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宁别过脸去：“我并非是如王爷一般无情无义之人，王爷也知晓林姑姑对您的好，您做得到可以去不看，我做不到。”
“修宁，你非要把话说得这般地步吗？”宁王皱了皱眉，轻声问修宁。
修宁没有回答。
她并非是任性妄为之人，可能潜意识里，依旧是耿耿于怀宁王对于莫婕妤的袒护。
“还不快去？”修宁呵斥了平霜一声。
平霜犹豫地看了一眼宁王的神情，低下了头去：“奴也觉得，王妃不该去，王妃且听王爷的罢！”
“好。”修宁扯了扯唇角，眸光露出一丝讥讽之意，说道，“你们都不去是吧！很好。”
“王妃息怒。”平霜等人一道跪了下去。
“修宁，你从不是意气用事之人。”宁王说道，语气不无惋惜之意。
“那王爷以为，妾身当如何？”修宁询问，眸光中的讥讽丝毫不减。
宁王也是第一次见修宁气性这样大，一时之间心中也没了主意，他愣了愣，方才道：“那你也要等本王查探一番，倘若真是她，即便不用你说，本王也自当亲自了结了她。”
“修宁，你从不是凭猜想便要定人罪的人。”宁王接着说道。
苏音也劝道：“王妃此时情绪激动，王爷言之有理。”
宁王见她神色缓和了几分，这才松了口气，保证道：“你放心，杀害林姑姑和廉大人的凶手，本王绝不姑息。”
修宁稍稍平静下来，却还是不肯和宁王说话。
宁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垂下了眼眸，林姑姑不在了，他比谁都难过，他从小就在太后跟前教养，与其说是太后将他带大的，倒不如说是林姑姑将他带大的，他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林姑姑照料，太后更多的则是言传身教。
“那你好好歇着吧！”宁王犹豫了一下，说道。
“本王一有消息就来通知你。”宁王补充道。
宁王走了后，修宁有些疲倦之色，身子一晃，险些没有站稳。
“你不该怪他的。”卫靖开口说道。
卫靖久未开口，开口便是这样的一句话，倒是让修宁有些始料未及。
“他的难过不亚于你。”卫靖说道，看了修宁一眼，“他是林姑姑带大的。”
修宁没有答话，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道：“我不喜他袒护莫婕妤。”
宁王和莫婕妤的事，卫靖也是知晓的，她轻轻一叹，似乎是叹修宁这样的人，也终究是不可免俗。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卫靖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多言了。
她看了看天色，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等等。”修宁开口，她说道，“林姑姑和廉大人的后事，有劳你多费心，他们二人在活着的时候就不曾过几天踏实的日子，如今故去了，也不得委屈了他们。”
“只怕这件事轮不到我。”卫靖低声说道，“宁王会先我一步安排妥帖，且会比我做得更好。”
修宁目送着卫靖的背影消失，想到卫靖和宁王的话，心中对宁王颇有些自责。
到了晚上，她心中依旧是难安，遂是让平霜送了一碗汤过去，叮嘱了平霜，看着宁王亲口喝下去了，才可以回来回话。
修宁没有想到的是，宁王和平霜一道回来了。
“你不怨我了？”宁王问他，颇有些打趣之意。
修宁有些不好意思，点了点头：“是我一时情急，欠考虑了。”
“有一件事……我……”修宁提及，却又支支吾吾起来。
修宁想到了她最后一次去看林姑姑，林姑姑追出来对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她叹了一口气。
宁王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心中了然了几分，问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修宁没有做声。
她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应不应该瞒着宁王。
“你可记得皇祖母病重之时，而后，你便答应过本王，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瞒着本王。”宁王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是可以将她看穿一样。
她发现，或许真的是如宁王所言，她总是一厢情愿的，以为自己是在为对方好，但其实是一种对对方而言，极大的不公平。
“王爷可以对我保证，在您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可以冷静，不会冲动行事，我便告诉你。”修宁轻声说道。
“我答应你。”宁王说道。
修宁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林姑姑在未过世之时，便向我言明，太后的死，可能是和皇后有关，你母亲，或许没有死。”
“你说什么？”宁王无比震惊，“你说，我母后没有死？”
“对，是林姑姑亲口听到皇后，对病重的皇祖母说的。”修宁如实说道。
宁王闭上眼，良久之后，他才缓缓睁开，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他幽幽说道：“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修宁不知该如何回答。
宁王轻轻一笑，他伸出手，抚摸着修宁的脸庞：“究竟到什么时候，你我之间，才真的可以两不相疑。”
“我只是担心王爷知晓之后，一时难以克制，漏了马脚，让皇上和皇后捏住了，对王爷不利。”修宁说出了自己的顾忌。
宁王背过身去，许久没有说话。
“弘深。”修宁试探着叫了他一声。
“修宁。”宁王回过身来，眸光很是复杂，他握住修宁的手，“你答应我，不要什么都自己一个人承受，即便是秘密的秘密，你便会越累，后知后觉的结果对我而言，伤害更大，你明白吗？”
“我知道了。”修宁说道。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向宁王说清楚，在这些事情之上，他并不是不信宁王，只是因为，她太在意宁王，所以，害怕这些事情对他所产生的影响，害怕他会因此受到什么伤害，却不想，才是对他最大的伤害。
修宁伸出手，轻轻的环住了宁王的腰，依偎在他的胸前，柔声道：“没有下一次了。”
宁王也极为理解他的想法，也不忍心再苛责她了，遂时说道：“谢谢你这一次，告诉了我，你可知道，你拖延一日，母后便在宫中多受一日的风险。”
宁王这样说，修宁才有些后怕。
“你换身衣服，随我出去吧！”宁王忽的说道。
事实上，他也不愿意让修宁这样自责下去了。
“现在出去？”修宁有些惊讶。
“你不是想去看一看林姑姑和廉大人吗？我带你出去看，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事的。”宁王说道。
修宁有些感动，她看了看宁王，强忍着泪意，点了点头。
“白天是我太意气用事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修宁有些别扭地道歉。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灵王伸出手，将她垂下的发丝拨到了耳后，语调无比温柔的说道。
修宁再次点了点头。
宁王用轻功带着修宁飞出了王府，马车等在拐角处，泰和正很是不安，看到宁王松了一口气，赶紧迎了上来：“王爷，可算是来了。”
“嗯。”宁王应了一声，淡淡地吩咐道，“路上快一些，也机灵一些，若是看到什么不对劲的，立刻禀报。”
“喏。”泰和答道。
宁王扶修宁一道上了马车。
修宁看着宁王的侧脸，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什么。
宁王猜中了她的想法，握住了她的手，柔软道：“无妨。”
她也明白他的意思，与他对视了一眼，安静地靠在了他的胸前。
诚如卫靖所言，宁王的确会安排妥当，林姑姑和廉光誉已经安葬好了。
修宁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姑姑，我来看你了。”
若是林姑姑还活着，只怕是不知道该多欢喜。
林姑姑一向都是待她极好的。
“因是林姑姑和廉光誉身份特殊，遂是不能同习俗一般守灵，跪拜，我便只能及时安葬，委屈了姑姑。”宁王淡淡交代着前因后果。
修宁不知道他在做这些事时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但她知道，这对他而言是极其残忍的。
宁王轻轻笑了笑，颇有些自嘲的意味：“如今倒是说不上是幸，还是不幸？”
“怎么说？”修宁问。
宁王回答道：“皇祖母过世之时，我一心想要守灵，却不在跟前。林姑姑故去，我在跟前，却不得替他守灵。”
他的语气有着说不尽的黯然，他叹了一口气：“倘若我不争皇位，我身边的人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他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的问修宁。
“你的母亲是先皇后，是在皇上眼中抢了他所爱的女人的位置的人，即便你不争，他们也会认为你在争，你就保护不了身边的人，连你自己都顾及不上。”修宁如实表述道。
宁王也很清楚这一点，或许是他真的太累了，心中总是有那么一点期望在，或许，他争天下，其实没有那么大的理想，只是出于求生罢了！
“林姑姑，您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修宁会代替您和皇祖母陪着王爷的。”修宁抚摸着墓碑，清幽说道。
她的眸光变得锐利起来：“修宁一定会让杀害您和皇祖母的人血债血偿。”
“回去吧！”修宁对宁王说道。
宁王点了点头。
林姑姑死了，廉光誉也死了，但他还要好好地活着，好好的看看那些一心想要他死的人的下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