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玄霜冰柱下，镇压的正是通往死灵间的大门，死灵间大门一旦打开，那么人世间定然荼毒无尽。韩冰拼死庇护于玄霜冰柱，只为不愿让死灵大门开启。可你们这些佛门的秃驴倒好，却是将它当成韩冰的致命弱点，对它一再攻击。你们此行此举，又和魔有什么区别？”
我朝着济世法师发出一阵阵的质问，却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憋屈，对这尊肉身佛爆起了粗口。
哗啦啦……
寒风肆掠而过，一层层的金箔不断从肉身佛上剥落，而已成褐色干尸的济世法师的本体此刻也逐渐显露在了我的眼前。
“可是……可了凡告诉贫僧，你们此行以来，在道门佛门荼毒无数，了凡说你们是魔，是人间大患，必将你们铲除……”
济世法师如此说道，可他的声音里早已没有了先前的从容和淡然，却是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波动起伏。
我不曾回答济世法师的话，而是看向了远处的了凡主持。
了凡主持也看着已经沦为佛魂的我，他的眼神里也流露出了一丝惶恐与心虚，毕竟眼下身为佛魂的我，虽然佛法远不及济世法师，但地位却是相差甚微。
道门也好，佛门也好，他们的内部终究存在着很多丑陋而见不得光的东西。
为了自身的利益和欲望，道门中人可以与自己的生死之敌冰释前嫌苟合一处，也可以不惜出卖自己的亲人将自己最阴险的嘴脸显于人前。
而佛门也同样如此，却时刻都摆出一副伪君子的模样。而了凡明明对永生有着同样的欲望，甚至亲自带着韩冰索回她的残魂。他的所作所为无非都是为了永生，为了一己私欲，而当明白一切成了过眼云烟后，却又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甚至不惜违背佛门教义对避世六百年的济世法师进献谗言，直接造成了现在的这番境地。
“济世祖师，弟子身负重伤，此地不可久留，弟子先行告退。”
这时，了凡收拾了自己的慌张，再度露出那一抹道貌岸然的模样，他朝济世法师肉身佛如此说了一声，随后便匆匆告退离去。
然而，因为了凡的永生之欲，他唤醒了济世法师，又逼得我沦为鬼魂，我又怎么可以让他这么轻易就离开！
“给我滚回来！”
我发出了一声怒喝，当即朝他伸出了手，万道佛光当即从我的身上爆发而出，却是化作了一道佛掌，直接钳住了他的身躯，随着我狠狠一拽，了凡主持发出一声痛哼，整个人当即倒飞而出，直摔在了我和济世法师的中间。
噗……
一口鲜血从了凡主持的口中喷薄而出，他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面色煞白，身上的袈裟也被撕裂开一道道豁口，显得分外狼狈。
“济世法师，您已经禅定了六百年，你早已不明白六百年后的今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世界，时代已经变了！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当年了！”
我狠狠地瞪了一眼了凡主持，随后朝济世法师说道：“了凡如果不将镇压迦叶寺中的那两道残魂交还于韩冰，韩冰也不至于抵达于此。他若不是为了永生，韩冰也不会对迦叶寺出手。他若不是不敌，也不会将你从禅定中唤醒。而他让你对付韩冰和我的真正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梦寐以求的永生！而今永生之梦破灭，所以他才决定借你之手对我和韩冰痛下杀手！”
“济世法师，您虽然是肉身佛，可您的心终究是孤傲的。你只愿意相信你的佛门弟子的一面之词，却根本不曾听取我们这些在你眼中为人间公敌的人的苦口婆心。你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捍卫人间正道，可实际上却是在造孽世间！”
“济世法师您当年以为韩冰为人间大患，而率众将她镇压，这是您此生所犯的一大错。可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对您的此举可以理解。但错一次可以理解，可如果听信谗言，最后却一错再错，那么您又还有什么资格当一名肉身佛，又有什么颜面再留存佛门中？”
“如果我现在不是显出了佛魂，我猜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您只怕早已将我和韩冰抹灭，并且将那死灵之门的封印打开，将死灵间的恶灵释放到人间了吧？”
我朝济世法师发出了声声质问，揭露了了凡主持丑陋的嘴脸，挑明了事情的真相原委，不曾有半分隐瞒。
而这一刻，济世法师却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而那遍布于他周身的金箔，此刻已经尽数碎裂，露出了他那干涸并且显得畸形的身躯。
而在济世法师的旁边，此时了凡主持颤颤巍巍地跪倒在地上，鲜血不断的从他的口中流淌而出，他的眼神惶恐，身体颤抖着，惶惶不得安生。
“了凡，宋洋所说，可是为真？”
这时候，济世法师开口了，他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朝了凡主持涌动而来，充斥着一抹愠怒和威严。
“祖师，弟子……弟子无错！”
了凡主持咬了咬牙，他看向了济世法师那金箔落尽的肉佛身，“弟子虽入佛门，可弟子尚在尘世，又怎可彻底超脱尘世之外？弟子心有痴念觊觎永生，可永生近在咫尺，凭什么道门中人可以索取，而我佛门却不可夺？我若永生，则可拥有无尽岁月，让佛法传扬天下。这对弟子是幸，对佛门不也是幸？”
这一刻，了凡主持终于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话语，在我这尊佛魂面前，他的伪善终究无所遁形，露出了本质的嘴脸。
“罪过，罪过！今日贫僧因为你当初一句谗言，竟灭了一具佛魂肉身。贫僧修行数百载，自以为功德无量数，不想因你一言，却毁于一旦。”
济世法师如是言，声音万分苍老，那碎裂的金箔此时不断飘荡在肉佛身的四周，济世法师的声音不曾绝断。
“修佛至深者，可塑肉身佛，可修佛魂。虽不及永生，却能长生。长生数百载，又与永生有何不同？数百载光阴间，又何尝不能让佛法弘扬人间？了凡，你已误入歧途，你为佛门添了一道业障，也使贫僧添了一道业障，此罪难恕，你已不配再为佛。”
随着济世法师话落，阵阵梵音当即响彻当空，这些梵音当即朝着了凡侵袭而来。
咔擦！咔擦！咔擦……
梵音萦绕间，了凡主持脖间所挂念珠，此时忽然绽裂开一道道的裂痕，一颗颗的佛珠当即层层碎裂，化作灰霾不断掉落。
而在了凡主持的头上，此时流淌起了鲜血，九道戒疤此时也在佛光中被撕裂，大量的佛光从他的头顶之上喷薄而出，散逸外界。
这一刻，了凡主持发出了一声哀嚎，他那修行了数十载的佛力，此时尽数被济世法师所剥夺，消散于天地间。
不过片刻，梵音终于戛然而止，而了凡主持也仿佛顺眼沧桑，整个人一下子萎靡了下来，他跪在地上目光颤抖的看着济世法师，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了凡，从今日起，你不再为佛，迦叶寺的大门也将永远为你关闭。待此地之事得以了解，贫僧将重返迦叶寺，为迦叶寺另则主持。而你既说自己不曾超脱尘世外，那就请重返尘世中。南无阿弥陀佛！”
济世法师一语，袅袅梵音再起，可梵音之中却是透露出悲痛与失望。而佛珠尽断佛力皆无的了凡，此时深深地跪倒在了雪地上，一时老泪纵横，长跪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