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好几天,无尘眼看着大雪覆盖城池,天地间一片苍茫白色,忧心粮草和储备物资,再这么耗下去,恐怕拓跋慕晗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拿下他们了。
今日好不容易天气放晴,化雪的时候最为寒冷,就连习惯寒冷的北蛮人都有些禁不住。这个时候,无尘却做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主动出击,对拓跋慕晗展开反击攻势。
战场之上,自然是腥风血雨一片。无尘知道此战必败,她想要的不过是给尘音争取时间,让她去北地其他几城征集粮草物资,保证兄弟们的基本生活保障,也才有资本和拓跋慕晗苦战,等到挨过这个冬日,来年春,就是他们绝地反击的时候。
尘音走的是江湖人的路子,自然顺利掩人耳目,从城中突围出去,无尘也松了一口气。
可是经此一战,拓跋慕晗似乎也意识到不能再拖了,他直接趁着天气放晴,丝毫不给于归半分喘气的时间,展开猛烈攻势,势必要拿下宛城。
战鼓擂动,嘶吼声混成一片。无尘迎着拓跋慕晗的弯刀,眼神凌厉,毫不畏惧,“拓跋慕晗,希望你不要给我反击的机会,否则,我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拓跋慕晗扯出一抹冷笑,弯刀带着凌厉的攻势向着无尘攻过去,没有半分手下留情的意思,眸光中尽是嗜血的狠辣,“无尘,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无尘扬起长剑,接过他的弯刀攻势,同时从马上飞身而起,脚尖狠狠踹向拓跋慕晗的肩膀,没再说话,只是专心对付这个强敌。
无尘用的是江湖中人的路子,和拓跋慕晗对战渐渐也改用江湖人的打法,似乎是没有用上战术,却是时时刻刻牵制着拓跋慕晗的行动,若不是男女天生的体力差异,拓跋慕晗早就在无尘的脚下吐血了。
“好样的!”拓跋慕晗长喝一声,也不管被踹中的肩膀,唇角扬起,眸中尽是被勾起战斗欲的兴奋,“那我就用你的路子会会美人儿……”
他言语间尽是调戏,眸中却是肃杀。战场之上,言语一句都需要嘶吼着让对方听到,旁边是奋勇杀敌的双方将士,这两个人却是用上了江湖人的路子,越打越让人摸不准头脑了,将士们也十分有默契地给他们留出了一亩三分地。
无尘在过了三百招过后,狠狠握拳,眸光凛冽,“没想到你居然有这么好的功夫……”
不是战场将士那种真刀实枪地打法,而是用了心法武学,这对于一个北蛮的首领来说,几乎是不可能拥有的。
拓跋慕晗哈哈大笑,更是振奋士气,“你也不赖,再来!”说着便又拎着刀朝着无尘攻了过来,到底是天生的体质差异,这一次,无尘一时动作慢了一豪,高手过招,差之毫厘,便是决胜的关键。
刀刃没入无尘的肩胛骨,强势的力量逼得她连连后退几步,手中长剑也没闲着,顾不上肩膀的疼痛,猛力朝着对面露出胜利得色的拓跋慕晗刺过去,到底是因为受伤之后行动迟缓了些,拓跋慕晗险险避过,只是被划破了胸前衣襟。
无尘不放弃,直接收回长剑,反手一掌拍向自己的肩膀,逼出拓跋慕晗的弯刀,同时倾注了十分内力,拓跋慕晗没想到她居然使出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反应不及,硬生生被无尘汹涌的内里震得胸闷气短,喉咙口蓦然涌上一股血腥的味道,他却是不动声色地掩盖住了受伤的事实。
这里是战场,首领一丝一毫的伤痕都会影响军心,所以无尘的肩膀受伤,于归的将士显然有些慌了神。
无尘知道情势不妙,只得赶紧下令退守宛城。
拓跋慕晗站在原地,扬起手制止了身后蠢蠢欲动的北蛮将士,霸气又豪迈道:“我给美人一个面子,暂时放过你们。不过今夜,我必会拿下宛城。”
无尘抿唇,审视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对面的豪迈男子身上,她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方才那一击,他必定是受了内伤,否则不会放弃这样大好的时机,反而要等到晚上才来攻城。
他这么说,只是为了稳定军心。
可是,不管为何,总归无尘是乐意有这样喘息的时间,她冷眼扫过北蛮之中蓄势待发的将士们,心中一片阴霾。
“此时下结论,为时尚早。”说罢,无尘直接飞身而起,脚尖轻点,不断飞掠而去,直接入了城,看得于归众将士热血沸腾。
而北蛮将士只觉得此人莫非是铁打的身子不惧疼痛,肩膀上的伤口明明都已经血染铠甲了,她居然还和没事人一样,展现如此绝妙的轻功。
“大王,末将以为……”一名模样精明的将领走过来冲拓跋慕晗道,“此时方是……”
‘良机’二字尚未出口,他便见拓跋慕晗身形微微晃动,刚想喊出声,却被拓跋慕晗一个悠然冷冽的眼神冻僵,一动不敢动。
“回营!”
那将领虎躯一震,不敢抬头多看拓跋慕晗一眼,赶紧听从吩咐,整军回营。他心中震撼,没想到那个身板看起来不堪一击的小子居然能将他们大王打成重伤,连如此攻城良机都放弃了,看来伤势颇重,若非到了坚持不了的地步,害怕动摇军心,他断然不会放弃这个时机。
此时,在那将领心中,无尘的形象俨然又不一样了。
而此时的无尘正躺在床上,咬唇看着女军医给她包扎伤口,额角冷汗滴落,她硬是撑着没有多发出一点声音。
红袖叹气,小脸有些苍白,仿佛她才是被刺伤的那个人,“庄主,您要是疼……尽管叫出声来,越是憋着越是疼……这个伤口……”她咬着唇,几乎泛了白色,“太深了……”
几乎是深可见骨,她包扎的时候险些没能忍住哭声,可是无尘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一直咬牙坚持。她临走之前,鬼医师父便叮嘱过,庄主性子倔强又不爱给人添麻烦,所以要是受了伤,一定要关注他的身心状况……
原本,红袖还不知道师父所说的‘心’事什么意思,可是今天见了无尘咬牙坚持的样子,她好似也有些懂了。
“红袖……”无尘的声音有些虚弱,但还是坚定地看着这个简单淳朴的姑娘,“我没事,你是医女,这里是军营,不要总守着我一个人,赶快去其他营帐里看看伤兵。”
红袖苍白的脸色一滞,喏喏道:“庄主……可是我是女子之身……”她有些犹豫,军营中都是男子,况且大家都素未谋面,又是陌生人,终归是不方便,那里有军医照看着,红袖觉得她只需要遵从原本的来意,按照师父和尘音姐姐的叮嘱,照顾好庄主就可以了。
虽然,她来到红尘山庄的时间很短,但是也知道这个无尘公子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很是得大家的重视,不得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无尘闻言,深深看着红袖,陡然沉下了脸庞,倒是让见惯了她温润神色的红袖很是不适应,连忙跪下地上求饶道:“庄主恕罪……红袖……红袖知错了……”
她一副泪眼朦胧的样子,嘴上说着知错,可是眼神里却是对她的惧怕而不是后悔和明了,怕是‘无法知错’了。
“红袖,军营之中等着你去救治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他们不是你的主子,可是却是保护百姓安居乐业的将士,你也是泱泱百姓中的一个,平时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太平盛世,这种关键时刻,你倒是要和我说男女之防吗?”
红袖震了震,从来没有人和她说过这些,她从小就跟在母亲身边,没有父亲,也没有别的亲人。母亲灌输给她的都是传统的礼仪知识,她十几年来一只遵守着。母亲刚刚过世,她有幸得到鬼医先生的青睐入了红尘山庄,报答鬼医和庄主无尘是应该的,她不会排斥。
可是,救治这些军人也是可以不避讳的吗?
“庄主……红袖从未听过这些……”她的眼神有些怯懦,透着疑惑。
无尘一噎,显然没有料到鬼医派来的姑娘居然是个这么单纯地丫头。她顿时觉得肩膀上的伤口更是疼了,唇角紧绷着,隐隐溢出几声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