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还是那条御街。
楼，仍是那片高楼。
金玉兰阁却已今非昔比。
出自赵扩的授意，金玉兰阁与醉云居两班人马合二为一，摇身一变成为了京城之中最大的酒楼，同过去彻底划清界限，不再做烟花柳艺的营生。
夜色初沉，灯火如簌。
两排大红灯笼的衬托之下，赵扩亲笔所题的“金玉兰阁”烫金匾额更显夺目，肆无忌惮地向路人彰显着此间主人的与众不同。
一进贤福坊地界，李仲飞便被人认了出来。随着一声尖叫，一大群衣着艳丽的妙龄女子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左一个“李公子”，右一个“李将军”不绝于耳，簇拥着李仲飞往金玉兰阁而去。
这些女子李仲飞大多认得，都是曾经在金玉兰阁之中讨生活的歌姬舞姬。金玉兰阁改头换面之后，李仲飞便听说软香玉带着她们离开了京城，想不到如今竟然还能在此遇到。
“诸位姑娘，在下有事找崔老板相商，还请行个方便。”莺声燕语环绕，李仲飞尴尬的连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了，高举着双臂进退无措。
众女子显然不肯放过他，互相推搡着在他身边挤来挤去，有几个胆大的生怕被挤出人群，干脆紧紧挽住了李仲飞的胳膊再不松开。
李仲飞大窘，却不敢用力挣脱，以免无意中伤到了这些娇滴滴的弱女子，只得苦着脸道：“姑娘们这是作甚？不知道的看见，还以为在下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姑娘们抓个现行呢。”
吵闹不堪之际，忽然一蓬酒水自金玉兰阁二楼露台洒下，随即传来崔磊慵懒的声音：“干什么，干什么！都知不知道乱成一窝蜂了？成何体统！”
众女子纷纷仰脸怒视，李仲飞则趁机猛提一口真气，“噌”得拔地而起，窜上了露台。这一手漂亮的轻功，又引得众女子拍手叫好。
李仲飞面红耳赤，瞪着崔磊道：“你还笑，很好笑吗？我才走了不足两月，怎又变得如此混乱不堪？”
“有我什么事？人家又不是冲我来的。”崔磊朝楼下挥了挥手道，嬉皮笑脸道，“且不论你如今已是当朝四品大将、堂堂男爵，单看你这副玉树临风、气宇轩昂的俏模样，试问天下女子谁不动心？这些姐妹近水楼台，自然要为自己好好争取一番。”
李仲飞叹口气，忍不住瞥了眼楼下，只见那群女子并未散去，反而一股脑涌进金玉兰阁大堂，占据了距离露台最近的几张桌子，不停地冲着他大送秋波，热切的目光之中满是爱慕与期盼。
见状，崔磊再也忍俊不住，哈哈笑道：“大哥莫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们在小弟手下时，可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良善女子，若换做小弟……”
“若换做是你，恐怕照单全收了吧？”李仲飞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用手指戳着崔磊的肩头道，“你现在也可以收了啊，跑我面前说什么风凉话？”
“可惜人家没一个看得上小弟呀。”崔磊故意拉了个长音，带着李仲飞离开了露台。
整个金玉兰阁二楼已被彻底翻修，所有的房间尽皆打通，又重新隔成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雅间。雅间装潢精美、陈设华贵，四壁挂满了名人字画，奢华之中不失典雅，显然经过名家指点。
崔磊走到一间相对僻静的雅间前，推开房门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这些姐妹皆是出身寒微的苦命人，纵然以前委身金玉兰阁，也实属生活所迫、无奈为之，何况现在俱已赎身从良，大哥切莫看轻了她们。”
“无需你赘言，当初圣上避祸金玉兰阁，若有一人为了荣华富贵向李党通风报信，也恐怕要多生不知多少变数。”李仲飞点点头，心中多了几分唏嘘，“只是我不明白，圣上登基伊始便经内府赠与了她们大笔安家银两，让其自谋出路，为何还有这么多人没有随玉姑娘离京？”
“有一些不愿离去的，还有一些实在无处可去，便用那笔钱在金玉兰阁附近购置了店铺房产，平时就在金玉兰阁聚聚，倒也自在惬意。”崔磊轻叹口气，关紧了房门道，“听押车的丐帮兄弟说，你们遇到了些麻烦？”
李仲飞点点头道：“空灵谷遭人偷袭，被烧得一干二净，所幸没什么伤亡。”
崔磊皱眉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何人所为？”
“一品堂副堂主周彪。”李仲飞坐在桌前，沉声道，“此人还有一个身份，就是西夏铁鹞子军万户。”
崔磊对周彪知之甚少，随口“哦”了一声，皱眉道：“难道是夏主在幕后指使？”
“至今毫无头绪，因此不敢断言。”李仲飞叹道，“我之所以回京，一来受人所托，保护朱老夫子的安全，二来便是想查清真相，看看究竟是什么人想对玉笏门不利。”
崔磊从桌上取过两个青花瓷茶杯，摆在二人面前：“不走了？”
“恐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成了。”李仲飞掂掂茶壶，发觉是空的，随手又放下道，“只要不是圣上有意压制玉笏门……”
崔磊奇怪道：“西夏的人出手偷袭空灵谷，大哥为何会想到当今圣上？”
“哦，是这样的……”李仲飞轻咳一声，将事情的始末详细讲了一遍。
崔磊听后，突然压低了声音，似笑非笑道：“若真是圣上指使呢？”
“圣上……虽然我有此担忧，不过可能性应该不大吧。”李仲飞意味深长地瞥了崔磊一眼。
崔磊笑道：“说说你的理由。”
李仲飞深吸口气道：“圣上登基之前，玉笏门虽被妙丹生搅得不轻，但绝大多数门人始终站在圣上这边，而且事后，赵大人也对变节的门人做了清理整肃。如今玉笏门上下一心，可谓是一呼百应，圣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崔磊盯着李仲飞，一双深邃的眸子精光闪烁，仿佛要看穿李仲飞的心思，缓缓道：“也许，正因为玉笏门一呼百应啊！”
李仲飞愣了愣，忽然展颜笑道：“想不到你不明内情，仍能与几位大人猜的一般无二，雪姨果然没看错你，让你独当一面实乃明智之举。”
崔磊嘿然一笑，肃容道：“金玉兰阁鱼龙混杂，消息自然灵通许多，小弟若非在此，也做不出这等推论。对了，前些日子丐帮帮主也来京了。”
“张帮主来了？”李仲飞喜道，“快与我说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京城之中都发生了哪些有趣的事情？”
崔磊想了想，起身道：“大哥还未用膳吧？不如弄几个小菜，咱们边吃边聊？”
李仲飞刚要答应，却又一拍桌子摇头道：“差点忘了，你准备些酒菜，我一会要带走。朱老夫子被赵大人安置在城外的玉笏门别院，最近那里不怎么太平，我不想有人在我眼皮底下作祟。”
“也好，大哥稍候。”崔磊点点头推门而去，过不多时又自返回，手上已多了个食盒和一大坛酒。
“动作够快的，那我就告辞了。”李仲飞笑着去接食盒，却被崔磊闪身躲开。
崔磊将食盒放在桌上，笑道：“为朱老夫子准备的酒菜还要等一会儿，这是咱们的。月余未见，就让兄弟陪你多少喝点。”
说罢，也不管李仲飞同不同意，兀自将酒菜布上，举杯道：“大哥，这第一杯酒，兄弟敬你功成名就、得享高位，神劲军也因你改头换面，威震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