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恳求，温柔而坚决。
“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
他只听得她温柔的声音，轻柔地对他说话，不再用那种愤恨的目光看他，他竟然无端端的笑起来，就像得到了她的首肯似的：“姬无雪……无雪……我是专门来接你的，我等你长大，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
她一怔。
他的声音温柔到了极点：“无雪，自从上次你坠入时间黑洞之后，我一直很后悔，也很痛苦，我一直找你，找了几十万年……”
她听不懂。
几十万年，对于人类来说，多么陌生。
从三皇五帝开始，到黄帝的明文记载，再到现在的春秋战乱……她从很老很老的古籍里，也只能看到几千年的历史，而这男人，他说他等了几十万年了。
她再一次认为他是个疯子。
她疑惑地沉默。
只要一沉默，脸上便是那种天生的温柔和善。又因为带了一点小小的疑问，看起来就像受惊的小鹿，站在分叉路口在茫然思索，前方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不可预测的危险……
这神情让巫咸心神振作，再次去拉她的手：“无雪，我们回大荒原，我答应你不再跟小王子为难，跟他的恩怨也一笔勾销……”
她忽然问：“你和子灵到底有何恩怨？”
“这……这说来话长，一时半刻也说不清楚……无雪，我们改天再说好不好？？”他吞吞吐吐，不太好回答。
她不言，只是用眼神再一次追问他。
他没法拒绝这样的目光，只好说：“小王子，他是仙族的王子……仙族趁我闭关修炼派了十万天兵天将偷袭我们……你和小王子将正在修炼的我找到，几乎害死我……”
她如在听天方夜谭。
他说不下去了，只是催促：“姬无雪，只要你跟我走，我不但不会为难陈太子，还会助他一臂之力，让他当上这个世界上最大最强的王者，让他统一列国，成为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一位帝王。无雪，我们走！”
她推开他的手：“你走！”
“我们一起去魔界，回大荒原，人类也罢，仙族也罢，我们统统都不要理会了……”他近乎讨好，谄媚的，忽然伸出掌心摊开在她的眼前，魔镜里，显露出昔日开满扶桑花的大荒原：“姬无雪，你看，这就是魔界，你跟我一起走，你绝对不会后悔……我会跟人类的男子一样，再也不找别的妖精，我只要你一个，一夫一妻，白头到老，我发誓，无雪，我发誓……姬无雪，你跟我走，我什么都答应你……”
姬无雪的目光陷入他的掌心。
遍地红花，一望无际的碧草如茵，成群结队的飞禽走兽，大自然里无拘无束的热烈的精灵们……她惊得呆住了，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有人带来甜蜜的糖果，红色的珠子，也是这样一面无所不能的魔镜……
这个记忆是零散的，飘忽的，它串联不起来，时隐时现每一次当她要彻底回忆起来的时候，可就像一阵风吹来，把记忆的一鳞半爪吹得无影无踪……
她的额头上慢慢渗出很薄的一层汗水，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可是，还是无法将那些零散的片段串联起来……
她忽然后退，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迷惘，怔怔的：“你……你到底是谁？”
“巫咸……我是巫咸……无雪，我是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想起来了吗？？”
他的声音热切，充满了一种激情和缠绵：“姬无雪，我是黑魔王……是巫咸啊……你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吗？我曾经告诉过你，只要你对着天空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出来。你遇到危险的时候，你开心的时候，你悲哀的时候……只要你喊我，我随时都会出来陪你……”
她震惊到了极点。
忽然想起子蛮闯入鹿苑的那个可怕夜晚，她在绝望之中，曾经仰望头顶的星空，想要呼救，但是，她忘记了那个名字……巫咸巫咸……现在，他说他叫巫咸……
是他告诉她的吗？？他便是那个她潜藏在心，曾经以为是救世主的那个人？？？
巫咸死死盯着她，但见她抬起头看着屋顶那是她的习惯性动作，从鹿苑悠远高深的小世界里养成的习惯。
只要抬头看着头顶的蓝天，就会觉得这世界其实很大很大。
但是，此时她只看到喜房的屋顶，没有满天星斗，也没有辽阔世界。只茫然地想，如果生命中曾经有过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自己怎会忘记了他？怎会一点也想不起来？
她再一次看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子灵，巫咸有意无意遮挡了她的视线：“陈太子没有死，他只是睡着了……姬无雪，只要你跟我走，他就永远不会死……”
她忽然打断他：“巫咸，我是在哪里认识你的？”
他一怔，脸上浮起很奇怪的神色。
她一点也没放过他脸上的犹豫不安，就像她逐渐沉下去的心事这是新婚洞房，她绝不能让昔日的悲剧重演。所以，顺着这个魔王，尽力让自己保持温顺：“巫咸，如果你曾经是我很重要的人，我就绝不会忘记你……”
他嘴唇干涩，想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她忽然抓住他的掌心：“请你给我看看过去，我们相识的过去……”
巫咸下意识反手握住她的手，竟然心砰砰的跳，不不不，自己岂能让她看到过去？？半空中那一次未完成的双蛇交尾……也就是那一刻，小仙女宁愿被黑洞吞噬，也放开了自己的手……
他如醍醐灌顶，福至心灵，是了，她那么喜欢陈太子，无非是因着他对她温柔体贴，怜悯爱护……
如果自己也温柔体贴，不再吓唬她，不再让她感到惧怕呢？？
她是不是也会像喜欢陈太子那样喜欢自己？
他喜形于色，将她拥住：“姬无雪，我们回魔界再说……回去了，我会让你想起过去的一切……”
“我现在就要知道！”
“现在……不行，我法力不够。”
“为何不够？”
“我来寻你的时候受了重伤。仙帝趁我不备，用灼日天火偷袭我，几乎将我彻底毁灭……幸好有这颗红色夜明珠，我才能苟延残喘……无雪，你看，这就是夜明珠，你小时候，我送给你的，当时你非常喜欢……”
她从他的掌心里接过夜明珠，仔细地看着那奇异华彩的红色，就像有千万条江河湖海在一个无穷大的世界里翻转流淌……
她忽然很奇怪地问了一句：“这是你生命的能量之一？”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这是我们魔族三颗夜明珠中最大最好最有能量的一颗……就算是受了多重的伤，只要夜明珠在，都能延续一段时间生命。当时，就是因为这颗珠子不在我身边，仙帝才能偷袭于我。我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没救了，但是，我从老宫女身上找到了这颗夜明珠……”
老宫女！！
“就是侍奉你的那个老宫女。我走后，是她把你的夜明珠藏起来，抹去了我们相遇的记忆，所以，无雪，你才会忘了我。”
他和她的重逢，本来，曾有一个非常美好的开端。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老宫女的确有许多古怪之处，从小，她传授给她许多知识，许多古籍，而宫里其他的宫女，十之八九是压根不识字的。
“老宫女是个可恶的奸细。当年我把夜明珠给你，是她趁你不备偷走了夜明珠，封印了你的记忆。无雪，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
她有意无意地将珠子捏在掌心里。尽管这个魔王说的话她根本听不懂，什么仙帝、魔界、妖精、封印……她都听不懂，但是，她已经明白，这颗珠子对他的生死存亡来说，至关重要……
红色夜明珠，是魔王生死存亡的关键。
他受了灼日天火也能靠它恢复魔力，可是，如果他永远失去夜明珠呢？？
可是，那双几十万年孤寂的魔眼不知是没有看透人心，还是根本不在意，只是温柔地急切催促：“无雪，我们回魔界去，永远不要再到人类的地盘了……”
她微笑：“可惜，我不能为你生几千个孩子。”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孩子不重要，有没有几千个孩子我根本不在乎，就是一个孩子都没有，我也不管……”他压根在乎的就不是孩子，几十万年大荒原里一个人孤寂的岁月都过去了，现在，有她相伴了，谁还在乎有没有几千个孩子？
他忙不迭地再次拉她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