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十多天过去了，阳皓的伤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的心也犹如一夜之间悄然而至的春天，随着阳皓伤势的好转一天比一天明媚起来。
这天傍晚，晚霞绚丽，漫天霞光点燃了半边天空。看阳皓睡得沉酣，我默默地站在窗前，沉醉在这样的夕阳晚景中。
“若若。”身后突然传来阳皓的轻唤。
“你醒了？”我转身望着阳皓。
“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阳皓眼神明媚地笑着问我，显然他醒了有一会了。
我从窗边走开，笑着对他说：“你看，今天的夕阳是不是特别美？红得像火似的，怪不得古人能写出‘夕阳无限好’这样的诗句来。”
“若若，你扶我起来，我想和你一起看看夕阳。”阳皓撑起身子，眼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茫。我欣喜地看到，虽然这些天伤痛的折磨让阳皓看起来略显苍白，可是在这漫天霞光下，他依旧丰神俊雅，卓尔不凡。
“你行吗？不会弄疼伤口吧？”看着这个无论怎么看都明媚耀眼的男人，我走到他身边笑着问他。
阳皓把手搭在我肩上，“我小心一点，不会有事的，一个多月没起床，我都快憋坏了。”
“那我先把拖鞋给你拿来。”我把拖鞋拿过来，小心地把阳皓的双脚挪到床沿边，给他把拖鞋套上。
阳皓一只手扶着立在床边的输液杆，一只手扶着我的肩，用力想把身体撑起来。
“不行，若若，我感觉我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试了一试，阳皓颓然地跌坐在床沿上。
我笑着安慰他，“你别着急，你身体还太虚弱，当然没有力气，过些天会好的。”
“可能吧，我再试试。”
我抱住阳皓的腰，用力把他的身体撑起来，阳皓依靠着我的支撑脱离了病床，却一下子差点软倒在地，我不得不重新把他扶到床上。
阳皓有些着急了，“若若，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才一个月没下床，我怎么就站不起来了呢？ ”
“我说了，是你太虚弱的原因。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呢，何况你伤得这么严重？”我把被子拉过来给他搭在身上，“我看你还是先躺下休息，过几天再说。”
“不，我还要再试一次。”阳皓一把掀掉被子，我知道他那军人的犟劲又上来了，他想做的事，从来都不会轻易放弃的。阳帅完全遗传了阳皓这种品性，认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转，所以他才自始至终要把他的阳皓爸爸给我抢回来。
“你呀，就是固执。”我在阳皓面前蹲下来，轻轻地敲打着他的腿，“我先给你按摩一下，让血液循环起来。”
“若若，我……”阳皓没有再逞强，静静地坐在我面前任我在他腿上敲敲打打，目光深深地望着我。
我撇过阳皓的视线，淡淡地笑了笑，“有什么事就说呗，吞吞吐吐干什么？”
“对不起，若若。”阳皓默默地伸出手来，把他的手覆在我的手背上，“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
“过去的事，别再多想了，阳皓。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我们走到这一步，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继续给他轻锤着双腿，诚心实意地对他说，“这次你伤成这样，我心里非常内疚。那天我明明知道你情绪不好，却没有让你留下来平静一点再走，让你遭了这么大的罪，是我对不起你。”
“若若，你别这样说，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即使这一次我真的就这么走了，那也是我咎由自取，我活该有此报应。”
“我不许你胡说！”我抬眼望着阳皓，“什么叫咎由自取？什么叫报应？这一次就是一个意外，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犯错。如果真的有报应，那些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岂不是该死上十次八次？”
“谢谢你，若若。”阳皓用手轻抚着我的发丝，“谢谢你能原谅我。”
“阳皓，经历了这一次的生离死别，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些，理智一些了，你说是吧？”我平静地注视着阳皓，想趁着这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告诉他我心里真实的打算。
秦天还在桃林中小等我回去，我迟早得让阳皓接受这个事实。阳帅马上就要开学了，无论他是愿意留在阳皓身边，还是依旧和我一起回去，我都得尽快确定下来。
“若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还打算离开我，回到他身边去？”阳皓闻言，脸色蓦地一沉。
“阳皓，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次了，无论过去是对是错，我们都回不去了。”我没有因为阳皓的骤然变色打退堂鼓，相反，看到他这样的反应，我反而更加坚定了我要快刀斩乱麻的决心，“这一次我没有和秦天一起回桃林中小，只是因为我不可能丢下你不管，我会留下来照顾好你，直到你完全康复。等你一切完好如初了，我还是要回到桃林中小去的，这么多年，我不可能再辜负秦天，希望你能够理解我。”
阳皓抓着我的手，失控地低吼，“那你留下来照顾我，只是因为可怜我，是吗？你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过我要和我重新开始，都他妈是骗人的，是吗？”
“阳皓，你没有什么值得我可怜，那天我也没想过要骗你。在当时那种情形下，我想不了那么多，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要唤醒你，保住你的性命。可是你和我一样清楚，我心里真正爱着的是秦天，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难为自己也难为我呢？”
阳皓的眼神倏然变得冷戾，“若若，我不管你那天是在什么情形之下，也不管你真正爱的是谁，我只想知道，你那天说的那些是不是你的真心话？如果那天我真的就这么死了，你还会不会跟秦天回去？”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阳皓，如果那天你真的就这么走了，我不会再跟秦天在一起，我会守着你和帅帅终老一生。”我没有隐瞒我的真心，如果他那天真的走了，我会愧疚一生，“因为面对生死，只要有一线生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来换回你的生命。”
阳皓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既然这样，你怎么敢说你不爱我？你心里明明还是很在乎我的，为什么你不肯承认？”
“阳皓，我没有说我不在乎你，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那么多年夫妻，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我坦然地望着阳皓，语气真挚地告诉他，“我承认，这些年我心里对你还有牵挂，我也确实忘不了过去那些美好，哪怕是秦天，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阳皓笑起来，“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忘了我。”
“是的，我忘不了你，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忘了你，我会永远把你珍藏在我心里，阳皓。”我也忍不住有些动情，挨近阳皓坐下来，“所以一直以来，我都真心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比我幸福。”
“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幸福。”阳皓自然地伸出手来搂住我，头一低将他的双唇凑向我的唇边。
“阳皓，你别这样。”我顾忌着阳皓的伤，不敢用力推他，头一偏躲开了他的亲吻，阳皓冰凉的薄唇堪堪擦过我的鼻尖，带给我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寒意。
阳皓笑容一敛，眼里的阳光倏然沉落，“若若，我们好歹那么多年夫妻，现在你真的连碰都不愿意让我碰你一下了，是吗？”
“是啊，我们好歹是那么多年夫妻，我们曾经深爱过，阳皓。”我抬起头来，直视着阳皓，“我们从相识到相爱，从离婚到现在，整整十一年了。我们爱过，也恨过，一起拥有过那么多的快乐，也曾经有过那么多的遗憾。现在我们都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了，让我们放下过去的恩怨，真正像朋友，像亲人一样坦然相处，好吗？阳皓？”
“朋友？亲人？若若，在你心里，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和亲人吗？你觉得我和你只是朋友和亲人那样简单吗？”阳皓越说越激愤，“就因为我错过一次，你就这样宣判我的死刑了吗？为什么无论我怎样忏悔，你就是不肯原谅我？难道我付出生命的代价，在你心里还抵不过一个秦天吗？”
因为阳皓的一意孤行，我也有些急躁，“阳皓，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你自己好好想想，就算我答应你留在你身边，经过了这么多事，你觉得我们还回得去吗？”
“我们怎么回不去了？只要你不再想着过去那些破事，儿子还是我们的儿子，家还是我们的家。这四年，你能放下我和秦天混在一起，为什么就不能忘了他和我重新开始？”阳皓一把扯掉手上的针管，不管不顾地挣扎着站起来，却一下子失去重心，重重地摔倒在地板上。
“阳皓，你这样胡搅蛮缠，这样蛮不讲理，我们今后要怎么相处？你才刚刚好一点点，你这样弄伤自己，你是不是一定要让我不得好死？”阳皓不顾一切的举动让我悲愤交加，可是看到倒在地上一脸无措的他，我又不能不蹲下身去扶他起来。
“若若，不要再离开我，我不许你再离开我。”阳皓趁势紧紧地抱住我，他头上的伤口在这一重摔之下，又渗出了殷红的鲜血，“如果你一下子无法接受，我给你时间。我给你时间，我等你。他等了你四年，我给你四年，哪怕八年，十年，我都愿意等你，我等你重新爱上我，我们重新开始。”
“阳皓，你非得这样为难我，我们非要弄得两败俱伤吗？”我无力地望着这个曾经飞扬跋扈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竟然变得这么纠缠，这么软弱，这么妥协。
“不要再说离开我，若若，我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我不许你再离开我。”阳皓声音喑哑，泪光闪烁，“若若，我向你发誓，我绝不会再辜负你。这一次，我已经得到教训了，我真的得到教训了，我错了，若若。”
“我们先起来再说吧，阳皓，你的伤口又流血了，我们先起来处理一下伤口。”我抱住阳皓，看到他往日明媚灿烂的眼底，此刻也被绝望和恐惧烙上了刺眼的沧桑。
“若若，那你答应我，你先答应我，我再起来。”
“你起来吧，我答应你。”
我在心底深深叹息，还是等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日子再说吧，他的伤再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等到阳皓完全康复以后，我一定要离开，他也强留不了我。
阳皓这才笑着放开我，“若若，你把那个铁架子推过来一点，我那么重，你撑不起我的。”
“好，你扶住这架子，我扶你起来。”我把挂点滴的铁支架推到阳皓面前，让他两手攀住支架，我架起他的腰，努力想把他抱起来。
“若若，我的腿！”阳皓撑起身子，突然惊叫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