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悠悠轻抬眼眸看着眼前俊朗清隽的男人，心底五味杂陈。
收到封希佑的信，她犹豫很久，要不要去情诱东方恒。
最后，她决定去做。
国恨家仇，毕竟是她现在活着最重要的背负！
甚至，她把一切都已经计算好，包括自己体内药性发作时间以及东方宸出现的时间。
可她没料到的是，最后关头，她自己却因为东方宸的身影而退缩。
那一瞬间，有种强大的力量驱使她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也依稀感觉到，如果自己跌入了东方恒怀中，她和东方宸从此就是陌人。
“不知道，可能是……近来每每看书太晚所以有些疲惫。”
虽然最近的确研读医书到深夜，但这毕竟不是身子发软的原因。
不习惯撒谎的她银齿轻咬朱唇，慢慢低下头去。
敏锐深沉的东方宸在亭子里读懂了她眼中的请求，当然也不会相信她此时的理由。
未置可否的扬起一抹冷笑，鹰眸顿时变得寒意森森：
“忽然找皇弟下棋，是在为一年半后留在宫中做铺垫么？留条后路，的确是很明智的作法。可……皇后，朕怎么突然觉得你不是单纯的痛恨朕那么简单呢，嗯？”
如覆冰雪的话，让楚悠悠陡然一惊的同时却也惆怅不已。
将东方宸机敏的揣测忽略，绝色容颜慢慢冷下去：
“如果我想留在宫中，你也说过很容易。既然如此，我有必要现在开始就找后路么？”
“朕早告诉过你，皇弟是个很危险的男人，为什么还要去接近他？或者……这也是你处心积虑的一部分？”
像是被戳到痛处，东方宸的幽深瞳孔内拥簇着火焰，口气变得极为不善，带着可以嗅到的暴戾之气。
虽很想掩饰内心的担忧，可最终还是用最不恰当的方式泄露出来。
面对东方宸的指责，楚悠悠心底蔓延出无限悲凉。
于表哥，我计划失败恐怕难以原谅，他是个那么苛求完美的人；
于东方宸，尽管因他我最终放弃计划，可他又如何能明白？
他和东方恒之间那种微妙的关系足以让他听风就是雨。
原来，不论我怎么做最终都不能善终。
这种结局，早在我来魏国的那天就已注定。
也许每个人都能有很多选择，可她不一样，她别无选择！
东方宸是我的仇人，仇人，仇人！
一遍遍提醒自己，楚悠悠收拾好对东方宸那种若有若无的情愫，冷冽而笑：
“我接近他，你介意了吗？是因为这影响到皇家颜面么？我可记得你说过，红杏出墙，找对墙就行。”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等讽刺的语气跟东方宸说话，他怔住片刻旋即火气就像暴风雨一样袭来。
该死的女人，她根本不了解皇弟是个多么可怕的人更不知道他有多么想伤害我身边的人，现在居然讽刺我？
往事的痛和眼前的怒交织错生，东方宸的脸色顷刻暗下去，几乎有杀人的冲动。
拂袖腾的站起，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拳，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燃烧在胸腔内的火焰。
深深的呼吸几口，他意识到现在自己的怒气来得奇怪。
她不知往事，自然无法懂我在说什么。
然更重要的是，对于一个想杀我的人我为何要煞费苦心的保护她？
东方宸，收起你可笑的怜惜，心如死灰且命不久矣的你有必要为这些动怒吗？
如果她真的只是在为自己以后谋算，你有什么可以指责？
“你的生死朕本不在乎，爱接近谁就接近谁，如果不怕死的话。至于红杏出墙，如果有本事不让朕发现，朕亦无话可说。”
最终，东方宸将复杂万分的心思敛进心底。
伤人的话不带丝毫感情的吐出，面庞上只有疏远的淡漠。
敏感纤细的胸口像是被细密银针扎入，楚悠悠费力的扬起柔荑抚摸上发疼的心。
泪水不争气的蜿蜒而落，别过脸去的她也疏离开口：
“妇德我自会遵循，你无须担心。你的生死我同样不在乎，所以最好小心我会出其不意的杀了你。这，才是你应该担心的问题。”
低沉肆意的笑从东方宸的喉管中发出，他深深凝视那抹秀丽的背影一眼大步离去，声音也渐行渐远：
“朕谢谢皇后的提醒！奉劝你一句，要活下去你就得隐忍，而不是四处招人注意。”
东方宸，也许心软真的不应该存在于你我之间，因为你我最后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鱼死网破。
我无心杀你，却要颠覆你的国家；
你无意杀我，但最终还是会杀了我，不是么？
直至感觉东方宸的气息已经完全散去，楚悠悠这才睁开早已噙满泪水的眼眸。
你的生死我同样不在乎，谁知道她说这句的时候心尖在颤抖，谁又知道她最近夜夜苦读就为找出三三魔蛊的破解之法？
然说出这句的楚悠悠自己也没有料到，不久之后发生的事就会让她彻底忘了这句因为气愤而说出的话。
***
正准备去御膳房交代晚膳，小棉瞅见东方宸疾步走出，脸色阴暗得像是风雨要来的前夕。
乖巧的她连忙上前请安：
“皇上，您这就走？不和娘娘一起晚膳？”
鹅黄色的身影飘忽至眼前，东方宸将阴沉的面色收了收：
“不了。小棉，娘娘最近……”
还未将话完全说完，小棉就已经明白他要问的是什么，颔首道：
“娘娘最近每夜挑灯看书很晚，除开这点其它和从前并无两样。珍妃娘娘每次来请安语气都不善，其它几位娘娘还好。”
虽然东方宸知道楚悠悠素来爱看书下棋侍弄花草，但从前她似乎没那么沉醉于书籍：
“看什么书？”
“娘娘让奴婢和思月去万卷阁借了很多关于医理的书，吩咐尤其要借关于疑难杂症的古籍。皇上，娘娘似乎懂医理，您知道么？”
疑难杂症？
难道……她是想找出解三三魔蛊的法子？
东方宸的心刹那变得柔软，荒芜得像是远古洪荒的心田忽的就有阳光照射进来。
什么东西似乎正在苏醒，细细小小的声音让他忍不住轻颤。
见他神情忽喜忽悲，好像对自己的话置若罔闻，小棉不禁出声：
“皇上，您……听到奴婢说什么了么？”
“听到了。小棉，好好照顾娘娘，务必确保她在宫中的安全。如果她再接近小王爷或者珍妃让她难堪，记得随时告诉朕。另外天香来请安时，切记多留心。”
东方宸脑海里浮现出天香那绵软的媚眼，暗自冷笑。
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天香绝对不是个普通歌姬。
正所谓知己知彼，他将她留下可不是因为贪恋美色。
只是他需要求证的是，天香究竟是谁安排到身边的棋子，真是苦苦相逼的皇弟么？
复杂的回头凝视未央宫三个大字，阳光下的东方宸袍带随风飘扬。
负手而立的他因为那种苏醒的感觉而独自回味很久，转身离去时他的脸色却再度恢复凝重。
因为素来沉稳的他，几乎在一瞬间做了个重大的决定。
而这个决定，势必会掀起轩然大波！
***
月朗星稀，树影绰约。
晚风暗暗来袭，引得烛火跃动。
一袭白衣青丝垂落的楚悠悠手捧书卷倚靠在软椅中，聚精会神的翻看。
自那日两人生气后，东方宸再也没来过未央宫。
两人很少碰面，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疏远。
僵局持续虽在持续，但楚悠悠下决心要研制出解三三魔蛊之方法的坚定却不曾变。
而且，自从御花园的情诱离间计划落空将近半月的时间里，楚悠悠再也没得到过从封希佑那传来的消息。
宫内有佑哥哥的人，那佑哥哥应该知道此事。
他却没有再让冷峰来，究竟是在等待我另一次行动还是对我已经失望呢？
持续看书很久的她揉揉眼睛，轻叹两口。
翻阅过很多皇宫内珍藏药典，我几乎没有找到任何线索，甚至绝大部分的书都不曾提过有三三魔蛊……
哎，这也难怪，饶是我研习解毒这么多年，之前不也不太相信真有这种蛊毒存在。
要是师傅在该多好，他兴许能想出法子。
“娘娘，这碗银耳莲子羹您喝下吧，早点休息。”
随着鹅黄色身影从朱红色大门进来，思月的声音同时也飘了过来。
楚悠悠回神接过思月递来的银边白玉小碗，舀了两勺之后却再也喝不下。
这些天许是心里堆积了太多事，她老觉得没什么胃口。
蹙眉将小碗放在桌上，笼笼白衫长袖她继续翻书。
见她如此，立在桌边的思月关心开口：
“娘娘，您又喝不下啊？你最近吃东西都吃得很少呢。”
思月比刚来时，似乎要沉默很多。
虽不知究竟思月身上带着怎样的故事，但人已救下，楚悠悠也就不再去多考虑。
更何况，她相信思月不会是个不念恩情的女子。
“最近可能休息不大好，所以没什么胃口。你下去休息吧，不用伺候。”
鹅黄色身影慢慢朝门口挪去，走到门边时思月站定转身，低头不敢与楚悠悠对视，怯怯道：
“娘娘，您是因为皇上最近没有来未央宫而心情郁结么？”
错愕看向思月，楚悠悠捧着褐黄色书卷的手忍不住轻颤几下。
无意责备思月为何有此一问，似水翦瞳黯淡下去，她蹙蹙眉掩饰心中的失落感。
“皇上乃真龙天子，后宫佳丽无数，本宫怎会不识大体？思月，你难道不知后宫当雨露均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