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再次问道:“你可曾说过，是本将找魏士旭？”
“没有。”石瞎子想也不想便答道，“小的只是说有人提审魏士旭，让罗星河回避。”
李仲飞没有再问，紧闭双眼兀自沉思起来。
良久，京镗等的不耐，急声道:“将军想到什么了？是否需要立刻发下海捕文书，缉拿罗星河？”
“弄不清所有内情原委，就算抓住罗星河，恐怕也无济于事，甚至会适得其反。”李仲飞摇摇头，睁开眼道，“在下认为，罗星河并非匆忙离去才留下痕迹，而是他本来就有意为之！”
他顿了顿，盯着魏士旭的尸体道:“在下来此之前，他便已经做好了一切。魏士旭之所以如此模样，其实是给狱卒们看的。”
京镗愣了愣，转回脸道:“愿闻其详。”
“方才听石瞎子想以‘病亡’掩盖真相，在下才想到这一点。”李仲飞的目光仍停留在魏士旭尸体之上，缓缓道，“若非今日在下突然来此，这些狱卒为逃脱罪责，魏士旭的死真的会以‘病亡’草草处理了。”
京镗以为李仲飞有意在他面前讥讽狱卒玩忽职守、欺上瞒下，气得狠狠瞪向陆忠。
陆忠不敢与之对视，低垂着头小声嘀咕道:“罗星河那厮若能做得天衣无缝，岂不少了这些麻烦？”
“你还敢责怪他人？”京镗怒道，“过了此事，老夫再寻你晦气！”
李仲飞笑道:“陆狱丞问到点子上了，若真的天衣无缝，狱卒必然不会害怕。待到找仵作验尸，上报部堂备亡，恐怕要三五日才能结束，也许，罗星河不愿看到这些。”
京镗越听越糊涂，正要开口详询，却见李仲飞环顾左右，打开了通往石牢的铁门:“大人，事关重大，请借一步说话。”
闻言，京镗方知自己会错了意，忙跟着李仲飞进了石牢。
李仲飞关紧铁门，仍觉不放心，直到走进先前关押魏士旭的那间牢房才小声道:“在下感觉，罗星河正是想让别人认定魏士旭暴死狱中，而非正常病死。”
“这暴死和病死有何区别？”京镗不解道，“若让魏士旭暴死，下一剂猛药便可，何必两个月来天天至此？”
李仲飞摊手道:“魏士旭身染沉疴，应该是罗星河所为，为的是让别人有所准备，魏士旭的死是早晚的事。而令魏士旭暴死，为的是让狱卒害怕，不敢走正常程序处理魏士旭的尸体。”
“别人？”京镗仍不解道，“将军一直在说‘别人’，那这个‘别人’究竟指的是谁？”
李仲飞指了指自己和京镗，笑道:“自然是刑部大牢之外的人。”
京镗奇道:“将军的意思是，罗星河早就料定了如果魏士旭暴毙，狱卒不敢将实情上报？”
“事实不正如此吗？”李仲飞摊开双手道，“如果今日你我均不在场，罗星河岂非已经大功告成？”
京镗沉吟良久，仍不得其解道:“可……罗星河为什么要这么做？按照你我先前论断，他既然得到了翻天印的秘密，神不知鬼不觉杀掉魏士旭后一走了之，岂不更合常理？”
“这正是在下要与大人说起的，”李仲飞凝声道，“以在下对魏士旭的了解，此人城府极深，断不会将保命的筹码轻易告于旁人，除非……”
京镗隐隐感觉有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忍不住脱口道:“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能保证助他逃出生天！”李仲飞一字一顿道。
京镗像看怪物似的瞪着李仲飞，怔怔道:“将军不是在同老夫开玩笑吧？这魏士旭明明已死在你我面前，说这些还有何意义？”
“大人莫急，”李仲飞轻咳道，“不知大人可听过假死一说？”
见京镗摇头，李仲飞指着自己胸口道:“在下曾听一个前辈高人说起过，世间有种药物能使人气息全无、状若死尸，只要在一定时间内以相应药物解除，便可令其起死回生，与常人无异。”
“这……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京镗咋舌道，“老夫真是闻所未闻啊！”
李仲飞叹道:“罗星河潜心钻研医术数十年，放眼天下无出其右者，在下相信他绝对精通此道！而且若如此推断，魏士旭为何见过罗星河之后便突染重疾，就能解释得通了。”
京镗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喃喃道:“难道罗星河故意让魏士旭假死，从大牢脱身后再想办法将其复活，以达到救人的目的？”
“不无可能，”李仲飞沉声道。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啊！”京镗感慨万千，唏嘘道，“怪不得将军方才不顾血污，将手放在魏士旭的胸口之上，原来是在试探他究竟真死还是假死，不知将军可否试出此人有没有心跳？”
李仲飞摇头道：“毫无心跳，与死人无异。”
“那将军为何断言此人假死？”京镗愕然。
李仲飞叹道：“正因如此，方显罗星河之高明啊。如果被人轻易试出，岂能瞒天过海？”
京镗点点头，忽然皱眉道：“不对啊，罗星河要想救走魏士旭，为何不直接派高手劫牢？如此煞费心机，万一魏士旭被仵作开膛验尸，岂不弄巧成拙？”
李仲飞突然问道:“凡是牢中病死的犯人，是否都要开膛验尸？”
见京镗点头，李仲飞击一下掌道:“大人所言正中要害，其实在下方才已说过，若真做到天衣无缝，狱卒必定让仵作验尸，那么魏士旭假死便成了真死，罗星河的计划还如何完成？”
他深吸口气，又道:“至于劫牢么……魏士旭手无缚鸡之力，纵然能将其劫出大牢，京城重地，他又如何脱身？就算一时脱身，如此重犯，朝廷岂可善罢甘休？所以万全之策……”
京镗若有所悟，下意识接着道:“万全之策便是罗星河重金买通所有狱卒，利用两个月的时间制造魏士旭身染沉疴的假象，等水到渠成之时再让魏士旭突然暴毙而亡。”
李仲飞点点头，示意京镗继续说下去。
京镗来回度了几步，沉声道:“狱卒见魏士旭虽看似病死，但死状极惨，心中骇然之下，为免东窗事发必不敢声张，只能一边草草处理尸体，一边按病亡向上面呈报，而且也不会说出罗星河来过刑部大牢。”
“正是如此！”李仲飞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
“真是好一个瞒天过海之计啊！”京镗惊叹一声，冲李仲飞抱拳道，“多亏李将军见多识广，不然还真让魏士旭逃了，老夫佩服！”
李仲飞忙摆手道:“这也是在下深知罗星河与魏士旭为人手段，再加上狱卒详细供述，才有此推断。”
“李将军不必过谦。”京镗笑笑，突然皱眉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我们没有解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魏士旭假死变成真死吧？圣上那里也不好交待啊！”
李仲飞微微笑道:“敢问牢里死了人，又无家眷认领，刑部一般如何处理尸体？”
“北郊乱坟岗。”京镗怔了怔，猛地抚掌道，“李将军想将计就计？妙啊！老夫这便调集兵马，埋伏于乱坟岗四周。”
李仲飞却摇头道:“人多反而会打草惊蛇，大人只需好生安抚狱卒，令其切莫走漏风声，依旧将尸体运去乱坟岗，剩下的就交给在下吧。”
“这……好吧，就有劳将军了！请将军千万小心，若事不可为，性命要紧！”京镗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