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桀桀怪笑，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我游走三界，卖过香水，卖过零食，不论你想要买什么东西，我这里应有尽有。”
“那种香水会害死她的！”
“死？”老人笑了，转身慢慢地走向巷子最深处，“我的香水只会把一个人的潜力无限激发出来，就算她的肉体死了，她的梦想永远不会熄灭。”
唐音追上去，挡在老人面前，愤怒地说：“这种会夺去人生命的东西是不应该存在的，你不能为了利益去谋害人的性命！”
老人冷笑一声：“我从来没有谋害过别人的性命，我只负责把香水卖给女孩们，用不用是她们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既然买到了传说中的香水，有谁能忍住不用？你虽然没有直接杀人，但你的顾客可能因你而死！”
“小妹妹，如果刚才那位小姐没有买我的香水，你觉得她有可能蜕变成今天的样子吗？”老人问。
“我……”唐音摇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明靖瑶没有遇到那瓶改变她命运的香水，现在可能依然是个160斤的胖女孩吧？唐音又想起了那个冷清的冬季里，明靖瑶蹲在地上用捡来的唇膏涂抹嘴唇的情景……
“这种香水名叫‘梦之花’，是一种能全面激发人的潜力的香水。我第一次遇到那位小姐的时候，她正在大雪纷飞的夜晚痛哭流涕，仿佛随时都会从桥上跳下去。我可以肯定，如果没有我的香水，她现在依然是一个被人嫌弃甚至无家可归的胖子。”
“……至少比活活耗尽生命力而死的好！只要活着，所有事情都还有希望不是吗？”唐音说。
“小妹妹，你有梦想吗？”老人突然问。
唐音一怔，然后摇了摇头。
老人微微笑了，说：“很可惜，你是一个没有梦想的人。梦想的滋味是很美妙的，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有梦想，然而，能实现梦想的人却很少。”
唐音听着老人的话，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低下了头。
“有的人梦想以后要成为最受欢迎的歌唱家，可是她长得不漂亮，没有人愿意给她机会；有的人梦想以后成为伟大的作家，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文字却没有人愿意出版，多年来一事无成；有的人梦想成为对社会有贡献的科学家，却因为现实原因不得不辍学，早早地去便利店洗盘子……小妹妹，你不觉得这些人可惜吗？所以，我为这些人提供了一个实现梦想的捷径。与其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努力一把去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这样的人生才有意义。”
“你说的有道理。”唐音说，“但我还是无法认同你那会害人的方法。”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梦想都是可以实现的。不管是什么样的梦想，只要你努力了就一定会成功，如果没有成功，一定是因为你还不够努力。那位小姐愿意为了梦想牺牲生命，这也是一种努力，我只是为她提供了一种简单的方法。公平交易，这是世界上永远不变的真理。”老人说完，叹息一声，“真可惜，小妹妹，你竟然没有梦想，否则，你一定会认同我的观点的。”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摇头，渐渐隐入了夜色深处。
唐音站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老人说的话。
观月走了上来，问：“要我去把那个老头抓回来吗？”
唐音摇了摇头，长吁一口气，说：“他说的并没有错，明靖瑶有选择的自由。我们还是去找明靖瑶吧，看能不能劝她改变主意。”
“好。”观月轻声说。
唐音向巷子外走去，观月看着她的背影，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流露出一丝疼惜的神色。
阿音……没有梦想吗？
唐音并不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匆匆上了车。她用手机联系了猫先生，问到了明靖瑶的住址，马上就让司机追了过去。
明靖瑶离开巷子之后直接步行回家，唐音和观月很快就追上来了。
车子停在路边，唐音跳下车，快步跑到明靖瑶身边，气喘吁吁地叫住她：“明小姐！”
明靖瑶诧异地看着她：“怎么又是你？”说着，她扭头往身后一看，顿时脸色大变，“你跟踪我？”
“明小姐，你不能再使用这种香水了。”唐音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你知道什么！”明靖瑶嘴唇颤抖起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
“我知道你的过去。”唐音劝道，“就算不使用这种香水，我相信你也能实现自己的梦想。这种香水对你的身体有极大的损害，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你的生命……”
“你知道我的过去？”明靖瑶打断她的话，好笑地摇摇头，“你也知道我以前有多胖？像你这种瘦子，永远都没办法体会我的痛苦！”
“我的确没有办法感同身受。”唐音说，“但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明靖瑶冷笑道：“你知道吗？因为肥胖，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真正愿意和我做朋友！像我这样的胖子，梦想有一天能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简直是可笑之极！杜小姐，你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你不会明白那种对很多事情无能为力的感觉。所以，你不用再劝我了，我也不会听你的！”
“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做，L先生就会开心吗？你以为他会愿意看到自己的粉丝倒在舞台上吗？”
明靖瑶浑身一震，随后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她咬着牙，狠狠地说：“明天就是冠军赛了，他跟我说过，如果我赢得了这场比赛，他就会见我！为了见他，我已经失去了一切，我一定要赢！到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我自己会去问！”
“就算死也没关系？”
明靖瑶呆了一下，然后慢慢地笑了。她超过唐音，一步步地朝前走，最后的话语一句句飘散在夜风里。
“我宁愿死。”
她像一只在夜晚飞翔的孤雁，独自一人，但坚定无比。
唐音望着她的背影，无力地蹲在了地上。
观月走上来，默默地拉起地上的唐音，拍了拍她的肩膀。
“算了，我们回家吧。”
5
“年度最受欢迎的歌手比赛冠军之夜，现在开始！”
电视上，主持人用激昂的语调拉开了决赛的帷幕。现场观众疯狂欢呼，欢迎参赛的歌手出场。顿时，比赛现场成为了掌声和荧光棒的海洋。
“美女！”猫先生在沙发上尖叫。
唐音正坐在饭桌旁准备水果，听到主持人的声音，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电视。
明靖瑶出场了，她的状态似乎很好，脸上一直带着自信的笑容。其他歌手实力也不弱，但大部分人看上去都很紧张。
比赛开始了。明靖瑶果然没有让歌迷们失望，她的歌声中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禁沉醉其中。一曲终了，现场的尖叫声简直要把她淹没。截止到目前为止，她是网络支持率和现场观众投票率最高的歌手。一个多小时后，比赛结果出来了，明靖瑶毫无悬念地获得了冠军。
她抱着奖杯泪如雨下，对着镜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了。她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终于实现了心里的梦想。如果L先生知道她这么努力，一定会被感动的。
唐音注意到，她的脚下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猫先生看着电视屏幕，大发感慨：“不愧是我以前看好的歌手！她获奖了就等于我的眼光获奖了。喵喵喵，我真是世界上最有先见之明的猫！”
其实根本就像赌马吧！唐音默默地吐了个槽。
“先生，快关电视睡觉，明天要早起。”唐音提醒道。
“为什么明天要早起？”猫先生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脖子伸得老长，“我不要早起！”
“明天我们要去拜访一位大人物。”
“阿音，你还没放弃明靖瑶啊？”猫先生无奈地说。
唐音把洗好的水果端到冰箱里，轻声说：“至少要去见最后一面吧。”
最后一面……
猫先生心里一动，没有再闹腾，而是乖乖地关了电视机后，便趴在沙发上睡觉。
第二天，一辆陌生的轿车停在了小区门口，唐音带着观月和猫先生上了车。
猫先生打量着这辆舒适的轿车，嘀嘀咕咕地说：“这好像不是杜少爷的车啊？”
唐音说：“我没有说这是哥哥的车啊。”
观月微笑：“阿音，这是你自己找的？”
唐音点点头：“我很早就联系了这位先生，他虽然没有再在公开场合露过面，但对粉丝还是很关心的。我向他坦白了目的，后来终于说动了他。”
“原来如此。”观月赞许地点点头。
引擎低吼，车子绝尘而去。
车子在路上行驶了将近两个小时，终于将唐音一行人送达了目的地。铁门缓缓地开启，一座宏伟的欧式别墅出现在众人眼前。猫先生隔着车窗打量外面的风景，对那几只在庭院里打闹的猫狗投去了不屑的眼神，但语气又充满了羡慕和嫉妒的复杂情感。
“我说，在这个城市里，比杜少爷家还有钱的人真不多啊。”它紧紧地盯着主人家猫咪的高级小窝。
唐音下了车，伸手把猫先生抱了下来，解释说：“这位先生是电影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一生演绎过无数经典的荧幕形象，赢得了很多声誉和财富。他在世界各地都有房产，这里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他为什么要待在苏伦？”观月问。
“因为这里是他出生的地方。”唐音说。
正在这时，别墅大门打开了，一个年老的保姆推着一辆轮椅走出来，轮椅上坐着一个已经完全看不出年轻时模样的老人。
唐音走上前，朝那位老人鞠了一躬：“您好，L先生。”
明靖瑶比唐音晚一步抵达别墅。她昨晚终于接到L先生的电话，激动得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待天亮。今天早上起来，她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开车赶了过来。
L先生终于决定见她了，这是她一生的梦想！
她坐在车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自己的妆容，确定一切没有问题之后，才颤抖着从车上走下来。她走到别墅门口，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鼓起勇气按响了门铃。
前来开门的是一个年老的保姆，她看到明靖瑶，似乎已经知道她是谁，什么都没有问，直接领着她去见L先生。
L先生在楼上的阳台上，正和客人品尝新沏好的红茶。明靖瑶拍着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阳台上的人都转过头来。在这些人之中，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眼神淡漠，仿佛对明靖瑶的到来并不欢迎。
明靖瑶惊讶地捂住了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你就是那个坚持要见我的小姑娘吧，你好，我是L。”老人面无表情地说。
“不、不……”明靖瑶下意识地摇头，眼神中的震惊和不敢相信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她的偶像L先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侧脸。上帝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赐给了他，相貌、气质、性格……他60岁的时候依然活跃于荧幕之上，当时看起来不过40左右的样子！他是不会老的！
眼前的这个老人，不但身体骨瘦如柴，形同枯木，还坐在轮椅上，眼神中甚至没有一点光彩。他脸上的肉已经完全瘫软了，仿佛死去的肥虫一样堆在一起。他的头发已经掉光，露出丑陋的头皮，如果不是他的眼珠子还会动，明靖瑶几乎要怀疑他根本就是一堆死肉！
“你……你不是他……”明靖瑶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她不停地摇头，仿佛要说服自己，“你不是他……不是他……”
老人自嘲地笑了笑，用沙哑的嗓音说：“是啊，我不是他。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像他。”
“不！”明靖瑶哭了出来，她从地上爬起，发了疯一样地冲了出去。
L先生失望地摇摇头。
阳台上一时静了下来。
唐音担心明靖瑶的安全，对猫先生使了个眼色，让它跟上去看看。猫先生跳下椅子，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阳台。
猫先生走后，唐音开口问道：“L先生，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病的？”
“大概是半年以前。”L先生咳嗽一声，“我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不适合再扮演荧幕上的大众情人，于是在拿到终身成就奖的那一年退了休。快20年了，我一直过着挥霍无度的生活，等发现身体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是癌症晚期了。”
唐音沉默。
“那个女孩子是我的粉丝，但是她太过疯狂。她威胁我，如果我不见她，她就不活了。我当时收到她用血写的信，以为她跟那些叛逆的小孩一模一样，于是给她回信说，如果她能赢得近几年最热门的歌手大赛的冠军，我就答应见她一面。”L先生叹息一声，“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可惜，我却不再是她印象中的样子。”
“明小姐她……真的很努力……”
L先生无奈地笑笑：“其实，我只是跟她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她会这么当真。我看到她用血写的信后很害怕，因为好奇就去查了一下她的情况。我知道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又胖又不漂亮的女生，而且从来没有学过唱歌，我根本没想过她能赢。我只是给了她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已，我以为，这样她就会放弃。”
“明小姐真的很喜欢您，只要是和您有关的事，她就会变得很固执。”
“岂止是固执……”L先生摇头，摇铃叫来了保姆，让保姆把一沓旧报纸递给唐音。
唐音接过报纸后翻了翻，发现都是和明靖瑶有关的报道——“疯狂女粉丝拒绝去学校上课，只为在家看偶像主演的经典电影”、“女儿天天在家里看明星的电影和演唱会，父母扬言要与其断绝关系”、“资深大学教授的不孝女：是什么原因造就了堕落的女儿”……
原来，明靖瑶当年对L先生的迷恋这么疯狂。她天天在家里看L先生主演的电影、节目和演唱会的录像，一边看一边傻乎乎地笑。完全沉溺其中的她不但不去学校上课，甚至不与父母交流。她不知把L先生的录像看了多少遍，还买了所有跟偶像有关的海报和他代言过的产品。明靖瑶的父母都是老师，家境属于中等，但也经不起她这样折腾。后来，父母实在拿她没办法，就把她从家里赶了出去，希望她在外面吃了苦之后会醒悟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