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步宜赶到时,只闻喊杀震天,双方正打得火热。仙族法术了得,扛鼎族却自有优势:力气惊人,可随手将兵器折断,肚腹是他们的软肋,除开此处,这些肉身简直是金刚不坏。
当然,扛鼎族人不会蠢到自曝弱点,虽是半裸之身,可腰部至胯下却有坚硬防护,没有点五千年修行,是难以将其破坏殆尽。
而这些青琅军,虽然勇猛善战,法力却和小仙不相上下。双方鏖战几个回合,很快便见分晓。
北瑨殿起了大乱,她在东隅殿如何能镇定,虞步宜一路仔细闪避,唯恐被扛鼎族打伤,可惜她这一身极好辨认,一路下来,险些被好几个大汉逮住。
“恩人!”
被这声音惊得一回头,却见一根粗壮的狼牙棒朝她挥来。
“是你!”
那日在珞市上卖艺的男子,不就是他?这是哥哥还是弟弟已经不重要,关键是,这人竟恩将仇报,怒气汹汹对她。
虞步宜慌忙躲开,却不料正好撞上旁边大汉的后背,那人猛一回头,往后一顶,虞步宜便被这怪力撞到地上,好一阵都缓不过神。
正要起身,背后却传来几声踏踏。她还没意识过来,便被扛鼎族的坐骑两脚踢飞,“卜卜!”那似马非马的怪物得到主人赞赏,兴奋地一阵嘶叫,引得其他坐骑争相呼应。
虞步宜感到自己飞到半空,极速下坠的恐慌感袭来,仿佛往日情景再现。
她绝望闭上眼,等待自己怦然落地,却冷不防撞入一个怀抱,激起她熟悉的战栗。
“趾娘……”
有人接住了自己,风雪迷住眼,她却仍能感受到男人如星如月的眸光。
“仙帝……”她呐呐开口,喉咙被奔涌四散的情绪堵住。
真好啊,好得像是梦。周遭荒乱,她却在这怀里寻得了一丝平静。
“仙帝没死!他在那!”
“跟他爹一个贱德行!”
几个扛鼎族人率先反应过来,立马号令其他人马,势要将这诡计多端的男人逮住。
“仙帝快走!他们追来了!”
虞步宜使劲推他,眼眶因激动泛出泪来。
“来不及了!”
男人刚抱起她,一道矮小身影便向后袭来,快如闪电,势不可挡。
“仁仁?!”
“呸,我才不是仁仁,我是大弩!”
原来……她忽然想起男人昨日所讲,仁仁被发现的那条假山缝,他后来特意进去查看过,尽头竟是在北瑨殿偏门。只可惜,他想暗闯,却中了北瑨殿的防守阵,中箭受伤。
“扛鼎族人大多身高体壮,那两男子却是瘦高个。他们便是想用这样的障眼法想蒙混过去,谁料……还是露了破绽。”
“一个孩子,力气胜过大人十倍,本就是不同寻常。他能找到那假山缝,还想偷偷潜入北瑨殿中,其中心思,远远超过平常同龄人。且那****看我的眼神,更是不免教人起疑。”
原来,青嵩帝猜得丝毫没错。这个局,早在珞市便已布下。
唉,都怪自己同情心泛滥,引狼入室。青篱宫这场混战,她难辞其咎。
“戟父,快过来!”
大弩一声大呼,便将珞市上的那名男子引来。
“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亏我对你这么好!如今却忘恩负义!”虞步宜被男人抱在怀里,出不了力,只能耍点嘴皮功夫。
“呵,趾娘这小嘴儿……”
她听到青嵩帝的声音在头顶传来,当真是要迷死她这个声控。
“仙帝放我下来吧,要是趾娘拖累了您……”
“趾娘对你夫君没有信心?”
唉,哪怕情况危急,这男人总有办法撩得自己心神荡漾。
她低头不做声,收起女儿心思,仔细观察起周围情形来。虽然男人做了保证,可抱着她,便无异于多了个负累,四周已聚齐越来越多的扛鼎族人,看这形势,是想将他们团团包围,擒住仙帝,打压士气。
“小心!左边!”虞步宜忙着指挥,全身紧绷,不敢松懈。这些人,打不死,挥不散,意志又顽强,简直比飞蝗还可怕。
“趾娘,容我先布个溃流阵。”
虞步宜点头,已做出防守之势。布阵需集中精神,催动内力,她现在肩负重任,疏忽不得。
可事实是,你怕什么,它越来什么。眼见那阵已初具雏形,几个大汉互相使个眼色,便一齐朝虞步宜扑来。
她方才受了伤,法力又不够,看仙帝对她如此紧张,拿下这女人,便捏住了男人七寸。
虞步宜想不到,这几人竟有如此心机,她左躲右闪,挥掌如风,奈何以一敌六,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肩膀生生被劈了一下,引得青嵩帝乱了方寸,瞥见男人有所松懈,她神思一晃,没注意到身侧之人,便被大汉一把拉上了坐骑。
“戟父干得好,这女人必须带走!”
大弩喜得直鼓掌,谁知这还没得意多久,便被青嵩帝建好的溃流阵给冲飞,扛鼎族人始料未及,哀嚎几声,顽力抵抗却是徒劳。
“小萋,快走!”
“青哥!趾娘……”
晋鳌和人对抗几下,回头便见形势发生逆转,青琅军振臂高呼,穷追不舍,而那青衣女子却被扛鼎族人抓走,死生难测。
“趾娘!”他心下一急,连忙紧追,落后的几个大汉心生怨愤,又围拢来对他重拳相向。
“噗!”晋鳌一声闷哼,闪身时却不慎被人击中,直接晕了过去。
“这小子,真经不得打,带走!”
待扛鼎族人逃窜无踪,青篱宫很快也恢复了宁静。奇的是,不过片刻,那暴雪竟也开始消停。四处白茫一片,仔细一瞧,地上却是倒卧伤残,脚印泥泞,血迹遍洒。
呵,男人重嗤一句,不屑中还含着不满。
斗转星移,已是万年,这扛鼎族人不但越发勇猛,连坐骑也是不容小觑。他本以为这冰天雪地,天寒地滑,会让这些猛兽知难而退,战斗力削弱……没曾想,自己竟是棋差一招。
“趾娘……”他心头默念这个名字,而后似突然想起什么,猛地转身往回走。
“戟父,此次突袭我族虽无太大伤亡,但被仙帝的阵法击溃,实在是莫大的耻辱!”
小萋汇报完这次的情况,一张小脸上满是不甘愤恨。
“妹妹说得对,此仇不报,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不过……”大弩眼珠一转,微微一笑道,“这次回来,我们逮住了那男人的心头好,和一个仙人。也算挽回了一点损失。”
被叫做戟父的男人,满意地瞧着眼前这一对儿女,好奇问道,“哦?你如何知道这女人是他的心头好?”
“那女人三天两头往他那跑,回来后经常一个劲儿傻笑……”话到最后,大弩又显出了男孩的天真和羞涩。
“嘻嘻,哥哥懂的真多。”
大弩白她一眼,下巴却撅得老高:哼,叫你平时不多看书,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族长,那个被捉来的仙人有事求见。”
“嗯?”戟父厚唇抿紧,沉思一会儿,方回答:“让他进来吧。”
刚才他可听说,这被抓住的仙人,虽是男儿身,却长得和女子一般柔美,且这身子骨,也是柔柔弱弱,几下就被擒获了。
只是,他鄙夷的神情,在见到真人时,却已有了疑惑:此人虽面容白净柔丽,却无弱不禁风之态。不仅如此,那周身的气度,更是教人难以忽视。
“仙人找我何事?”
男人没有立即应答。只见他缓缓走到火堆前,随着他这转身,火堆中便砰地跳出一个核桃状的玩意儿来。
“打开它。”
戟父被他这气势唬住,竟真的用大掌将它劈开。“嘶……”等反应过来,他才觉得掌心发痛。这刚从火里蹦出来的东西,着实是烫人得很。
“哼,你莫不是在戏耍我?”
他胸中火起,暗自怨恼自己竟在孩儿面前丢了脸面。
“族长难道没看到,里面藏着东西?”
戟父低头一瞧,果然见到里面揉着一团布帛。等展开一看,他铜铃般的大眼瞬间睁得好似灯泡。
“是你?!”
每个消息,自己都是如刚才那般得来的。待看清那熟悉的字迹,他方恍然大悟,原来想出此法的怪人,便站在面前。
他此刻对晋鳌的态度,可谓十分复杂。既厌恶他的仙族人身份,又对他的屡次相助又存着感激。不过……一码归一码,他是恩怨分明之人。何况今后,还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想到这,戟父站起身,对俩孩子道:“你们两个,还不来见过恩人。”
大弩和小萋闻言,连忙走上来,恭敬喊了声“恩人”,只是脸上的好奇和畏惧,却是难以掩藏。
男人一副女相,额间疤痕凶煞,教人不敢直视。且这一妖一邪的气质……俩娃咽咽口水,不自觉离他远了些。
“我已说过,未得我命令,不可擅自妄动,族长怕是给忘了?”
“恩人,那家伙说仙帝在天战中留下旧伤,每逢极寒之日便会发作……我收到你消息,说此事属实,且青篱宫防守空虚……”
戟父觑觑他神色,说话声渐次弱下去。
大弩和小萋目睹这情景,不由对这位恩人又畏敬几分。平日里威风凛凛的老爹,竟在他面前毫无气势可言……可怕,实在可怕。
“呵,族长何不把焰帛拿出来当面对质。‘亦不可轻举妄动’,莫非族长不识后面一行字?!”晋鳌气得面色发红,如抹了胭脂,嘴上却仍不罢休,“青嵩帝故意用分身诱你们上钩,防守空虚也只是假象,我还未打探清楚,你们便争相出动,实在是蠢不可及!”
幸好他留有后招,挽回了颓势,否则的话,自己怕是要被这群废物带进沟里去。
“恩人教训的是,都怪我按捺不住一时心切……”戟父虽恼他说话不留情面,可自己有求于人,不但要万分忍耐,还得好言哄着。“那依恩人所见,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仙帝将这女人视若珍宝,你们何不以她为饵,来个请君入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