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盆白菜炖肉被放在了地上，里面不是之前做的那种清水煮菜。陈波盛了一碗饭，拿起勺子开始往自己的碗里打菜。“陈老板，多打点儿。”洪荣荣看着陈波，笑着说道。“嗯。”陈波默默地盛了一碗菜，和屋子里的其他“老板”一样蹲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吞咽起来。
今天似乎要出远门，去哪里陈波不知道。陈波蹲在地上，像极了一个沿街乞讨的老乞丐。这恐怕是陈波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了，一碗白菜炖肉都可以让陈波馋的直流口水，此时陈波已经顾不上自己曾经是一名大学生的形象了，他大口地吃着碗里的饭，甚至屋子外面都能听到他大口的吞咽声。陈波狼吞虎咽地吃着，只为了吃的足够快能再多吃上一块肉。
陈波吃完了晚饭，他按照洪荣荣的吩咐，将洗好的碗筷、电饭锅、菜盆子一股脑儿地装进了一个破旧的蛇皮袋子里。“客厅”里已经放了好几个同样的袋子了，里面装着那几床脏兮兮的被褥和一些生活用品。“老板”们的随身行李就显得比较寒酸了，有的只是一个小包，连几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陈波看着自己的绿色旅行箱，这就是自己剩下的唯一财产了，自己的电脑和学习资料、书籍都不知道被他们整到了什么地方，他们当初说的把行业考察清楚考察明白了，这些东西就会还给自己，看来都是鬼话。陈波看了自己一眼，发现自己现在就是活脱一个乞丐。
陈波和其他“老板”睡眼惺忪地坐在地上，等着洪荣荣发出出发的命令。那个方潮“方老板”下午的时候被“大领导”赵云带走了。现在已经不知去向，不知道是被送走了还是又把他转移到了别的什么地方。
“走了，把东西先搬下去。”洪荣荣接完了一个电话，对着屋子里的人说道。“老板”们从地上站了起来，两个人一组，抓着那些装着东西的蛇皮袋就往出走。这时，只在“大领导”、“领导”回来的时候才会开的防盗门已经打开了，陈波非常吃力地抓着一个装着重物的蛇皮袋，和马涛抬着一个蛇皮袋往楼下走，他有点儿纠结自己要不要逃走。确实，现在逃跑的时机比之前那次调家的时候逃跑的时机好的多，现在也没有那些“领导”和“大领导”盯着，只有一个“管家”洪荣荣在那里指挥。门就这么开着，自己也能大摇大摆出去，如果自己跑到大街上，一溜烟儿跑掉，相信这些人也不会去追自己。
陈波和马涛抬着那个蛇皮袋，吃力地往楼下走。由于这个蛇皮袋里装的东西十分的沉重，陈波渐渐感觉到体力不支，捉着蛇皮袋的手也渐渐地放松了。“歇一会儿，马老板，我拿不住了。”陈波喘着粗气，对马涛说道。“嗯，好吧，歇会儿吧。”马涛说着，将那个蛇皮袋放在地上。陈波松开了捉着蛇皮袋的手，站在了一旁，歇了起来。
这已经是自己在这个传销团伙里第二次出来了，也就是这是陈波第二次可以逃跑的机会了。陈波站在那里，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自己，不禁叹了一口气。自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手机、钱包和行李现在都被他们保管着，自己身无分文，如果就这么走了，自己该何去何从？陈波已经见过了“大领导”王成给郑鲁迪发“工资”，虽然那不叫工资。陈波觉得自己怎么样都应该把自己的损失减小到最小化，如果就这么走了，陈波真心觉得不甘心。另一方面，陈波也觉得自己如果就这么走了，就太便宜这帮传销份子了，自己怎么也得想办法整他们一下，所以，自己暂时还不能走。
“走吧，陈老板。”马涛笑着对陈波说道。“嗯，走吧。”陈波吃力地抓起了那个蛇皮袋的一角，和马涛将那个蛇皮袋抬到了楼下。这时陈波看到周伊和几个“老板”已经站在了马路旁边，马路上有一辆电动三轮车，上面驮着这些“老板”们抬下来的东西。“来，搭把手。”陈波和马涛很吃力地将最后一个蛇皮袋抬上了那个三轮车上，骑三轮车的那个本地人用绳子将车上的东西捆的很结实，他似乎不知道他眼前的这帮人是做什么的，或者说是假装不知道。
“陈老板，你和王老板先跟着李导走吧。”这时陈波看到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骑着一辆破电动车走了了过来，停在了路旁。陈波认识他，他就是这里的一个“领导”李渊，据他说他也是一个大学生，还是干土木工程的，和陈波也算是同行。李渊在给新来的“帅哥”拉平衡感的时候总是会说他以前有一个女朋友，他所在的工地在深山老林里，手机都没信号，他在里面干了半年。等他出来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已经嫁做他人妇，心灰意冷之下，他也是在网上找女友，结果就被骗进了传销之中。从这一点来说，陈波和他也还是比较像的，只不过这个李渊已经干到了“领导”级别，陈波总在找机会逃跑。
“走吧，你们两个坐上来吧。”李渊面无表情地说道。“陈老板，你先上去吧。”王聪铭看着陈波，说道。“嗯，好。”陈波说着，坐上了那辆电动车上。王聪铭在其他人的搀扶下，也坐上去。李渊看了一眼周伊，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这里的风景还挺不错的。”陈波坐在电动车上，看着黄山市的夜景，感慨道。“是啊，等我在这里出局了，我要把中国的名山大川旅游个遍。”坐在陈波身后的王聪铭笑着说道。“哎，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旅游也是穷游，要等着在这里挣够了钱再出去旅游，不光要国内旅游，还要海外游呐。”李渊一边驾驶着电动车，一边兴致很高地说道。陈波看着他们，苦笑了一下。这车上坐着三个大学生，学历一个比一个高，却混得一个比一个惨。不过陈波很庆幸的是，自己不会像他们做那种虚无缥缈的美梦。
不一会儿，李渊将电动车停在了马路旁，他对陈波和王聪铭说道：“你们就从这里下吧，去那个凉亭那里等着吧。”“嗯。”陈波答应道，他看到这里就像是一个广场，广场的里面有一个凉亭，凉亭里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陈波先下了车，将王聪铭搀扶了下来。李渊骑着车，掉了一个弯，又去接其他人去了。王聪铭已经完全走不了路了，陈波搀扶着他，一步一步往那个凉亭走去。
王聪铭走着走着，一个不小心没有抓住陈波的胳膊，摔倒在地上。“王老板小心点儿！”马涛说着，从凉亭那里跑过来，和陈波一起将王聪铭架了起来，将他搀到了凉亭的一个长椅上坐下。陈波喘着粗气，找了一个位置坐下。陈波的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他们大约有四五十个人，大约都是二十到三十岁的小伙子，还有几个女孩子。让陈波惊奇的是，这些人都是有说有笑的，似乎他们从事的不是让人闻风色变的传销。陈波也没有认识的人，也和他们没有什么好说的，自己一个人坐在那里发着呆。不一会儿，和陈波一个“家”的傅温彬、洪荣荣、郑鲁迪几个人都走了过来。
“车过来了，没得干的人都上车吧！”陈波顺着声音，看见“大领导”王成站在两辆大巴前，对着凉亭里的人吼道，“走吧，各家的领导指挥着各家的老板们上车啊。来几个人，把这些行李装到货车上。”有十几个年轻小伙子撸起袖子，将广场上那些堆积如山的行李往一辆卡车上装。陈波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跟着洪荣荣，走上了一辆大巴上。陈波坐到了后排的一个位置上，看着车窗外的那些正在吃力地搬着行李的年轻人。这些人都是和自己一个过程过来的吗？如果是，他们吃了这么大的亏，为什么还愿意待在这里呐？
“哎呀，你也来了，不应该呀。”那个“吴导”笑眯眯地看着陈波，说道。“嗯，我跟大部队走。”陈波笑着，打着哈哈。“吴导”坐在了一个位置上，开始和坐在他旁边的李渊聊天。陈波的那个“家”的洪荣荣、董先法、郑鲁迪和王聪铭等几个人坐在了陈波的旁边，他们几个有说有笑的，就像是学生转校一样热闹。不一会儿，偌大的一个大巴已经坐满了人，陈波看见窗外的那些堆积如山的行李已经全部被搬到了车上，那个广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大领导”王成一脸坏笑地走了上来，他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一个也不少。“行了，可以走了。”王成对公交车司机说道。“嗯，好。”公交车司机面无表情地说道，同时发动了车子。“祝你们一路顺风！”王成笑着对车里的人说道，走下了公交车。车子已经缓缓开动了，陈波看着公交车窗外的美丽的风景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在迷茫，自己的这一决定，到底是让自己离家越来越近，还是越来越远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