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来到神圣的阿卡纳神宫,说是神宫,其实只是一个小小的西式教堂,就建在王宫的旁边。神宫里供奉着阿卡纳大神的雕像,还有随处可见的塔罗牌图案。神宫里光线比较暗,很多地方燃着长明灯,配合墙上那些充满宗教气息的图案,给人一种超然神秘之感。
夏尔带着唐音等人从侧门进去,并没有去参拜阿卡纳大神。唐音、观月和猫先生毕竟是不信仰阿卡纳大神的外国人,这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匆匆一瞥,唐音也见识到了神宫的大概面貌。
夏尔带着众人来到一扇小小的石门前。神宫的侍女们恭敬地把门打开,只见里面漆黑一片,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天啊,漆黑一片!”猫先生为了安全着想,已经从观月怀里跳到唐音肩膀上,努力地东张西望。
侍女们拿来长明灯。长明灯把这个密封的小房间照亮。众人跟着夏尔走进兰茵的房间,不约而同感到了一阵压抑。
房间除了门,周围都是密封的,正中央供奉着一座小小的大神雕像,墙上是22张大阿卡纳牌的图案。这里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张椅子,什么其他东西都没有了。兰茵就是在这个地方……度过了8年?唐音心里一阵酸楚,不禁把目光移向了夏尔。
夏尔站空荡荡的床前,像僵硬的石头一样沉默地站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迈着艰难的步子走到房间里唯一摆放了杂物的桌子前,低声说:“我来收拾就好了,你们下去吧。”
侍女们把灯盏放下,恭敬地退了出去。
夏尔开始收拾散落在桌子上的一副塔罗牌,愚者、魔术师、女祭司、女皇……夏尔把它们一张张收进手中,突然,他“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少了一张皇帝牌?”
“皇帝牌?”唐音瞬间想到了那张具有灵性的塔罗牌。
夏尔也想到了:“那张牌果然是……我不在的时候,只有这些牌陪着她。”他低声喃喃,忽然,他的话锋一转,“这是什么?”
他从一张牌下面拿出了一块手帕,上面被什么东西弄污了一片,但由于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唐音走过去一看,对血腥味异常敏感的她顿时心里一颤。这块纯白的手帕上……像是沾着凝固的鲜血。
观月靠在门边,目光淡淡的,像是知晓一切,又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忽然,他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慌乱脚步声,回头,果然看见有侍女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表情惊慌失措。
“殿下!不好了!王妃被袭击了!”
“什么?”夏尔脸色大变,手里的牌散落一地。他来不及收拾,听到兰茵被袭击的那一刻,已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
“走,我们去看看。”唐音抱着猫先生也跑了出去。
他才离开半个小时,兰茵竟然就在王宫里被袭击了!夏尔很懊恼,为什么没有一直陪在兰茵身边。
等他们跑回王宫,发现侍女们已经乱成一团了,侍卫们正从各个地方赶来。原来,夏尔走后,兰茵很快就醒过来了,沉睡了那么久,她想在第一时间见到夏尔,就带了几个侍女往神宫赶去,没想到,却在半路被袭击了。
兰茵被袭击的地方正是阿卡纳王国的舞厅,现在舞厅里没有婚纱设计师和侍女,只有一排排各式各样的婚纱。兰茵被困在舞厅空旷的场地中,围住她的,是在洞穴里袭击过唐音和夏尔的皇帝牌虚影!
夏尔跑到舞厅门口的时候,看到里面的情形时吓了一跳,几乎立刻拔出宝剑冲了上去。
“夏尔,别过来!”兰茵见到夏尔,表情又惊又喜。
夏尔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直接冲到了皇帝牌的虚影面前。
皇帝牌见到夏尔,立刻转移了目标,四个影子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向了夏尔!
“住手!”兰茵拦在虚影面前,伸出右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圈,然后双手合握,开始祈祷。奇迹出现了!兰茵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绿叶组成的圆圈,正在越变越大,最后将她整个人都圈住了。与此同时,皇帝牌的力量被慢慢地牵引到了这个绿色的圈圈里,巨大的电流在其中反复流转,却挣脱不出。
夏尔握着随身佩戴的宝剑,站在兰茵身边,做出随时战斗的姿态。
“妖、妖女!”猫先生蹿进来,惊呼声在舞厅中响起。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王妃不是人吗?”观月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唐音身边,看着舞厅里发生的一切大惑不解。
唐音摇摇头,解释道:“她是人,不是妖,但阿卡纳王国是塔罗牌的发源地之一,据说这个国家的占卜师都被赐予了阿卡纳大神的神力,既然未来王妃是王国的巫女,拥有神奇的法力也不奇怪。”她看着闭目祈祷的兰茵,补充道,“王妃的力量源自于塔罗牌,塔罗牌的所有牌都具有预言的能力,在阿卡纳大神神力的影响下,能够具体化为现实力量,实在是现实世界中罕见的奇迹。”
“什么塔罗牌,有我的猫咪无敌冲击波厉害吗?”猫先生撇撇嘴。
“这个不一样的,先生。在塔罗牌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一张独一无二的本命牌,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每个人都和独属于自己的本命牌密不可分。根据阿卡纳大神的教义,当一个人和自己的本命牌心意相通的时候,就能够利用本命牌的力量。兰茵是阿卡纳王国的巫女,必然能使用本命牌的力量。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的本命牌是大阿卡纳牌中的最后一张牌——世界,象征着永久和持续,所以她才能把皇帝牌的力量牵制住。”
观月望着兰茵操控绿叶的样子,似懂非懂地点头:“人类的发明还真是奇怪。”
正说着,侍卫们背着长枪呼啦啦闯了进来,却在看到这神奇的一幕时张大了嘴巴。他们跑上前,把夏尔、兰茵和皇帝牌团团围了起来,但不敢轻举妄动,只是睁着眼睛吃惊地望着场中央的兰茵。
“我们过去帮忙。”唐音也跑上前去。
不得已,观月和猫先生只好也跟上去。
兰茵仿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依旧闭着眼睛诚心祈祷。皇帝牌虚影的力量被牵制住了,不禁大怒。他瞪着一双凌厉的眼睛看着兰茵,对方却完全没有给予回应。皇帝牌的虚影动了动嘴唇,竟然开口了:“你……不要阻拦我!我要杀了他,然后把你带走!”
四个虚影同时开口,低沉的声音仿佛闷雷一般在舞厅中回响。
兰茵猛然睁开眼睛,坚定地回答:“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夏尔!”
“兰茵!”夏尔情不自禁地呼唤自己的新娘。
“……夏尔,对不起,我……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兰茵回头看向身旁的夏尔,突然流下了眼泪。晶莹的泪水从她湖水般的双眸中流出,在脸颊滑下一道浅浅的泪痕。
夏尔被她看得怔住了,马上醒悟过来,摇摇头说:“不,应该是我来保护你!我离开你太久了,你的身边不该是一张虚无缥缈的塔罗牌,而应该是我!以前,我只是不受人喜欢的小王子,没有力量保护你;现在,我长大了,学到了很多东西,可以保护我心爱的女人了!”说完,他上前一步,站在皇帝牌虚影的面前,用身体挡住了强烈的电流。
他挥动佩剑,语气冷冽而坚定不移:“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我不许你伤害兰茵!”
夏尔的剑术快如闪电,每一剑刺出,都带着让人心惊的强劲剑气,皇帝牌脸色大变。
“啊——兰茵!为什么你会爱上这个人?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虚影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愤怒的声音在舞厅中回响,仿佛沉重的钟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虚影怒吼之后,再次举起了权杖,这一次,他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权杖上释放的电流突然发出了极为耀眼的光芒,能量成几何倍数增长。强烈的电流穿过夏尔的身体,源源不断地注入了兰茵的“世界”。作为传递媒介的夏尔,瞬间感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夏尔!快走开!”兰茵焦急地大喊。
“不……”夏尔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四肢已经麻木,大量白沫从嘴里涌出,难受极了。
“夏尔——”兰茵带着哭腔的呼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悲伤。
侍卫们最初是跃跃欲试,却又害怕加重夏尔所受的伤害,后来一时之间踌躇不前。
“杀!杀了他!杀了他……”虚影仰望上空,疯狂挥舞着权杖,强烈的电流随之舞动起来,整个阿卡纳王宫的磁场变得极不稳定。
天空突然炸了个响雷,乌云密布,四周的光线暗了下来。
“停下!”一个清丽的嗓音在刺耳的电流声中响起,一只白皙的手掌穿过强烈的电流,按在了其中一个皇帝牌虚影的胸口上。
所有人都愣住了。
狂暴的电力磁场中,一个裹着厚厚羽绒服的矮小女生站在了力量激荡最集中的地方,朝皇帝牌的虚影伸出了右手。
“阿音!”观月的声音低沉无比,语气甚至有些严厉。他刚才察觉到唐音走过去了,但没想到她直接跑去了最危险的地方,都怪他一时大意,竟然任由喜欢多管闲事的唐音乱跑!
“喵呜!喵呜!”
猫先生紧张得乱蹦乱跳。
唐音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话,而是闭上了眼睛,似乎在跟虚影传递什么讯息。
夏尔和兰茵惊讶地看着唐音,连皇帝牌的虚影也愣了一下。唐音站在夏尔身边,与夏尔不同的是,她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力量的干扰,只是静静地对虚影伸出了手。如果说被世界牌的永恒能量圈圈住的兰茵是尊贵的女神,那此刻的唐音就像是弱小却执着的天使。天使是能给人带来美好预言的神灵,而唐音身上散发出的力量能使人安静下来。四个虚影在这份弱小却不容忽视的力量中,竟然渐渐平静下来。
虚影望着唐音安静的脸庞,慢慢地放下了权杖,暴动的电流随之平息。四道炫目的金光闪过之后,皇帝牌的虚影渐渐消失了,一张小小的塔罗牌从空中掉下来,落入了唐音的手中。
这就是那张缺失的皇帝牌吗?
皇帝牌的力量消失之后,圈住兰茵的绿叶圈也消失了。兰茵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声痛苦的呻吟之后,身体一软就倒了下去。
“兰茵!”夏尔转身的时候接住了她下坠的身体,却因体力不支和兰茵一起倒在了地上。
“医生!快去请医生!”夏尔脸色痛苦地看着怀里的人,大声喊,“还有祭司,把他们都请过来!”
兰茵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似乎是消耗了太多力量。她伸出手,想触摸夏尔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下了,整个人彻底昏迷过去。
“兰茵——”
5
20分钟后,夏尔的寝殿。
医生拎着药箱离开后,一位德高望重的祭司在为兰茵祈祷。兰茵昏睡在床上,四周围了很多人,除了夏尔、唐音、观月和猫先生之外,还站了一排侍女,神情都很紧张。
淡淡的熏香在寝殿中弥漫,但所有人的心情都是那样沉重。
祭司祈祷完毕,叹了口气。
夏尔急了,忙问:“祭司大人为什么叹气?刚才医生说,兰茵没有生命危险,难道……”
祭司摇了摇头,低声对夏尔说:“殿下,实不相瞒,兰茵的寿命已经所剩无几。”
“什么……”夏尔的身体仿佛被雷击中,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祭司。
“兰茵在成为巫女的那一天,命运就已经被改写了。她得到了阿卡纳大神的神力,同时也献出了自己的寿命。殿下,您是我国未来的君主,一定明白我的意思。”祭司再次叹了口气,收拾了法器,默默地退出了寝殿。
“为什么……”夏尔茫然地望向床上昏迷的人,表情失魂落魄。
“祭司的话……是什么意思?”看着夏尔的样子,唐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可是夏尔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或者听见了但不想回答。他在床前慢慢地跪下去,伸手抚摸着兰茵苍白的脸颊,喃喃地说:“8年……我离开你8年……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兰茵……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夏尔痴迷地望着兰茵的睡容,眼泪溢出了眼眶,缓缓地滑落。
侍女们屏住了呼吸,唐音见状,也不敢再打扰,示意观月和猫先生一起出去。大家都退出了寝殿,剩下夏尔陪着兰茵。
“阿音,你真的没事吗?”走出寝殿,唐音正望着关闭的房门发愣,右手被人牵了起来。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观月,对方正低头凝视她的右手。
“我、我没事啊……”她急忙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猫先生大怒,猛然扑到观月胸部,锐利的爪子钩着他的衣服,整个身体挂在了空中。
“蠢猫!”观月冷声喝道。
“别闹啦,你们两个!”唐音皱眉,把猫先生从观月身上抱下来。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抬起头,认真地对观月说:“你不用时时刻刻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你知道,我的体质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观月挑眉,毫不客气地说:“仗着再生能力到处惹事,你还很得意?没错,你是不会死,但受伤的话,你的身体不会痛吗?别告诉我,你连痛感都失去了。”
唐音一怔,望着观月魅惑的眸子,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痛?是的,会痛。她虽然具有不死的生命,但痛感还是有的。无论轻伤还是重伤,她体会到的痛苦绝不比平常人少。不过,因为再生能力总能很快修复她的身体,渐渐地,也就习惯了。只要熬过最痛苦的那段时间,她就能重新健康起来。如果观月不提起,她或许会永远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藏在心里。
死亡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能体会的。
“阿音,你别被他蛊惑了!”猫先生气急败坏,“我才不相信他是真心关心你呢!他接近你分明是有目的的,他是个大色狼!”
唐音看了观月一眼,突然笑了:“就算他不怀好心,但至少到现在还没吃掉我。”她按住猫先生凶狠挥舞的前爪,也不在意观月会有什么反应,转身回了客房。
观月站在原地,为唐音刚才的话陷入了沉思。没有吃掉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在他的眼里,自己的双手无异于世界上最可怕的杀人魔爪。“呵呵。”他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轻声说,“阿音,你还真是单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