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以殇心口一动，原本想要好好罚她，现在竟然连一句责怪的话都不忍心说了。
“小七，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他问得平静，原本是打算回宫之后再说的，可是她提起了，他也就顺着说下来。
归月见抿唇，抬眸，“六哥，我并不喜欢皇宫，这么多年我的心愿就是让你登上东宫之位，不再被归云风欺负。大愿得成，我只是想出去走一走……”
归以殇沉沉看她，“没有别的原因？比如说……感情……”
她的坦白和疏离已经是下意识的，归以殇忍不住戳破这最后一层窗户纸，总归现在他可以用全新的身份来面对她。
归月见脸色一白又红，诧异地看着归以殇，仿佛是他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归以殇没有要打消要得到答案的心思，归月见忽然想通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任由心中惊涛骇浪，面上不动分毫。
“六哥，你一直都知道，对不对？”
她问得莫名，归以殇却能听懂，他站起来，和她面对面站着，眼神讳莫如深。
“小七，你难道没有一点感觉吗？这么多年，我放你在外面，最大的担忧，就是你会成为别人的姑娘。”
这话一出，那层纸几乎就已经戳破。
归月见脸色变了变，却没有太多震惊。和玉南星在一起之后，感受到有情人之间的相互霸占的心思，归月见其实很容易就明白，一直以来，她并不是在唱独角戏。
只是……
“六哥……”归月见笑了笑，轻松的样子，“我从小就很依赖你，你得宠的时候，我就仗着你的威风狐假虎威，为非作歹，你不得宠的时候，我就和你一起嫉恶如仇，见缝插针地捉弄归云风，从小到大，你就是我心中的神一样的人。”
她顿了顿，“以后你也会是我最尊敬的兄长，永远的六哥。”
归以殇嘴角抿着，一条单薄的线条显得凉薄，他忽然问，“小七，那你知道为何我会忽然不得宠吗？”
归月见愣住，“不是因为那件事吗？”
彼时归以殇的母亲去世，他没了母亲的庇护，小小年纪便渐渐被归云风夺取了风头，后来更是因为年少不更事屡次冲撞父皇，才被他冷落不喜。
归以殇看她小心翼翼怕惹他回忆起伤心事的小姑娘，笑了笑，“小七，不是的。父皇冷落我，是因为你。”
归月见愣住，眉角下意识上挑，“我？”
归以殇握拳，说到这里却卖起了关子，转而问道：“我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心意，却也一直没有娶妃，父皇也不赐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归月见摇头，隐约觉得他要说的事情不是她能接受的，也不是她想要听到的。
“你知道为什么我又忽然要娶了玉挽月吗？”他勾唇，每一个问句都仿佛带着雷霆之势。
“你知道为什么我忽然登基，而父皇变成了太上皇吗？”
归月见看着他运筹帷幄的样子，忽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六哥，你到底想说什么？”
归以殇牵着她走向门口，看着庭院之外的万里蓝天，声音沉了下来，“小七，我说过的，会给你万里锦绣江山。”
归月见心口一跳，慌忙避开他的手，讪讪道：“六哥，江山是你的，我可不敢沾光，顶多算是功臣。”
归以殇抬起她的下颌，眸色微深，“小七，皇后的位置从始至终，我都只留给你一个人。”
他微微低头，看着归月见已经吓呆了的眉眼，轻笑，“你愿意和我回宫吗？”
归月见猛地回神，一把甩开他的大手，退了几步，“六哥，你莫不是疯了？我们是……你是我六哥……”
她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归以殇会牵着她的手说喜欢，会温柔拥她入怀，可是真的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她除了惊骇就是下意识地排斥。
曾经她最避讳的兄妹关系如今竟然成了她最好的借口。
归以殇脸色平静，没有逼她，“小七，当年父皇厌弃我，就是因为当年我告诉他，我要娶你为妻。”
归月见瞪大了眼睛，不自禁退了一步，语气颤抖，“你说什么？”
当年，他们还未曾长成，他怎么会那般大胆？
归月见逼近一步，“我无意听到父皇和母后的对话，你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你的母亲是他抢回来的，当时她已经怀了你。而为了保护你，你的母亲曲意逢迎，留在皇宫，后她为了生下你难产而死，父皇因此更加怜惜你，所以小时候他还是很疼你的。”
归月见心口狂跳，忍不住回想小时候，父皇还是会经常陪她玩，将她交给皇后娘娘抚养，让她在归以殇的庇佑下长大，很开心。
“所以，后来他发现了我的身世？”
归月见问得有些艰难，虽然她厌恶皇宫的尔虞我诈，但是却不曾恨自己的父皇，即使怨怪，她仍然是因为血缘的牵绊才有资格怪他对她狠心地不闻不问。
可是现在忽然连血缘都被抹杀，她还有什么资格怪别人？
归以殇怜惜地看着她，神情温柔中带着安抚，“小七，父皇那么骄傲自负的人，发现被你母亲欺骗，当时他是想要杀你泄愤的，是我以死相逼，求他不要动手，母后也为了这件事气得病发，父皇几经斟酌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看着归月见呆呆的模样，停顿了一会儿才道：“可是我当时却是开心的，你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从小小的一只婴儿到现在美貌倾城的模样，是我割舍不下的魔障，父皇渐渐也发现了我的心思，他要将你送出皇宫，被我发现了。”
归月见抬眸，难以置信道：“所以那一次我被人扔出皇宫，根本就不是归云风的恶作剧？”
当年她小小年纪，虽然被父皇冷落，但是仍旧有六哥宠爱，有皇后庇佑，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忽然被人扔出了皇宫，在一堆乞丐中间差点被人侮辱，那个时候归以殇忽然带人出现救了他，而她一直以为是归云风做的，从那个时候起，更是坚定了和归云风作对的决心。
所以，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错的……
归以殇摸摸她的头发，看她不知不觉流泪，心疼至极，忍不住想要抱着她，却被她躲开了。
归以殇大手一僵，接着道：“小七，我知道这难以接受，可是这些都是真的，当初若是不是父皇用你的婚事相逼，我也不会娶了玉挽月，玉南星那个时候摆明了要联姻，对象就是你，父皇乐见其成，他知道我不会答应，所以才提出让我娶了玉挽月，也是想断了我们彼此的念想。”
归月见抬头，脑袋乱糟糟的，看着他温润依旧的眉眼，忽然觉得这个人好陌生。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我们……不是兄妹，还有意无意地撩拨，却又眼睁睁看着我挣扎纠结，甚至自我厌弃？”
归以殇身子一僵，忍不住别过头解释，“小七，我不是有意这样对你，当年父皇知道我的心思很生气，重新动了杀你的心思，我以命相要挟，他才以十年为期，若是我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夺得东宫之位，他就放过你。”
归月见冷笑，“六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本就不稀罕公主的头衔，你为什么要连我对那个地方最后的念想都要打碎？”
她说着，近乎咆哮，已经是很不冷静的模样。
归以殇抱着她的肩膀，安抚道：“小七，你别激动，我们不说了，不说了好不好？”
他也有些后悔，这并不是最好的坦白时机，他们之间还有心结未曾解开，只不过他在她眼里再也找不到最初的心动，有些心慌意乱，对于她的不告而别之后的失而复得又有些彷徨失措。
他选了一个最烂的时机。
归月见忽然狠狠别开他的胳膊，一掌拍过去，归以殇生生受下，归月见并没有用内力，她只是想要逼退归以殇。
“你别跟着我。”
她飞身往外，归以殇下意识就要跟过去，却被归月见冷寂的眼神喝止，脚下微顿，那人就消失在门口。
归以殇捂着胸口，眼神阴暗，“带人保护好公主。”
尘色不知道从哪里出来，闻言低头，很快就跟上归月见的身影，她只是一路狂奔，因为情绪激动的原因，没有确切的目标，也没有发现身后还有人远远跟着。
归月见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像是有千万只老鼠在脑海里叽叽喳喳，皇宫里的往事就像是破碎的图片，此刻在脑海里一片片拼接起来，附和着归以殇的话，一点点将她的理智击碎。
她一路飞驰，后面的人几度跟丢，没有她那般厉害的轻功，只能拼尽全力跟随着她的影子。
远在落月崖，归月见被冷风刮过，青丝凌乱，她堪堪停下脚步，看着拦着去路的女子，红衣红纱，眼神莫名地熟悉。
“花忍，又是你！”
归月见正是心中郁闷愤恨，无处发泄，正好花忍送上门来，几乎是下一刻，她便主动迎战，内伤在北蛮已经养得很好，处于全盛时期的归月见和花忍打起来竟然是不分上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