动，小放羊娃也付出了成功的行动。”董先法又在黑板上写了“行动”二字。“一件好事反复21遍去做，一句好话要反复21遍去说，于是他就养成了一个成功的习惯，最后一不小心就落到了和我们老朋友一样成功的命运，新朋友暂时不算。”
陈波坐在那里，听着董先法讲的这些东西，感到十分的可笑。这些人一天到晚讲这些故事，就是为了让别人相信这里真的可以挣到钱吗？敬一丹和放羊娃，都是老的掉牙的故事，自己在上小学的时候小学老师就给自己讲过这个放羊娃的故事，那时老师说如果不好好学习就会和这个放羊娃一样，放羊是为了挣钱，挣钱是为了娶媳妇，娶媳妇为了生孩子，生孩子是为了继续放羊。当时的陈波还十分年幼，只把这个故事当成笑话来听的，没想到被骗到传销窝里这些人天天给讲这个故事，陈波都听的恶心了。照他们这么说，自己被骗到这里，东西被扣留了，自己被非法拘禁在这里，天天被逼着听洗脑课，自己反倒得感谢这里的人了？这时陈波注意到，除了自己，屋子里的人全部在聚精会神地听着这个故事，包括那个刚来不久的傅温彬。还有一会儿就结束了，再坚持一会儿。陈波暗暗地鼓励着自己，他抬起头来，继续听董先法说这个放羊娃的故事。
“我不打小放羊娃运气有这么好，我就打他运气有那么一点差，来到我的家乡山东聊城。”董先法挥汗如雨，一边在黑板上写着板书，一边小声说道：“大家都知道我们家乡是十分环保的，小放羊娃下了火车后不知道爱护环境，随地乱扔果皮纸屑，这时被环保阿姨逮了个正着，将他身上仅有的几十元钱罚了个精光。这时小男孩心想，你们城里人真狠啊，连我这个小放羊娃身上的几十元钱都不放过，我不要在你们城里逮待了，我要选择逃，逃回生我养我的地方。于是小放羊娃选了一条宽阔的大马路就狂奔了起来。就这样小放羊娃狂奔了几天几夜，路过了一户农民家里，看见农民的家里的院子里圈养了几十只鸡。这时小放羊娃心想，为何我不把这几只鸡抓了杀了烤了吃了，好填饱肚子继续赶路呐？于是他有了什么样的想法就付出了什么样的行动，正在小放羊娃付出抓鸡行动的时候，由于他几天几夜没吃饭了，一不小心被脚下的一颗小石子绊倒了，小放羊娃就昏了过去。这时农庄园夫妇从地里干完农活回来，看见自家的院子里躺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见他十分可怜，就将他抱回自己炕上，给他灌了些姜汤米汤。小男孩就苏醒过来，他睁开眼一看，就看见对面墙壁上挂着锄头、扁担、箩筐之类的东西，这就给了小男孩一个种地的环境。”董先法说着，在黑板上写的“环境”两个字下面画了一条横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由于小男孩天天在这里听这对农村夫妇说这块地种什么，那块地种什么，这就给了小男孩一个种地的观念。”董先法又在黑板上写的“观念”两字下面画了一条横线。
“由于小男孩已经有十二、三岁，他也不可能在农夫家里白吃白住，于是就付出了一个种地的行动。”董先法说着，又在黑板上写的“行动”下面画了一条横线。“春种秋收，春种秋收，这个小男孩就养成了一个种地的习惯。”董先法又在黑板上写着的“习惯”两个字下面画了一条横线。“于是就落到了和这对农民夫妇一样伟大而神圣的职业－农民。”董先法在黑板的下面写了两个很大的字“农民”，他又继续说道：“在这里我不是说农民伯伯不好，因为我也是农民的儿子，但是我没听说过哪个农民种地种出个百万富翁、千万富翁出来。以上报道是真实的，97年、98年爱看电视、报纸的朋友绝对留意过这篇报道，他无非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当初你有什么样子的选择，你就有什么样的结果。你的选择不对，你的努力白费。你的选择比你的努力更重要，大家说对不对？”“对！”小面坐着的各位“老板”又一起配合道。
“这堂课我就磕磕巴巴地为大家讲完了。”董先法挠了挠他那肥硕的圆脑袋，说道，“为了我不成功的讲解，我依然将我公司的一点儿小秘密透露给大家，我公司永恒不变的服务宗旨是，健康人类，服务社会，发展事业，报效祖国。由于我的方块字写的十分潦草，大家有目共睹，我就不一一为大家书写了。在这里我不防送给老朋友一个字。”这时坐在下面的陈波看到董先法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富”字，大大的“富”字两边有两个“小耳朵”，陈波仔细看了一下，原来一边写了两个很小的“6”字，一边写了两个很小的“9”字。董先法写完了这几个字，面对着下面坐着的人，说道：“说你在我天津天狮的广阔蓝天下用你鼻子下的一张金口去口碑我天津天狮这个不平凡的行业，我包你过一个六六大顺，九九归一的祥福生活。”
紧接着董先法又在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聪”字，继续说道：“在这里也送给新朋友一个字，你来到这里不懂就用你的耳朵去听，听不懂就用你一双敏锐的眼睛去看，看不懂就用你鼻子的金口去问，最重要的是保持一颗平静的心一点一滴去悟，我包你做一个聪明的人，但是我不希望你做一个打引号的聪明人，我更希望你做一个高明的人。因为我只听说过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没听说过高明反被高明悟的……”陈波听到了这里，已经明白了他们在这里所说“新朋友”应该指的就是被围在中间的自己和傅温彬，刚才他们说的那些应该是警告新来的人不要耍小聪明。陈波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时在黑板前面的董先法又继续说道：“这堂课我就磕磕巴巴地为大家讲解完了，在这里我还是免费的将我自己推销出去，我依然来自山东聊城，名叫董先法，希望大家花点滴时间将我这简单而又平凡的名字深深记住，并在记住我的同时在以后的生活中成为大家知心知意的朋友，在以后的学习工作中成为大家成功而又密切的合作伙伴，今天上午感谢大家的完美聆听和配合，折磨大家屁股耳朵这么久了，我深表歉意，在这里为大家深深鞠上一躬。”
董先法吃力地弯下腰，背着手面对着台下草草地给下面听课的人鞠了一躬。下面坐着的人一起鼓起掌来，在众人稀稀拉拉的掌声中，马涛和董先法弯着腰，握手问好。接着马涛走到众人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下课！”
陈波跟着众人站了起来，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舒展了一下已经坐麻的双腿。倍受煎熬的一上午终于过去了，陈波心理想到，可是下午呐？明天呐？后天呐？以后呐？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呐？生活，到底要把自己变成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