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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根号二”的阴影

这天,方正中学初二(1)班的李子彬一进教室,同学们“哇”下子都叫出声来,只见他鼻子肿了,眼也青了,脖子后还有一道道的血痕。很显然是有人揍的,这可把班主任杨老师吓坏了。李子彬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是教育局局长的宝贝儿子,算是学校的一级保护人物了,平时不用说老师,就是校长也得给他三分面子。

紧接着,教育局长的小车也驶进了校园,直奔校长室。

杨老师站在班里厉声问道:“是谁干的?”于大虎慢慢腾腾地站起来,跟没事人似的说:“我,是我修理的他。”于大虎也是让杨老师头疼的主儿,大虎的妈妈跟人家跑了,爸爸因盗窃进了监狱。他是班里混事油子,打架是他的家常便饭。同学们不禁一阵小声欷歔,很多人都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这下让大虎更来了劲,一副得意扬扬的样儿,俨然成了行侠仗义的英雄。杨老师顿时气得脸色铁青,说了声:“跟我去办公室。”大虎临走出教室那一刻,还向班里的同学们做了个鬼脸。

太岁头上动土,这还了得,杨老师把于大虎叫去,本想一阵暴训,然后赶快去给局长道歉。谁知,于大虎把头一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儿,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怕那个老贪官,我可不怕。”

杨老师沉默半天,才叹了口气说:“我何尝不知道,李子彬理亏,可咱们得罪不起局长大人啊!万一他暗地里使坏,会误了你一辈子的前程。学校也不是块净土。”

于大虎哼了声,“大不了把我开除了,我正不想上了呢!”

事情都是由昨天杨老师开的那堂班会课引起来的。

这群正值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哪个人心里没有点“小花花肠子”。最近,班里有几对进展得还挺迅速,杨老师看到事态要严重,不得不接二连三地在班会上亮起了警灯。

杨老师说着说着,又拿王雨佳做起了例子,“同学们现在的任务是,全身心地投入学习,准备将来考个好重点高中。过早地涉足感情问题,百害而无一益,你看人家王雨佳同学。”杨老师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子彬就在底下小声地说:“谁要是看上‘根号2’,将来还不下一群小耗子。”声音不大,可是班里大部分学生都听到了,顿时引起一阵哄笑。王雨佳实在受不了这样污辱的话了,“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教室。“根号2”是班里最矮的女生王雨佳的绰号。王雨佳个子仅是141米多一点,与2的算术平方根基本一致。

杨老师碍于李子彬爸爸的面子,只是象征性地把李子彬叫到办公室,不疼不痒地说了几句,就放了回来。

李子彬回到教室,看到几个女生正在劝王雨佳,王雨佳哭得特伤心。俗话说,当着矬子别说矮话,他那句一不小心冒出来的话,正好刺在王雨佳的隐忧上。虽然王雨佳表面上,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在内心深处,她何尝不为自己的个子苦恼。

李子彬也感到自己这样做有些过分,刚想说两句道歉的话,可看到很多同学都向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想我是谁啊,就连杨老师,看在我爸爸的面子上都让我三分,跟你们低三下四的太没面子了。继而又摆出了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踱着方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于大虎他们几个男生实在看不惯了,跳过来指着他的鼻子说:“欺负一个弱小的女生,算什么能耐,别看老师怕你爸爸,我们可不怕,有本事单挑。”

“你管得着吗?不服放学后练练。”李子彬岂能示弱。结果于大虎在放学的路上,真的就跟李子彬练起来,还把李子彬练得不轻。

正在杨老师左右为难之际,笑容可掬的校长把局长送出来。杨老师觉得于大虎再也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不由分说,一把扯住于大虎,连拉带拽地把于大虎弄到局长跟前,满面赔笑地说:“李局长,都是我治班无方,让李子彬受了伤。这就是跟李子彬打架的于大虎,他来向你道歉来了。”然后示意大虎赶快说些软话。大虎抬眼看了看胖得跟猪一样的李局长,冷冷地说:“你先回去管管你的儿子吧,他仗着你的势力,专门欺负老实同学,我揍他是替‘班’行道,你想咋整治我,明挑吧?”此言一出,班主任和校长的脸顿时变僵了,李局长的脸也一时青一时白的。

过了一会儿,李局长的脸色缓和下来,走过去,抚了抚于大虎的头,“大虎同学,你的建议我一定虚心接受,我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子彬。我怎么会整治你呢?同学之间打架本来是很正常的事,这事交给你们学校就行了。”说完,上了小车,一溜烟地走了。

杨老师摇头不语,心想暗想,这些人都表面上套,背后一套,暗暗为于大虎担忧。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学校也没有什么动静。

这件事对王雨佳的刺激也很大,她觉得,好像所有同学都在心里嘲笑她个子小,便开始疏远所有的同学,整天一个人默默无语,过去那个阳光女孩再也找不到了。

转眼秋季越野赛就要到了,在此之前,班里还要举行试赛。这可是件让同学们都头疼的苦差事,一万米啊,没有点恒心和毅力,不用说拿成绩,坚持下来都难。

班主任走进教室,从班级日志里拿出一张淡蓝色的方格纸,表情异常兴奋地宣布:“王雨佳同学第一个报名,她还倡议,其他同学积极参加。”接着把那份倡议书,当众宣读了一遍。大家都惊奇地转过脸,看着王雨佳,没想到这么一个弱小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勇气!于大虎首先跳出来说:“连咱们班体质最弱的女生都报了名,我们这些大块头再不报名,那也太掉价了。”这一下子就调动起同学们的热情,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在同学们惊羡的目光中,王雨佳低下了头,她真的没写请战书,是谁干的呢?又不好当场说明,因为她一旦说明了,同学们的气势就会立刻被拉下去的。

下了课,她找到杨老师,没等她开口,杨老师就说:“长跑拼的是耐力和勇气,而不在于身材。我相信你,一定会取得好成绩的。”

“可我。”

“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放空炮可不好啊!”说完,杨老师夹着书本就走了。这时于大虎也凑过来,“王雨佳,你真行啊,我支持你。”王雨佳不好再说什么,心里虽然暗暗地抱怨那个嫁祸于自己的人,可是,泼出去的水,就没法再收回来了。没有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练吧。

每天早上,公路上多了一个长跑的女孩,迎着朝阳,她的心情渐渐地好多了。

班级试赛那天,她鼓足勇气向前跑啊跑,超过了一个又一个。到了最后,她口里发干,想哭的心情都有,可是看到一个又一个比自己高的人都被落在后面,她还是坚持下来。这次她竟然跑了个女生组的第一,当同学们欢呼着把她抱起时,她流泪了。李子彬在一旁也默然地低下了头。

个子最小的女生,成了同学们心中的英雄!王雨佳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在校运会上为全班争光。那个阳光女孩又回来了。

那天,她去给杨老师送作业,无意中看到老师的办公桌上放着那本班级日志,她清楚地记得,杨老师读完那倡议书,就随手夹在这个本子里面了。好奇心驱使下,她忍不住翻开那个本子,想看看到底是谁,冒充了自己的名儿。

那张淡蓝色的方格纸竟然还在里面,她飞快地拿起来,刚要打开,这时杨老师正好进来。王雨佳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我是想看看谁冒充了我的名字,我不恨他,真的很感激他,没有他,我还走不出生活的阴影呢。”

杨老师笑了一下,“你知道他是谁了吗?”

王雨佳摇摇头。

“打开看看吧。”

王雨佳展开纸,一看,那上面一个字也没有,是一张空白纸。倒是纸的背面记录了这样一些话,王成娜同意帮王雨佳,下午还要找于秋丽谈谈,还有就是一些同学的名字。

王雨佳不解地看着杨老师,“是你,是你编出来的?”杨老师摇摇头,“这不能算是我一个人的事,最主要的还是他。”说着拿出一张便条:

我也是个从事过多年教育的工作者,在教师心里的天平上,孩子们都应该是一样的,不要因为李子彬是我儿子,就高人一等,这不是教育他而是在害他。

他对王雨佳同学心灵深处造成的伤害,我深表歉意。我建议,你应先设法帮助王雨佳同学走出生活的阴影,更不要处罚于大虎同学。这实际也是在帮我儿子,让他看到有种东西是与权威不沾边的,就是人心。

落款是李靖,也就是李子彬的爸爸。

“局长也想嫁祸我?”

杨老师深情地说:“不,不能说嫁祸于你的就是我们两个,那天跑在你后面的每一个女生都是。其实帮你的,最主要的还是你自己,是你自己帮自己走出生活阴影的。”

校运会那天,王雨佳迎着初升的太阳,迈着自信而有力的步伐,跑向万米的终点。她心中牢牢地记住杨老师最后说的那句话,“只要你眼前有阳光,影子永远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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