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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克利夫兰

照着往常的惯例,我主动吻上去,顾林一定会欣喜若狂地回应我。

可是我吻了半天,他站着一动不动,连牙关都不肯张开。

我心里慌张又难受,松开了他。

“顾林……”

他把手里的一个黑色布包递给了我:“这些东西你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

我接过,打开看一眼,是一台笔记本和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手机的锁屏画面,是吴君和何柔抱在一起的自拍。

这是吴君与何柔的东西。

“这里的视频和照片,你自己删掉吧,我确定没有别的备份了。”顾林语气冷淡,把东西交给我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我急忙伸手拉住他:“顾林,你是专程来安徽帮我拿回这些东西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嗯了一声。

我心下感动,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开。

“谢谢。”

他看着我,眼神忽闪忽闪的。我看得出来,他对我的感情,并没有玩完。

“顾林,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他脸上微微惊讶:“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再也不联系我了?”

他脸色一霎间变得惨白,却不肯说话了。

我想,他一定是接受不了我曾经和别人在一起的那个画面吧?

“你是一想到我曾经和别人睡在一起,看见我就心里膈应是不是?”

我松开了他的手。

他抿着唇看我,就在我以为他要否认的时候,他却忽然点了点头:“我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确每天脑海里都回荡着你和他在一起的画面,甩都甩不掉。周蓦,我不是膈应你,只是……”

只是什么?

还是膈应我!

我气得抬手推了他一把:“你走吧,不要再看见我了,免得恶心到你!”

他眼神带着抱歉,看着我:“周蓦……”

“滚!”

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过又生气,转身跑进门,恶狠狠地把门摔上了。

他在门外敲了敲,语气放柔了些:“蓦蓦,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捂着耳朵不想听,他方才的答案伤到我了。

我没有在外面和人鬼混,我只是谈了一场失败的恋爱,我特么招谁惹谁了!

谁特么谈恋爱的时候还想着要为下一任男友保留清白,啊???

“你滚!我们已经分手了,孩子也没了,你我再无瓜葛!顾林,以后我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再插手!你走吧!”

我吼完,钻进了卫生间,有了两道门的阻隔,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

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地在宾馆地呆到第二天,就接到了安徽当地的警局电话。

叫我去协助调查。

我收拾好妆容,昂首挺胸地去了派出所。

给我做笔录的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见我,有些惊讶地翻了翻案卷,抬头问我:“认识吴君吗?”

我点点头:“认识,我前男友。”

“吴君昨晚在居住地附近被人袭击抢劫,受了重伤,据受害人自己的描述,你当时在现场?”

“是。”

小伙子看我一眼:“吴君说,你是常年在苏州的,为什么来这里?你和吴君有什么过节吗?”

我淡定地端坐着,一字一句地答:“吴君是我前男友,我们上大学本科的时候恋爱过一年多,后来他背着我睡了我闺蜜,把我闺蜜肚子搞大了。我来这里,就是想揍他一顿的,哪知道被人捷足先登了。”

小伙子听完,嘴巴长得老大,消化了半天,才领会了我这一番话的精髓,眼神古怪地看着我:“所以,吴君被抢被打,和你没关系?”

我一脸单纯无辜:“当然了,警察同志,您觉得我这个一个娇滴滴的小女生,能把他一个大老爷们抢了,顺带打一顿吗?”

小伙子很赞同地点点头:“嗯。好吧,我知道了,这里没你的事了。”

“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在笔录上签了字之后,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派出所。

我要去医院看望伤员,顺带再刺激他一下。

到了医院,我给何柔打电话,她不知是我,下意识地接了,等到听见是我的声音,嗓音立即僵硬了:“你……你有事吗?”

我说明来意。

她不情不愿地报了病房号。

我空着手到了病房,吴君正在病床上满脸痛苦地哼唧,何柔坐在床边轻声安慰着。

啧啧,这一幕外人看上去应该还挺温馨。

当然,前提是,这个外人不知道他们俩当年各自背着自己的男女朋友,在学校里各处打野战的骚情内幕。

吴君一转头看见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双手护在下体附近。

哎哟哟,我又不会在医院里攻击他,看他这怂样,我当年是怎么看上他的?

大概是那张小白脸迷惑了年轻的我。

“你来干什么?”

我笑眯眯地在病床边坐下,看着他的惨样,假模假式地叹了一句:“看样子伤得不轻啊。”

他恨恨地看着我:“是你找的人对不对?”

我笑呵呵的眨眨眼:“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他疼得忍不住又哼唧了一声,估计麻药劲儿刚过。

何柔在一边质问我:“昨晚上一群人冲到我们家,把吴君的电脑手机、U盘和移动硬盘都给拿走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红着眼,一副柔柔弱弱又要哭了的样子。

哼,装柔弱给我看,可是白瞎了。

我冷笑着看她,伸手拉过她来,从她牛仔短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只崭新的录音笔来,笑眯眯地扔到了窗户外。

“下次想录音,记得买一个体积小一点的录音笔放口袋里。”我厌恶地推开了她。

小贱人还是和当年一样心思阴险。

她见录音笔败露,浑身发抖地靠到吴君身边,不说话了。

我看着吴君和她,莫名地觉得恶心。

“你把那个视频卖给别人,换了十万块做首付,买了房子,是吧?”

我虽然用的是问句,可是他电脑里一堆房产资料,都是最近刚填写的。

答案是肯定的。

他和何柔都是农村家庭出来的,家里都有一堆兄弟姐妹,工作了不到一年就买房子,首付是哪里来的,可想而知。

“毁了我,来筑你们俩的爱巢?!吴君,我和你在一起的一年多里,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如今和平分手了,你却还这么对我!你可真是猪狗不如!”

我越说越生气。

吴君的脸色微红,还残留一丝丝的愧疚。

何柔在一边忍不住控诉:“就因为这个,你就叫人把他伤成这样吗?”

我看着她的满眼恨意,心里就乐了:“伤成哪样啦?不能人道了,还是不能生育啦?”

何柔脸色发白地瞪着我,不愿意回答。

吴君闷哼着说了句:“我已经跟警察说了,是你最后打了我那两下伤我最重,警察会还我公道的。”

公道?

这狗东西还有脸说公道!

我笑嘻嘻地说:“对不起啊,我刚做完笔录回来,您要诬蔑我打你,就拿出证据来呀。空口白牙的,真是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了!我这么娇滴滴的女子,怎么打得过你呢?臭不要脸!”

他被我堵得脸都绿了。

何柔看着我,气呼呼地指了指门外:“你,你给我滚!不要让我们再看见你。算我们倒霉了!”

我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尼玛跟谁搁这儿大呼小叫呢?

几乎是巴掌走在脑子前面,我想也没想,甩手就是一巴掌:“小贱人,当年的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学会跟我耍横了。”

妈的,背着自己的男朋友来勾搭我的男朋友,趁着放寒假了,拎着个行李跑到吴君家里住着不走,最后成功把吴君睡了。

这么不要脸不厚道的事情,我都干不出来。

她还有脸冲我嚷嚷。

她被我打了一巴掌,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看吴君:“老公……”

吴君立即做护花使者模样:“你干什么!你有气冲着我来,别动我的女人!”

好哇,就等着这句话了。

我甩手照着吴君的小白脸又是两巴掌。

哎呀,打得我手心手背都火辣辣的疼。

吴君也被打懵了,他大概只是在自己女人面前充硬汉,想不到我会真的对一个病患动手吧。

俩人瞪着眼看我,何柔往常私底下的泼妇劲当着吴君的面也不敢往外使,只能捂着脸哭得梨花带雨:“呜呜……老公,我爱你有什么错?我们是真爱,在一起怎么了?老公……她凭什么打我?”

我揉揉手,朝这一对狗男女挥挥手:“拜拜了您哪,老娘要回苏州了。以后要是你们再敢惹我,就不是打一顿这么简单。”

我不介意说说大话威胁一下他们,只有这样,吴君这怂货才不敢再作死。

转身昂首挺胸地往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就被一个傻站着的小子给挡住了路。

我抬头看他:“您好,请让一让。”

他立即微微挪开了一步,朝我笑了笑。

单眼皮的男孩子,笑起来还挺阳光的。

我也朝他笑了笑,出门走了。

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喊:“唉,等等。”

我下意识地回头,就看到刚才那小子跑了过来,脸色微红地看我:“你好,能问你要一下手机号吗?”

我仰头看着他:“为什么?”

“我觉得很有必要跟你做个朋友。我刚才想,如果不追上来的话,怕是以后会后悔的。”

啧啧,这话说得,我不给还挺不人道了。

我看一眼他身上的白大褂,写着安徽某医学院。

“你是这儿的研究生?”我指指他胸口的医学院徽标。

他咧嘴笑得灿烂:“我是本硕博八年连读的,今年博士三年级了。”

“真的吗?看着不像啊。”

我接触的博士都是年纪偏大一点,因为大多是硕士毕业后工作几年再读博士,这么年轻的医学博士,还是头一次见。

“我正打算去苏州找工作呢,刚才听到你是苏州的,想着多认识一个朋友,回头免得去苏州人生地不熟。”

哦,难怪会追上来要电话呢。

我了然,心里赌气地想,反正我单身了,为什么不能认识别的男人?

于是和他互换了号码,留了姓名之后,我就直接去车站。

回到苏州之后,刚进实验室,就看到孙晟宣。

他见了我,顺手把一袋子板栗递过来:“吃吧,还是热的。”

我犹豫了一下。

“大家都吃过了,这是留给你的,凌晖说你今天到,这才有你的份,不然大家都给分完了。”

额,这话说出来,我要是不接,就矫情了。

于是大大方方地接过来:“谢谢。”

“你表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和她奶奶住一起,已经上学去了,成绩还比以前好了些。”

他笑笑,看我一眼:“你脸上不大好,有什么心情不好的,可以跟凌晖还有我们说一说,别憋着。”

我点点头,和他保持礼貌疏离。

他的妈妈,我可不敢惹,还是离孙晟宣远一点比较好。

日子平静下来,我保持着单身,开始和凌晖一起报了健身班,每天晚上做完实验去健身房锻炼,保持身体健康心情愉悦。

直到下半年十一月中旬了,我紧张地准备开题报告。

中国绝大多数的研究生在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都要完成开题汇报。

别的地方大多是走走过场就完事儿了。

我们研究所却是非常严格,每个学生的开题由六位导师打分。

去年就有一个男硕士的开题报告被打了很低的分,那位师兄直接被延期一年毕业了。

我说不紧张是假的,可好在手头的课题数据还算丰富,我们吴老师虽然严格,但见我和凌晖都紧张兮兮的,小老头居然还开口宽慰:“没事,你们只要顺利在台上讲完十五分钟,就肯定没问题。”

到了开题汇报这一天,我和凌晖都穿了非常正式的西装,化了淡妆。

凌晖的姓名缩写是L,排在我前面。

我在台下看着她汇报,心神不宁地等着上台的时候,身边忽然有一个瘦削高大的身影坐过来了。

我转头一看,心里顿时一跳。

顾林板着脸看我,我也板着脸看他。

“紧张吗?”

我板着脸不回答。

“加油。”

我转过头,没理他。

既然嫌弃我,又靠过来做什么?

我周蓦也是有尊严的!

凌晖在台上讲了些什么,台下的导师们又点评了些什么,我统统没心思听了。

我只知道顾林坐在我旁边,我连手脚都放不自在了。

脑子有些懵,直到大家开始鼓掌,凌晖红着脸走到我身边,我才知道,该我上场了。

我拿着记事本和笔,上讲台打开了我的PPT,台下乌泱泱的老师和学生,我都没放在心里,只有顾林,我的目光不自觉地朝他看去。

他朝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随即起身离开了。

我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不见,微笑着朝台下的人开口说道:“尊敬的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下午好……”

直到十五分钟的汇报结束,听完导师们提的意见,我下了台,直接从会议室的后门冲了出去。

回到实验室,没看到顾林。

他大概是来这边找董老师有事,并不是专门回来找我的。

我有些唾弃自己,这么着急忙慌的,是想干嘛?

人家又不是来求复合的。

我呵呵笑了两声,继续回会议室听别人的开题汇报。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实验室,董老师就找到我:“有空吗,一起上去见一见吴老师,他有事要谈。”

我有些紧张,每回见吴老师,就像是老鼠见了猫,生怕又挨批评了。

到了吴老师的办公室,他见我一脸局促,笑着说:“别紧张,这次找你不是问课题进展,放松一下。”

他递了一瓶纯净水给我,我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吴老师这才步入正题:“是这样的,我今年刚评了千人计划,博士生的招生名额由原来的两个变成了六个。叫你来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直博的打算?”

我有些懵:“直博?”

“对,五年制硕博连读,学校的官方文件最近刚下来,你如果愿意,这几天就可以把申请表填了。”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支吾了几句,不敢贸然决定。

“你回去考虑一下。另外呢,我国外的实验室今年可以和国内这边开展博士生的联合培养计划,你如果直博,年底可以去美国那边。这样等你毕业,不仅有博士学历,还有国外深造的履历。我个人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吴老师淡定地说完,不着急等我的回答。

我迷迷糊糊地跟着董老师起身告辞。

到了门外,董老师轻声说:“吴老师今年只有一个名额,你如果不愿意,我就去问问凌晖了!你现在呆在国内也学不到什么东西了,不如去国外看看,顺带散散心也好!”

我有些心动。

“我好好想一想,明天给您答复可以吗?”

董老师点点头,自己回了办公室。

我挣扎纠结了一整个白天,到了晚上,大概是夜晚能让人疯狂,我喝了一罐啤酒,在宿舍阳台上,拨通了顾林的电话。

他在那头低声喂了一句,再没有别的话。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

我在闷声灌酒,无奈酒量实在太好,喝了第二罐,除了有些撑,还是一点酒意也没有。

“你在喝酒?”他终于开口了。

“对啊。”

他叹了口气:“你别这样,蓦蓦……”

我虽然没醉,可是酒壮怂人胆,我低吼着:“不要这么叫我!你嫌弃我,顾林,你嫌弃我!可我居然还就忘不掉你了,你说我是不是自讨苦吃?”

“我没嫌弃你。”

“可你再也不想碰我了,我把你的处女情结都激发出来了,我真是好样的!顾林,我如果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见你了,心里会不会就好过一点?”

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道:“我最近也想了很多,蓦蓦,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不好!

我厌烦这样空了落落的等待了,都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给他时间?

时间是个混蛋,对女人一向残忍,我烦了,不想等了。

“我不想再在没有结局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顾林,再见吧。”

我挂了电话,彻底死了心。

这个小男生的心里怎么纠结,怎么挣扎,我都不想管了。

他就算一辈子过不去这个坎,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了呢?

我当即给董老师发了条微信:“董老师,我愿意出国读博士。”

她回了一句“OK”。

这事就算是敲定了。

尘埃落定,我回屋抱着凌晖就痴痴傻傻地笑闹起来:“我自由了,解放喽,要去资本主义国家腐败喽。”

她被我闹得莫名其妙,嘿嘿傻笑着陪着我。

…………

联合培养出国读博的手续其实还算简单,我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搞定了大部分的流程。

只是签证环节,卡在了政治审查这一关。

我第一回出国,学的又是基础医学这种被列入海关“危险名单”的专业,一道审查之后,过了四周,还要进行二道审查,哪怕有学校开具的证明文件,都不好使。

我一旦下定决心和顾林断绝关系,就恨不得分分钟飞出国门去。

在国内实验室的课题也已经交接给了下一届的师弟。

等到公历2014年一月初的时候,我的签证终于过关了,算是了却一桩大事。

我们实验室的惯例是,每逢有喜事,就要请客吃饭,反正饭钱都可以报销的。

我确定签证搞定这一天,董老师当即做主定了市区里的一家饭店。

这一晚,我们整个实验室的人,呼呼啦啦去饭店聚餐。

我是喜事的主角,席间陪着大家喝了点就,虽然没醉,但是脸色已经微微泛红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的解酒功能一向强悍,喝了酒半小时左右就要去厕所,然后就没事了。

我昂首挺胸去洗手间,顺带着洗了把脸,走出门的时候,被男厕出来的人轻轻撞了一下。

我不悦地看向那人。

咦,有点面熟啊。

他看我一眼,随即露出一脸的惊喜:“呀,是你。”随即朝我咧嘴笑得阳光灿烂。

哦,是那样阳光灿烂的医学博士,叫啥来着,我给忘了。

“这么巧?你也来这里吃饭?”

我看着他,不好意思表露出我已经忘了他的样子来,打着哈哈说:“和老师同学们一起来吃饭。你不是在安徽吗,什么时候来的苏州?”

“我来找工作,我们科的大主任叫我来见一面,先面谈一下。这不……陪着主任和几个同门吃饭呢。”

“哦,好的,回聊啊。”

我尴尬地转身回包间。

他在身后忽然喊了一句:“喂,周蓦,我加你好友了,回头记得通过啊。”

我回身招了招手,脸上带着笑意没来得及收回来,一回头,正看见不远处一间包厢的门打开了,顾林拿着手机正在接电话。

他一抬头看见我,也是一僵。

我深吸一口气,清冷地朝他一笑,抬步从他身边走过,回了我们的包厢。

再坐下后,就有些食不知味了。

听着大家闲聊了不到十分钟,包间的门被敲开了,孙晟宣和顾林一起,一人端了一杯酒走进来。

孙晟宣看见我,笑着朝我点点头。

我也朝他明艳艳地笑了一下,眼角余光就是不看顾林。

顾林走到我身边,靠的很近,近得我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

是清雅的莲香味。

孙晟宣开口说道:“才知道董老师你们在这里吃饭,我们过来打个招呼。实验室最近有什么喜事要庆祝吗?”

董老师看我一眼。

我端了酒杯,笑道:“没什么大事,这不是元旦刚过么,我们这是来吃新年饭呢。”

场上的师兄弟师姐妹们,都知道我和顾林的过往,我也提前交代过,不想让顾林知道我出国的事情。

所以我这么说,谁也没有在旁边多嘴。

董老师和他们俩碰了一杯,大家又寒暄了几句,他们师兄弟俩就出门告辞了。

顾林看我一眼,我也淡淡地看他一眼,随即目不斜视地坐下。

一顿饭因为这个插曲,弄得我吃什么都不香了。

董老师抬手在我后背拍了拍,大家闲聊没多久,就各自散了。

我和凌晖一起打车回学校,路上,凌晖的手机响了一下。

她看一眼,把手机递到了我面前:“喏……”

是顾林发给她的:“实验室今天在庆祝什么?”

凌晖收回手机,纠结地看着我:“我怎么回?”

“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我还是不理他吧。”

我靠在她肩头,觉得浑身都没力气了似的。

“你这样瞒着他出国了,以后可能真的就再也没可能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

我可能是在赌气,可能只是单纯的心死,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可就是想悄无声息地出国去,然后叫顾林知道后,惊讶、难过、怀念,或者是愤怒……

不管他作何反应,只要因为我出国的事情,有所反应,至少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是不是很幼稚?

是!

可是我乐意!

……

我的留学名额有效期到一月三十一号,我拿到签证之后,火速地打点好一切,买好了机票,准备上路。

出发这天,我从苏州直接坐了机场大巴去上海机场。

随身只带了一个小箱子,提早已经用联邦快递寄了好几个大箱子过去,装满了康师傅和老干妈。

进了机场之后,时间卡得刚刚好,没等多久,就开始登机。

反正没人来送我,倒是省了唧唧歪歪难舍难分的情节,我听到播放声,就起身推着行李箱,往登机口走。

验完票,我忽然回头往外面看了一眼,远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快跑而过。

啧,看着倒是挺像顾林的。

我又自作多情了不是?!

于是摇摇头,自己笑话自己半天,闷着头带着耳机听音乐,跟着登机的大部队,登上美联航的飞机。

在座位上坐下后,我扭头看着窗外,不怎么关心身边其他的乘客有什么动静。

正在发呆的时候,肩膀忽然一沉,我扭头去看,立即惊喜地叫了一声:“咦?是你啊?”

梁烨霖咧嘴笑得分外开心:“你也去芝加哥?”

我笑着点点头。

他在我前排坐下,扭过头来和我聊天:“你不是才研二吗,这个时间段怎么有时间出国去?”

我把联合培养读博的事情跟他简单说了。

他竖起大拇指:“女博士你好。”

我被他逗趣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问他:“你是去旅游还是做什么?”

“主任希望我入职之后就去国外进修,我这次,是去考察进修地的。”

“我记得你是骨科的?”

他点点头:“我们学校的几家附属医院都和克利夫兰医学中心有合作,我这次是从芝加哥转机去克利夫兰。你去哪里?”

我一脸懵:“我也是。”

他露出满脸的惊喜若狂:“真的啊?”

他陡然提高音量,弄得旁边的乘客们都看了过来,我都被看得不大好意思了。

他立即压低声音,恢复了些微沉稳的模样,朝我身边坐着的一位中年男人轻声询问:“这位大哥,我们能换个座位吗?”

中年大哥还挺好说话的,操着一口浓厚的东北腔,说了句:“行啊,来吧小伙子。”

梁烨霖起身,挪了过来,和我坐在了一起。

我有些紧张,现在要是再看不出来他对我的好感,我就是真傻了。

“你出国留学,你男朋友留在国内,没有意见吗?”他果然开始出口试探了。

我其实没心情应付这些,只得勉强地笑了笑:“我单身,没有这个烦恼。”

他眸光顿时一亮。

只是他还算聪敏,见我一脸的落寞,没再强行找话题,反倒从包里拿出一个眼罩来,问我:“你有眼罩吗,我这里正巧多了一个,可以借你一用。”

头一回坐飞机,我哪知道要带个眼罩在身边呢,于是老老实实地摇头:“还真没有。”

他把眼罩塞给我:“放心吧,这是新的,没用过。”

我看上面的标签都还没撕掉,的确是新的,感谢地朝他笑笑:“我这几天忙着处理国内的事情都没睡好,先不陪你聊了,我睡一会儿。”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戴上眼罩和耳机,就开始闭目养神。

大概是真的累了,居然很快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飞机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我才浑身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我居然是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上的。

有些尴尬地坐好后,我摘要了眼罩,眯着眼看梁烨霖,他正憋着笑看我。

他的肩头,湿了一滩。

“额……对不起,对不起!”我窘迫地红了脸,急忙掏出纸巾来,想给他擦干净衣服。

他也没动,老老实实地坐着,任由我动手在他衣服上乱揉一气。

只是一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我,有些惊讶的样子。

我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样凑近他帮他打理衣服上的污渍,有些过于亲昵了,急忙尴尬地往后挪开了自己。

我有些脸红地看他:“对不起啊,我睡得太沉了。”

“没事。”

他憋着笑:“就是你仰着头睡觉居然还会打呼,是我主动把你脑袋扳过来的。”

哦,怪不得我睡着睡着就睡到了他肩膀上。

我立即伸了个懒腰掩饰自己的尴尬:“到哪里了?”

“才走了一半行程,早着呢。”

他把手表在我面前晃了晃,才下去三点左右,的确才走了一半。

我要了杯果汁,睡完觉喝点酸的,立马清醒了过来。

他正拿着一本书在看,我好奇地看一眼:“在看什么?”

他把封面给我看了一眼。

“MansSearchForMeaning?”我有些惊讶。

他点点头,随即问我:“你看过?”

我的确看过,我们吴老师强烈推荐的,我就买了英文原版看了。

“前半段还挺好,后半段有些枯燥艰深。”

他咧嘴笑了笑:“你剧透了。”

我嘿嘿一笑,他要看书,我正好不用陪着闲聊,乐得轻松,拿了ipad出来,开始看剧。

正看到兴奋的时候,他凑过头来,惊喜地说:“唉?你也喜欢追冰与火之歌啊?”

得,又找到共同话题了。

我摘要一只耳机,看他:“你也喜欢?”

“这剧一般男孩子喜欢得多,女孩子能追着看的,还真不多。这一季我还没下载到呢,带我看可以吗?”

我不好意思拒绝,递了耳机给他,凑在一起看剧,谁也没说话。

直到飞机落地,我收起了iPad,和他一起下了飞机。

虽然早有准备厚厚的羽绒服,可是一下飞机,还是被冻得够呛。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还飘着雪花。

梁烨霖一出机舱就被冻得直蹦跶:“失算了,只穿了一条单裤。”

我看得好笑,和他一起出站:“这时候知道我大中国的秋裤有多好了吧?”

他哈着白气,脸都冻得有些僵硬了。

我们一起换了机票,等待去往克利夫兰的飞机。

在机场里等候的时候,他跑到机场店里买了条肥大的牛仔裤套在自己的裤子外头,可算是能淡定地坐下说话了。

我蹭了机场的免费wifi,刚登陆微信,就收到顾林的一堆消息。

我心里一跳,他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梁烨霖见我脸色变了,在一边轻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摇摇头,将顾林发来的一堆语音一次性地删掉了,一条都没有听。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回头路,我不想让自己再陷入被动。

我还有自己的学业要完成,不想再在这段感情上耗费精力了。

我收起手机,朝梁烨霖笑了笑:“有点饿了,走,一起找点吃的东西吧?”

吃饭的时候,我咬了一口手里的汉堡,立即皱了眉。

梁烨霖也是一脸的痛苦:“明明都是麦当劳,这也忒难吃了点吧?”

我深有同感,味同嚼蜡地吃完了大半个汉堡。

手机又叮地响了一声,是凌晖:“你到芝加哥了吗?顾林去机场有没有追到你?”

我有些懵,顾林,去机场了?

正在发呆的时候,梁烨霖在一边问我:“你在克利夫兰找好住的地方了吗?”

我点点头:“那边一个师姐帮我联系了一家公寓,和她住对门,我直接过去就行了。”

“你们导师国外的实验室都是中国留学生吗?”

我笑笑:“不知道啊。”

他显然还想再闲聊几句,我抱歉地晃晃手机:“我给我闺蜜回条消息。”

我噼里啪啦地给凌晖回了消息:“我没在机场看见他,就算看见了,也没什么意义。我们已经分手了!叫他以后别再找我了!”

发完,我断了网,收起手机,转头问梁烨霖:“你呢,要在克利夫兰呆多久?”

“一周左右吧,先去旅馆将就一下吧。”

我点点头,又问:“你是安徽人吧?”

“是啊,安徽芜湖的。你呢?”

“芜湖?赵薇的老家呀!”我顺口报了自己的老家。

和他闲聊了半晌,到了起飞的点,一路折腾到夜深,才到达克利夫兰。

照着师姐发给我的地址,我从机场直接找车过去,到路边的时候,我问梁烨霖:“你去哪里呢?”

“你住的房子在医学院旁边是吗?”

我点点头。

“我正好顺路,和你一起过去吧,在附近找家宾馆。”

他伸手过来接过我的行李箱,我想了想,他又不是坏人,美国夜晚的治安也挺愁人,有个壮汉陪着我,我还安全一点。

我们一起租了一辆私人小货车,拉着大包小包,直奔我住的地方。

一下车,我就拧了眉,附近黑漆漆的,面前只有一栋临街的高大建筑,密密麻麻全是公寓,放眼望去,压根没有国内那种街边随处可见的宾馆啊!

我们居然都忘了,美国这个资本主义腐朽国度,它的人口忒稀少了啊!

梁烨霖也愣住了:“这附近居然没宾馆?”

我看看他,他看看我,都有些懵了。

大街上别说是车和人了,连个夜猫都没看见。

我尴尬地搓搓手,只好硬着头皮问:“要不,你跟我上去看看我的公寓里有没有沙发,给你将就住一下?”

他一路上帮我扛行李,我也挺过意不去的,总不能让他大半夜的流浪街头吧?

我上了楼,找到了师姐胡亚燕的公寓,她还在实验室里做事,我公寓的钥匙被她放在门口的花盆底下。

我打开了公寓的门,一走进去打开灯,又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室一厅的公寓,沙发居然放在床边不远处……

这就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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