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陈波，在吗？”“在的，怎么了？”“刚才的那个项目奖金收到了吧？”“收到了，收到了。”“你刚才说是家里出的事，和周哥借钱是吧？”“呃……是，是。”“周哥让项目部给你凑了10000块钱，一会儿给你打过来啊。”“嗯，我……我一定会回到项目部去感谢你们的，现在……现在不用给我打过来了，我那会儿和小孙、王卫借了一点儿钱，加上我的钱应该够用了。”“哦，那我不给你打了哈。”“嗯嗯，行。”“挂了哈，有事再联系你，拜拜。”“拜拜。”
“嘟嘟……”陈波的手机响起了挂断电话的声音，洪荣荣急忙将贴在陈波耳朵上的手机收了回来，放进了自己的裤兜。陈波面容消瘦，衣衫褴褛，两眼空洞地看着前面，就像一个被抽走灵魂的人。洪荣荣看到陈波的样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陈波的肩膀，对陈波说道：“帅哥，真的，在这里每一个人的过程都一样，每一个人都经历了这个过程，包括我，所以我知道经历这个过程有多么的痛苦。但是你要想想以后，等你在这里上了老总以后，你就有花不完的钱，到时候你可以用双倍的钱还给他们，等到那时候你再好好补偿他们也不迟。”“我会还他们的钱的，我一定会还他们钱的，不管我出去以后是有钱还是没钱，哪怕我出去再工作个5年10年的，我也会把钱还给他们的！”陈波泪眼婆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只需要在这里待上两年就可以还他们钱了，还用什么工作啊？你还惦记着你那份破工作啊？”洪荣荣听了陈波的话，摆出一副鄙视的模样，说道。
陈波没有搭理洪荣荣的话，此刻他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工作一年积攒的积蓄保不住了，还得欠上一屁股的债。陈波苦笑了一下，他现在想明白了这里的人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让自己欠这一屁股债。一是可以从自己和自己所认识的人身上搞更多的钱，二是可以彻底断了自己的后路，让自己死心塌地跟着这里的这群畜生干传销。陈波知道传销在中国很臭名昭著，而且也知道搞传销的这帮人很坏，可是没想到的是这些人竟然可以坏成这个样子，坏的这么无可救药。不过陈波现在明白了，明白了什么对于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自己在公司干了两年没攒下什么钱，倒是处出了几个能在关键时刻帮自己忙的人，不过这个忙帮的是这么的没有意义。陈波现在已经被感动了，他没有想到公司的人这么看重他，也没想到他的朋友会这么相信他。陈波暗暗发誓，不管怎么样，自己一定要想办法尽快逃出这个鬼地方，和外面世界的所有人的羁绊，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被这些人渣斩断呐？陈波低下了头，他的视线再次模糊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些琐事……
“下面就请我公司做的非常好非常棒的王老师给大家讲解营销通道以及奖金分配，大家欢迎！”像往常一样，张健站在黑板前，冷冷地对坐在下面的人们说道。坐在众人中间的陈波和其他人一起拍着巴掌，等待着主讲“老师”的到来。“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令陈波惊奇的是，今天上午讲课的竟然是那个长得猥猥琐琐的王时五。“合作愉快，合作愉快。”王时五和张健面对面，弯着腰，握着手说道。王时五和张健握完了手，王时五站在了黑板前。他显得十分的不安，结结巴巴地说道：“真诚的友谊来自……来自真诚的自我介绍，我来自……来自河北石家庄，名叫王时五。”王时五说完，一脸茫然看着面前的张健。
张健看了一眼王时五，一脸不耐烦地说道：“真是服了你了，跟着我说，希望大家花点滴时间将我这简单而又平凡的名字深深记住。”王时五紧跟着张健说道：“希望大家花点滴时间将我这简单……而又平凡的名字深深记住……”就这样，张健说一句，王时五结结巴巴地跟一句。而张健似乎也没有让王时五停止讲课的意思，继续不耐烦的教着王时五。
像往常一样，陈波坐在众人中间。他觉得自己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无聊的生活了，日复一日，已经连着十几天的时间，这里的人每天都似乎在重复同样的事情。每天上午讲传销课，下午那些什么“领导”、“大领导”来和新人聊天吹牛逼。晚上吃完晚饭早早的就睡觉了。与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相比较，这里的生活简直就是灰色的，单调而乏味。陈波打着哈欠，看着黑板上的人像精神病一样的表演。这时，“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道缝，洪荣荣伸进头来，指着陈波说道：“带陈帅哥出来！”
“等等，郑老板，你先回课堂吧。”洪荣荣对拉着陈波的郑鲁迪说道。“知道了。”郑鲁迪微笑着说道，转身打开了“课堂”的门，走了进去。“走吧，帅哥。”洪荣荣抓着陈波的手腕，拉着陈波走进了“卧室”。
这时陈波发现，“大领导”朱聪坐在“卧室”的榻榻米上，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手里的手机。“过去，在大领导面前蹲着。”洪荣荣对陈波说道。陈波顺从地走到了朱聪面前，蹲在了那里。朱聪抬起头，看了陈波一眼，说道：“赵大给了你3天的时间，让你凑够这25套的上线款。这是第一天了，你好好想想你认识的人里谁可以帮你？”陈波听了朱聪的话，立刻面露难色，就算这里的人再怎么安慰自己，无缘无故地逼着自己和自己认识的人借钱，搁谁谁也不愿意。
陈波苦笑着，不情不愿地说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谁能帮我，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和我认识的人借过钱。”“这样啊，其实我也不是逼你非得借那么多钱，而是让你尽你自己的最大努力，能借多少借多少。”朱聪微笑着对陈波说道。陈波看着朱聪，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逼到这一步了，似乎自己已经没有后路可以走了。陈波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嗯，知道，那我和我家里说吧，看看我家里能不能给我打点儿钱。”“我是不会让你联系你家里给你打钱的。”朱聪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家里知道你身上有钱，如果你无缘无故地就和你家里要钱的话你家里肯定知道你出事了，我不想让你家里担心你。”“嗯，好吧。”陈波说道，他打心眼里就不愿意借钱，更别说用这种方式骗家里的钱了。
“那看看谁能帮你吧，洪老板，手机。”朱聪对洪荣荣说道。“尊敬的大领导。”洪荣荣走到朱聪面前，弯着腰，将陈波的手机递给了朱聪。朱聪接过陈波的手机，一边翻着陈波的通信录一边对陈波说道：“你好好想想，到底谁能帮你？有没有特别铁的朋友。”“那我和我最好的哥们借吧，他们应该能帮我。”陈波看着自己的手机，小声说道。“你最好的哥们，他们是哪里的啊？”朱聪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波的手机屏幕，警惕地说道。“他们和我是一个村的，都是和我从小玩到大的。”陈波说道。“那你也不能和他们借钱，他们应该和你家有联系吧？”朱聪放下了陈波的手机，看着陈波说道。“嗯，他们都和我是一个村的。”陈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至少现在自己不用和家里人还有最铁的发小借钱了，这也就意味着自己不用坑他们的钱了。
“那你再好好想想，除了你的家里人和你村里的人，到底谁还能帮你？”朱聪叹了一口气，他拿起陈波的手机，再一次打开了通讯录，将手机伸到了陈波的面前，让陈波看着手机屏幕找能借给陈波钱的人。陈波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如果不顺着他们，这里的人会怎么对付自己，自己已经被逼到这个份上了，除了顺着他们自己还有一线生机，自己似乎也别无选择。只要自己顺着他们，时间长了他们肯定会相信自己，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找个机会逃出去，然后再和自己的朋友好好解释解释。陈波一脸苦涩地说道：“那我和我的同事试试吧。”“嗯，那你试试吧。”朱聪将手机递给了陈波，让他自己从电话本里找。
陈波抱着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地翻看着自己的手机。由于过度紧张，他的手心出了许多汗，把他的手机屏幕都弄得脏兮兮的。陈波在他那脏兮兮的裤子上胡乱擦了擦手，继续翻看着他的手机通讯录。“还没有找到可以借给你钱的人吗？你准备以什么理由和他们借钱呐？”朱聪似乎有点儿不烦了，冷冷地说道。“嗯，我就说和我对象做生意。”陈波胡乱说道。“你上的好好的班，因为一个刚见面的对象你工作都不要了，还借钱做生意，你觉得你家人和你同事会怎么想？”朱聪一脸严肃地对陈波说道。“那我就说我家里人生病了吧。”陈波感到从未有过的耻辱，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会以这种令自己恶心的方式去和别人借钱。但是陈波不愿意归不愿意，他知道朱聪和洪荣荣正在虎视眈眈地看着自己，自己不可能跟他们玩什么心眼，还不如先把这一关过去再说，省的自己惹他们生气了自己再吃什么苦头。陈波再也不想去经历那种不能睡觉的经历了。
陈波看着手机通讯录的一个名字，无奈地对朱聪说道：“这个同事，我问问他吧。”“这个和你家里没联系吧？”朱聪有一丝紧张地问道。“应该没有吧。”陈波低声说道。“嗯，那你问问你这个同事吧，打电话的时候把免提打开。”朱聪看着陈波手里的手机，嘱咐道。“嗯，知道。”陈波说完，打开了他手机的通讯录，点了他的一个同事王伟的名字。“嘟嘟”，陈波点开了手机的免提，手机响起了拨号的声音。“嗡”的一声，电话打通了，电话那一头响起了陈波的同事王伟的声音，“喂，陈波？”“嗯，是我，是我。”陈波紧张地说道。“嗯，你现在还在武汉了吗？听说你要去北京那边了，怎么，去了吗？”电话那头的王伟似乎没有觉察出陈波的异样，大声对陈波说道。
“嗯，要去了，现在在家待着了。”陈波语无伦次地说道，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自己的同事开口借这个钱。“你怎么还在家里了？还和公司请的假了吗？”电话那一头的王伟显得有些惊讶。“嗯嗯，和你说个事，王伟。”陈波看着自己身边的朱聪和洪荣荣，紧张地对电话另一头王伟说道。“说吧，什么事？”王伟平静地对陈波说道。“你……能不能……”陈波实在说不出口，他闭上了眼睛，鼓足了勇气对王伟说道，“王伟，你能不能借我点儿钱，我妈病了。”“嗯？！你这几天没去公司就是因为这个啊？”王伟的语气变得很震惊。“嗯，是，我妈心脏不太好。”陈波含含糊糊地说道。
“你需要多少钱啊？”王伟平静地说道。“看你能借我多少吧。”陈波眼里噙着泪水，他被逼着去和同事借钱，心里是十分痛苦的。“嗯，我这里有7000块钱，你要用我给你打过去。不过等一个月你得还我，到时候我也得用钱。”王伟关切地说道。陈波正要说话，这时他看到朱聪和他摆了摆手。陈波明白了，朱聪这是让他不要和王伟借钱。陈波叹了一口气，对电话另一头的王伟说道：“这样啊，那我先问问别人吧，到时候实在不行再联系你。”“嗯，行吧，你好好照顾你妈吧，有什么困难就和我们说吧。”王伟说道。“嗯嗯，挂了啊，王伟。”陈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急忙将电话挂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