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冷哼一声，眼眸闪了闪，却没有再开口，而是转身回了房间，直接脱了鞋袜钻到床上，蒙上被子，一句话不说，把无尘当做透明的了。
无尘收紧了手心，又看了片刻，这才转身，叹气，再也没有了回房间洗漱的心情了。
她走出房间，看着天空一顶柔和的太阳，没有什么温度，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挂在天空中，也代表着一种希望。
无尘看着看着，就有些后悔昨天对紫宸过于严厉，想起这些日子的同生共死的经历，紫宸为她受伤中蛊，为她出谋划策、彻夜不眠，为她上沙场，披战袍都无所畏惧。她昨日的态度，确实太过分了些。
无尘越想就越皱着眉，心中忐忑不安，终于还是决定动身去找寻紫宸。寸心还没有离开，他便不会是回了白芨，现在北蛮虽然派了人议和，但是结果如何，归以殇还在和慕容军师他们商量着，若是紫宸出去遇到了北蛮的军队，纵然武功再高，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加上拓跋慕晗心思难测，无尘到底是怕他吃了亏。
想到做到，无尘去马房牵了马出来，渐渐解开缰绳，忽然看见尘色飞奔过来，惊叫道：“公子，不好了，六殿下吐血了。”
“什么？”
这个时候归以殇突然吐血不止，无尘大惊，只得打消原计划，匆匆出了马房，回到房间，看着红袖为他治疗，始终皱着眉陪在归以殇身边，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小七……怎么了？”归以殇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很是刺眼，不禁拨开红袖的手，皱着眉问无尘。
红袖默默收回手，低着头，装作什么都听不到的样子。
无尘咬唇，微笑着摇头，“没事，就是看你脸色难看得很，今天不是说没有大碍了吗？”
红袖这个时候抬起头道：“原本是没有大碍了。可是……殿下今日可是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无尘闻言，看向归以殇，脸色沉了下来，“六哥，是不是……”
归以殇微微摇头，冲红袖道：“你先下去吧。”
红袖看了眼无尘，这才退下，眼神微微闪了闪，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无尘看了眼门口的方向，微微蹙眉，“六哥……可是归云风又动手了？”
归以殇揉了揉额头，叹气：“看来军营里还是有些人没有清除干净……”他转头看着无尘，问道：“紫宸可回来了？”
无尘不料他话题转得这么快，怔愣一瞬才笑着道：“没有，也许是气得狠了，出气撒气了。”
归以殇看着她故作不在乎的眉眼，心口疼了疼，眼神中的冷意分毫不留地隐藏起来，“小七，告诉六哥，怪我吗？”
寸从昨天到现在，她陪着自己醒过来之后，寸心找了她就出去了，若不是他现在又一次吐血，估计她还不愿意回来看看。
尘色走的时候，下人说，她去了马厩，是要出去是吗？
无尘眼眸闪了闪，垂眸，“六哥，你说什么呢？”她不道自己怪不怪归以殇，但是看到他吐血的样子，她依旧很心疼，依旧离不开，即使心里很担心紫宸。
其实昨天的事情，加上寸心说的，只要她仔细想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紫宸和归以殇都是睿智冷静的人，虽然一个平时温润如玉，一个平时嬉皮笑脸，但是他们都是足智多谋的人，这样拙劣的把戏根本就很明显。用在他们身上，她却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是她糊涂了。
若是昨天打起来的不是归以殇和紫宸，或者少了他们其中一个，无尘都不会被这样拙劣的把戏弄昏了头脑。
归以殇看了她一眼，也不藏着噎着，“小七，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从来都不怀疑。”
气怒伤心是一时的，他从来没有期望过昨天的事情能瞒着她，他想要的，只是那一刻，无尘最真实的反应罢了。
无尘愣了愣，看着归以殇原本有了点血色的脸色因为这一次吐血又恢复了苍白的病态，眼眸颤了颤，“六哥，你为什么要跟紫宸打起来？这不是你们的风格……”
归以殇轻轻笑了笑，“在小七心中，六哥该是什么样的风格？紫宸，又该是什么样的风格？”
无尘掀起眼皮看着他，瞳孔清亮，清澈见底，毫无保留和隐藏，就这么看着他，一眨不眨地，认真的模样。
半晌，归以殇扶额，“好，我认输了！”他勾起唇角，有些苦涩的弧度，“小七，还记得六哥说过的吗，我愿意永远陪着你，小七……”他抬起眼皮，瞳孔倒映着无尘如画的眉眼，“你知道什么是永远吗？”
无尘眼神一颤，耳边回响起当日在红尘山庄他说过的话，那个时候，他似乎是在给她一个承诺，他不娶妻，她不嫁人，他会陪着她，一辈子，也就是永远。
那个时候，她是开心的，是羞涩的。可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再由他口中说出来，她依旧震动，心里悸动的感觉却淡了。
“六哥，总有一天，你的身边需要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的皇后，那个时候，我们就没有所谓的永远了。”无尘眼神凉了凉，那些曾经被她藏在心底的晦暗都摊开来，放在归以殇面前，抛开那些虚幻的甜蜜和承诺，她现在学会了面对现实，“我是小七，六哥永远的小七，你想要的，你想报复的，小七都会帮你。这样，不够吗？”
他一直在引导她不去接近别人，他的生命中，也一直只有六哥和别的男人，从前一直是这样，她痛苦挣扎的时候，纠结到想要放弃的时候，这个六哥便走到她身边，一声温柔的喟叹，一个似是而非的承诺，都轻而易举地将她所有的苦楚驱散，然后傻傻地坚持着所谓的感情。
她在自欺欺人，那么他呢？
从前她不敢确定，可是昨日之后，她忽然就茅塞顿开了，六哥，原来也不是只想做六哥的。可是他还是用六哥的身份在她身边冷眼看着她挣扎这么多年，看破不说破。
是狠心，还是情深？
归以殇眸中沉怒，没有想到她会说的这么直白而淡定，他想要对着无尘笑一笑，像是从前那般一样，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哄着她说一句，“小七会是六哥永远的小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可是现在他看着她的眼神，忽然就无法说出这样的话了，是他这几天的表现过于明显，所以让她发觉了什么，还是紫宸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了态度。
“小七……”归以殇忽然松了眉眼，原本想要伸手摸摸她的头，想了想，还是垂下手，苦笑，“你长大了啊。”
他叹气，眸中一派怅然若失。无尘自始至终都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眸中莫名酸涩，有点想要揉一揉，偏偏还不得不克制。
无尘豁然站起来，“六哥，你好好养伤，我先出去了，那个奸细，我会交代尘色去查的，归云风的手伸的太长，这一次是我疏忽了。”
归以殇深深看她一眼，“小七，别自责，这一次回宫，我要将归云风连根拔起，等到那时，你就能重新回到皇宫了，我们……”他顿了顿，看着无尘泛红的眼眶，笑了笑，终归没有说出原本的话，而是淡然道：“到时候我们可人的七公主又要回来了。”
无尘敛眉，眨了眨眼睛，“六哥，我会帮你打败归云风的。”关于回到皇宫的话，她没有回答，下意识避开了，她摆摆手，“现在还是搜集证据比较重要，六哥你好好养伤，不要操心这些了，交给我吧。”
归以殇点头，低低道：“嗯。”
无尘松了一口气，抬脚就要往外走，归以殇忽然扬声道：“小七，派人去找紫宸吧，昨天，是我失礼了。”
无尘脚步一顿，半晌才道，“知道了，我会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房间里一身空叹，扰人心弦。
翌日，柳城客栈。
紫宸坐在桌子边上，手上执着酒杯，一室的酒香，沁人心脾。
门忽然被推开，有些小心翼翼的动作，紫宸眼神未动，头也不抬，直接冲来人道：“如何？”
小乞丐今日应该是洗了脸的，露出一双滴溜溜圆圆的眼睛，蜡黄的皮肤，干巴巴的脸蛋。
“哥哥，那个画像上的姐姐后来又去了糖人摊子了啊，还想要找这幅画像呢，不过后来又来了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好凶的样子，带着她一起走了。”
紫宸手一顿，酒杯中的水荡了荡，“蒙着面纱的女人？”
小乞丐点头，睁大了眼睛，认真道：“红色的衣服，很漂亮的，就是看起来有些凶狠，和紫衣服的姐姐吵了几句，两人才一起走了。她们出了城就不见了。”
紫宸抬起头，看着小乞丐认真谨慎的模样，勾唇，“她们说了什么？打听到了么？”
小乞丐连连点头，颇为自豪的模样，“二狗子哥哥和老李伯伯关系好着呢，他在糖人摊后面守着，听到了对话。”
说罢，他看着紫宸，笑了笑，纯真的模样，“红衣服的姐姐说，‘你是不是找死，怎么还敢露面’？紫衣服姐姐很生气，就说，‘他画了画像，我想拿回去。’红衣服姐姐冷笑了一声，拉着她就走，嘴里还说着，‘痴人说梦，他早就不惦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