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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世上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壁花

对于自己想要的生活,壁花小姐早已做出了选择。这世上并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壁花。

壁花小姐是个普通到没有存在感的姑娘,她可以是你的影子,也可以是你最佳的倾听对象,但她不会是你的玩伴,也不会是和你共同经历风雨的朋友。

壁花小姐没有立场,没有观点,没有主动权。

她单调得就像刻在灰白墙壁上的一朵没有颜色的花朵,所以人们叫她壁花小姐。

“壁花小姐”的称号来源于她对许多事情都提不起干劲。

小学运动会,学生自主选择喜欢的项目,每人一项,剩下的项目由老师随机调配给大家。同学们都选完了之后,壁花小姐还没有开始选,这不是因为班委没有通知到位,也不是因为壁花小姐看不懂中文,而是因为她懒。当壁花小姐准备好选什么时,有趣的项目已经被挑光了,剩下的都是千米长跑、跳绳比赛等又累又不好玩的项目。壁花小姐不喜欢这些项目,可是老师却把剩下的拜托给她,她心里不乐意,可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自那之后,壁花小姐便养成了“不当众拒绝别人”的习惯,这个习惯使她莫名其妙成了同桌调皮男孩的女朋友。

情窦初开的年纪,男孩对她很有兴趣,他主动接近她、和她聊天,聊完便宣布壁花小姐是自己的恋人。恋爱来得莫名其妙,男孩的表白还没有在壁花小姐心里产生些什么,就被好事者传得人尽皆知,壁花小姐哀伤地对男孩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

面对“失恋”,男孩没有丝毫感觉,可是一旦壁花小姐要求“分手”,男孩就像牛皮糖一样黏住壁花小姐不放。

壁花小姐想如果这就是恋爱,那的确没什么意思,不如韩剧好看。于是投身到二次元动漫的世界,每天倒也自得其乐。

壁花小姐不知道,男孩之所以接近她,只是好奇一个漂亮、性感却内向的女孩到底在想什么,壁花小姐呆萌的表现让他觉得特别有趣。

十几岁的时候,男孩们厌恶单调的生活,父母说不许做的事情,总想尝试一把。而壁花小姐之所以老是缩手缩脚、小心翼翼,是因为她有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母亲。

男孩越是积极,壁花小姐越是仓促,男孩越是主动,壁花小姐越是逃避,万幸那时壁花小姐身边还有不少和她志同道合的姐妹。升上高中之后,女孩们仿佛突然看到了自己的目标,她们开始用积极的话语互相鼓励,争先恐后地向着更好的生活前进。女孩们成熟得飞快,壁花小姐被远远抛在后面。

此刻,她感到了孤单,为了消除孤独感,壁花小姐全身心投入到虚拟世界。许多人希望壁花小姐倾听他们的烦心事,可是她只喜欢倾听网络世界的语言;男孩希望壁花小姐尝试了解他,可是她只喜欢观察二次元世界的美少年;朋友邀请壁花小姐和他们一起逛街,可是她总是嫌太累不愿动。渐渐的,壁花小姐不再需要朋友,她和网络世界的壁花小姐们在一起,倒也不那么孤单了。

高二上学期的某个晚上,壁花小姐的妈妈积劳成疾,在厨房里病发,壁花小姐听见声音跑过去,看见妈妈摔倒在厨房的地板上,哆哆嗦嗦站不起来。菜刀割伤了手臂,鲜血染红了妈妈的衣袖。

壁花小姐仿佛条件反射一般,一气呵成完成一系列动作:打电话叫急救车,从药箱里翻出止血绷带,帮妈妈包扎好,背下楼,坐急救车到医院。医生希望她先缴清住院费再救人,壁花小姐说:“钱重要还是我妈重要?”

那是壁花小姐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大声且果断地拒绝一个人。

壁花小姐的妈妈住院期间,爸爸请了假照顾妈妈,没人照顾壁花小姐,她必须自己负责一日三餐。爸爸每天都会熬稀饭送到医院去给妈妈吃,但光吃稀饭吃不饱,壁花小姐决定自己做蛋炒饭,结果第一天的晚饭,她吃的是烧焦的蛋和夹生饭。

第二天的晚饭,壁花小姐吃的是太咸的蛋和稀饭。

第三天,壁花小姐买了一瓶“老干妈”,哭着呐喊稀饭终于有配菜了。

壁花小姐问其他的壁花小姐:蛋炒饭要怎么炒才能吃?壁花小姐们嘻嘻哈哈地反问:为什么要炒?

壁花小姐默默关掉了电脑,发信息给那个追她的男生,他很擅长做饭。

“蛋炒饭怎么做才好吃?”

男孩回:“你居然自己做蛋炒饭,直接叫外卖多方便。”

壁花小姐说:“我妈住院了,家穷,省点钱可不可以?”

男孩说:“跟你开玩笑的,本人号称‘蛋炒饭小王子’,找我算是找对人了。”

一个月后,壁花小姐的妈妈出院了,壁花小姐在男孩的指导下学会了做蛋炒饭,妈妈认为壁花小姐做的蛋炒饭比饭店做得更好吃。壁花小姐受到鼓励十分欣喜,自告奋勇要担负制作全家三口人晚饭的重任,被妈妈驳回。她认为壁花小姐的未来应该是考大学,而不是当厨子,希望壁花小姐好好读书,爸爸却支持壁花小姐的决定,他希望壁花小姐每周最少为全家人做两顿晚饭。

母亲下半身瘫痪,终日躺在床上,父亲希望壁花小姐分担家务活,壁花小姐欣然应可。

自那之后,壁花小姐便时常和男孩讨论做饭的问题,在男孩的培训下,壁花小姐厨艺大有长进,虽然她做的蛋炒饭还是很咸,但男孩认为自己功不可没,希望壁花小姐能够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把他这个备胎转正。

壁花小姐红着脸小声说:“可是我从没把你当成备胎……”

高三毕业,壁花小姐和男孩考上了不同的大学。男孩去北京追逐梦想,壁花小姐为了照顾父母选择留在家乡。临行前,男孩要求壁花小姐对他说点什么。

壁花小姐指着墙上的壁花:“我就像这朵壁花,名不见经传,甘于平淡,注定是一个没出息的家伙。你和我不一样,你有才能,而我只有责任,我们注定不是一类人。”

男孩被这番言语震撼到,一股电流直击胸口,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多年以后他才知道应该形容作“被杀到了”。

大学四年,男孩给壁花小姐写了三百多封明信片,每一封明信片都代表他去过了一个新的城市,壁花小姐把这些明信片细心收好,视若珍宝,每当寂寞孤单时,便会拿出来再读一遍,即便明知两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依然为男孩的成长感到欣喜。男孩暑假回到家乡,壁花小姐把所有的快乐都写在脸上,只字不提压力和负担,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和他一样阳光开朗。

男孩邀请壁花小姐和他一起去北京,壁花小姐拒绝了。男孩喜欢激荡人心的生活,喜欢挑战未知的困难,喜欢浪迹天涯的冒险,而壁花小姐认为自己只适合待在家乡,她是一朵壁花,扎根在不起眼的墙角,用以支撑父母。对壁花小姐而言,和男孩在一起本身就是一场冒险,哪里还需要更多呢。

大学毕业,男孩被北京的公司录取,壁花小姐依然待在家乡,两人由于身处环境的不同,差别日益扩大。聊天闲谈,一个在讲水浒英雄轰轰烈烈,一个在讲小城故事家长里短,价值观和阅历的差距,几乎成为两人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

壁花小姐的父母不知道她有一个在他乡闯荡的心上人,希望壁花小姐早日结婚,并给壁花小姐安排了相亲。

男孩问壁花小姐:“你打算怎么办?”

壁花小姐含糊地说:“不管对方是谁,我早晚要结婚。”

两天后,壁花小姐的家门被敲响了,她打开家门,看见了一路长途跋涉归来、刚下火车便直奔她家的男孩。

“我想和你的父母聊一聊。”

一个小时后,壁花小姐的父母把壁花小姐叫过来,脸色铁青。

“你十几岁的时候每个星期给我们做两顿饭,除了蛋炒饭还是蛋炒饭,到现在每天都给我们做一桌子菜,我们还奇怪你是自学成才,以为你有做饭的才能,才让你每天都练习,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偷师。既然这样你也不用做饭了,跟你男朋友去北京玩两天。还有,我很多年前就想跟你说了,你做的蛋炒饭其实不好吃。”

壁花小姐哭笑不得。

壁花小姐问男孩:“我们这算是复合吗?”

男孩也问:“我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男孩带壁花小姐去了北京,这是壁花小姐第一次离开家乡,她从天安门广场一路嗨到南锣鼓巷,从头顶嗨到脚尖。男孩抱住她,指着夜色中的北京大红灯笼激昂地说:“如果你是壁花,我就是这红灯笼,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梦想,我们的确有很多不同之处,但我们都希望用自己的颜色渲染他人的天空,这一点是一样的。我写那三百多封明信片并不是好玩而已,你不要小看我。”

壁花小姐连声说:“那是那是。”

一个星期后,壁花小姐回到家乡,依然在家里做菜烧饭,当一个按部就班的煮饭婆,父母完全猜不透女儿心里在想什么,可是知道女儿有心上人之后,他们不敢为她安排相亲了。他们在想,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呢?

3年后,壁花小姐的男友从北京回来,用一枚钻戒结束了这场10年的恋爱马拉松。壁花小姐的奇遇记,至此总算有了一个圆满的结局,至于壁花小姐的未来,壁花小姐的父母对她说:“你已经结婚了,应该放下责任,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壁花小姐笑笑不说话。

做一朵壁花,撑住父母的墙瓦。

对于自己想要的生活,壁花小姐早已做出了选择。

这世上并没有两朵一模一样的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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