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后，楚奕提议出去走一走，姜烟虽然是有点累，可是好不容易能出府了，她还真的不想错过。在软榻上休息了一会儿，二人换了行装，便去街上逛到去了。
天气渐暖，午后已经不适合人在大街上行走，骄阳打在人的脸上，竟也会让人生出困顿之意。二人走了一会儿，都没遇上些好玩的，无聊之际，寻了处茶楼。
“春诵夏弦，秋学礼冬读书。话是这样说的，可是要让人在这炎热的夏天好好的捧着一本书看，那也是极为困难的。”姜烟端起一杯凉茶一饮而尽，顿时觉得清凉了不少。抬头望了望楼下，倒也是有不少不怕酷暑的小贩们，一个劲儿在吆喝着。
“心静自然凉，夏天如此烦躁，要是真有意愿读书，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楚奕看着面前女子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甚悦，“想来夫人是未曾看到过学堂里的小学童们，捧着书咿咿呀呀读个不停的样子。”
“自然是没有机会看到的。”似乎是遗憾的话，可姜烟眼中并无落寞，“幼时读书，学堂里便只有我一个女子，时常会受兄长们的欺负，将我的书藏起来，或者是在里面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会生气么？”
“刚开始自然是会生气的，可是后来次数渐渐多了，也就懒得生气了。”姜烟坦然一笑，“再说了他们也不是故意欺负我的，只是看我一个人玩难免无趣，兄长们便想出了这个比较损的办法。尤其是太……哥哥，他的年纪最大，对我也是最有包容心的了。都说皇室兄弟们勾心斗角，心思深沉的可怕，可是在我看来，却又不全是如此，他们之间还是会有真感情的。”
在大燕皇宫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皇室的这一小辈，只有她一个女孩子的缘故，兄长们对她都是极好的。太子哥哥虽然年长她不少，可每次出去回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回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其他的几位兄长，都对他毕恭毕敬的，尤其是她六皇兄，在她面前可以闹翻了天，但是太子一来，就跟耗子见了猫一般，谨慎得不得了。
相较于自己知道的那些阴暗的事情，她不愿去深究在她各位兄长的背后，到底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是不是也会被欲望遮住了双眼，看不到骨肉亲情，也看不到曾经摆在自己面前，美好的一切。
姜烟能这样说，楚奕便知道她在大燕的时候，是被保护的极好的。不论是她的父皇、母后，亦或者是她的兄长，展现给她的都是极为善良、纯真的一面。也怪不得她这次分明是身负血海深仇而来，本应该手段狠戾、心狠手辣的，却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温柔柔，走一步算一步一样。
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极其缜密的思索的，不至于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也不至于牵连到无辜的人，更不会让本该被绳之以法的人轻易逃脱。
楚奕觉得自己是应该感谢她在大燕的那几个哥哥的，要不是有他们，怕也是难有这样的一个姜烟，他也就不会对她……动心了。
“既然给了你这种感觉，想必也就是的。”楚奕不愿打破她内心的期许，赞同道：“不能说朝代的更替，皇权的争夺不沾染鲜血，可是细数在这历史之上，也有无数同甘共苦，共同进退的至亲好友，他们可以为了至亲挚爱的人抛头颅洒热血，眼睛都不眨一下。”
“嗯，我相信。”姜烟嘴角带着浅浅的笑，“算了不说这些了，如今十万八千里的，想要个消息已是不易了。我让自己过的好点，别让他们担心就是了。”
“果真是聪明的女孩儿。”楚奕赞叹道。
“对了，今日上朝，皇上有没有具体的安排赈灾事宜……”姜烟的话刚开了头，就听到茶楼底下呼啸而过的马蹄声，二人放了茶杯在桌上，姜烟也将话咽了一半回去，迈步走到窗子前，便看到了上百匹似乎要急匆匆出城的兵马。
“喏，这便是答案。”楚奕瞧了一眼楼下的情形，冲姜烟努了努嘴继而笑着说道。
“什么？”姜烟顿时有些懵，楚奕无奈的看了她一眼，继而解释道：“不是想要知道，皇兄对东边灾情如何处置么？喏，这就是答案，想来是咱们晚了，没有看到带兵的人，不过也不用遗憾，是四皇兄不错了。”
“意料之中。”姜烟莞尔一笑，挑眉道：“这么多兵马，他是准备去杀人还是去赈灾？皇上也不会就让他一个人去了吧。”
若只有他一个人去了，那此次怕不是赈灾，而是灾民的又一场地狱了。
“不。”楚奕笑着摇头道，“以往赈灾时，即便是有四皇兄主持，可是随行的文官，他也是有选择的权利的。可是今日在朝上，四皇兄分明表现出了自己已有人选的意思，可是皇兄却没再由着他胡来，打断了他的话不说，反而亲定了持身中立的户部尚书江晔随之前往，倒是让人措手不及。”
姜烟也觉得这事很是有趣，值得深究，“说得倒也奇了，平日里不见这个成王爷有所行动，可是一到紧要关头，就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此次皇上做的也极为耐人寻味，是为了防止成王胡乱站队，还是刻意给成王提的醒，让他不要轻举妄动了。”
“两者可能兼有。”楚奕拉着姜烟过去坐下，才说：“今年这朝中可是不像往年那么太平了，现才刚五月，就处置了一个吏部尚书不止，还牵扯到了鹤野的军政，这能不让皇兄犯愁么？先是邓州，再挨着是越州，紧接着是鹤野，继而又是东部洪灾。这哪一件事情可谓之小？”
“哪一件都不小。”姜烟点头表示同意道：“邓州、越州之事，一个尚书大人落马，继而还牵扯出了党争，向来隐藏颇深的二殿下已露夺嫡之意。鹤野军政之事，有牵扯到了军事图丢失，虽然是谢府的责任，可追根究底也是大楚的安防问题，自是不容小觑。如今又是东部灾情，虽无朝中大臣牵扯在内，可谁都知道，这件事情处理不好，后果比前两件事都要严重，所牵扯到的人也更多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之根本，在于民生。若是灾情处理不好，难免会成鼎沸之势，到时候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即便是皇帝不愿意，他也会顾全大局，舍小家保大家的。
“这不就结了，如今赈灾才是重中之重。”楚奕悠然叹道：“皇兄掌握皇权十多年，咱们能够看明白的问题，他不会不清楚。所以在确定还是让成王赈灾的时候，不得不再加一把锁。皇兄想要保住自己的亲弟弟，就断然不能让他在这件事情上出了问题。”
说起来骨肉清清，他们大楚还真的是有，只不过不是对他的便是了。想到此，楚奕不由得冷笑。
“皇上还真的是爱惜成王。”姜烟也挺有这种感觉的，“但愿他这次长了脑子，能够看清楚自己兄长的好心。不过要说起来重不重要，鹤野军事防备图被盗，应该也不是小事，今日皇上竟然没有提起过？”
“没有。”楚奕点头，“现在谢府只有谢蒙回京复命了，谢覃老将军还在半路上。皇上可能是想等来齐了，在一并询问。毕竟若是从谢蒙口中知道了详情，必须要惩处的话，谢覃不在京中，反而对皇兄不利了。”
原来是想一网打尽啊，这心思好沉重，姜烟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才说：“有没有可能，是皇上觉得这件事情就不着急呢？”
姜烟这样似乎是无心的一说，顿时让楚奕又想到了一些似乎是被忽略的事情，“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那日只顾着说太子会不会走下策，毕竟皇上不会那么容易相信谢府谋反的。可是却忽略了另外一个关键点，当时太子说起那张被盗走的军事防备图的时候，提了一句，上面只有明面上的警哨布置。”
“只有明面上的，那说明这张图其实也没多大的用处喽？”姜烟立即接话道。
“不是没有用处，而是没有大用处。”楚奕皱眉思忖道：“熟读兵书的人，若是看到了警哨的布置，通过推演便可以知道哪里布置的有暗哨，可是数十年前，蛮族已被灭掉，那几个蛮族女子，他们是否有这么大的能力还未曾知晓。若她们没有，她们拿着这张图又有什么用？”
“……”姜烟也陷入了深思，还真的是觉得不好猜测，“有没有可能，那张图的作用，只是用来让皇上诏他们回京的，其他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我觉得可能、”楚奕忽然觉得这背后是个巨大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不知道是谁会掉下去，“皇兄现在不急着处置，要么是忌惮谢覃手上的兵权，要么就是已经看穿了这张图根本没有任何用处，极少的可能会对鹤野有威胁，所以才压着不查的，希望身后布局的人自己现身。”
“这件事情明摆着是针对太子而来，如今这朝中也就只有二殿下有这个意思，若说这是殷侯爷设的局，皇上应该不会怀疑的。”
“怀不怀疑是一回事，是不是他们做的，他们会不会露出马脚又是一回事。”楚奕笑着说：“殷侯爷既然敢布局，便可说明这件事情他有十足的把握。皇上无凭无据的怎么可能回去怀疑一个侯爷呢？而且我还有一种感觉，谢覃可能是已经察觉了这里面的不寻常，所以才延缓了回京的时间的。他与皇兄，说不定已经取得了联系，只等着幕后人现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