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小心撕下封条,好在这么些年,皇上并没有将这曾经尚算恢弘的将军府赐予别人,以致今日自己可以再次进去看看。看看儿时存在的痕迹,看看爹爹和哥哥存在的痕迹,聊以抚慰心里的创伤。
推门进去,园中一副破败景象,残枝落叶铺满了整个院子,廊道上也铺了些残花,好不凄凉。虽说早已意料到这样的场景,幽兰心中难免伤怀,曾经那样辉煌的景象如今却这般颓败。屋檐檐角的琉璃瓦也搓搓落落的剥落了不少,白色的墙上满是青黑的霉斑。幽兰轻抚着那墙面,仿佛看见儿时的自己在那廊道上奔跑嬉戏的模样。父亲即是将军又是才子,听说当年娘亲就是被爹爹那文武双全的气质所折服才嫁入云家。廊道上挂有多幅爹爹的字画,有一些还清晰可见,有一些因多年风雨,早已模糊不堪,损毁殆尽了。
好在当年抄家之前,爹爹便让哥哥和自己回宜州避避,若是亲眼看见抄家的场面,幽兰只怕自己会支撑不住。原先那班乱臣不仅给爹爹扣了谋逆的帽子,还想冠上贪腐的罪名,哪知抄家所得寥寥,但凡稍微贵重的东西,不是娘亲的嫁妆就是先帝的赏赐,最终只能作罢。爹爹为官清廉,平日作风朴素,对子女的教育也是勤俭为。爹爹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他上对的起天地,中对的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每每想到这里,幽兰便更加愤愤不平。
翠环见幽兰有些疲累了,掏出绢帕把那廊道上的长凳擦了擦,又铺上另一块干净的绢帕,对幽兰道:“小姐,您先坐下歇会儿吧。”
幽兰闻言,点了点头,坐下歇了一会儿。此情此景物是人非。那院子里的各个景观植物,没有了定期的修剪,野蛮生长,长得快的,早已变成了参天大树,遮住了这天井里头好大一处阳光,那两株并排的桂树也长高了许多,这几日正值四季桂的花期,前院里飘来阵阵花香。可那花香在幽兰看来总带着那么点回忆的酸涩。
她忽然想起幼时,自己总想快些长大,总是要拿哥哥作尺子,丈量自己的个子。哥哥被自己闹的烦了,便用匕首在那前院的四季桂树上刻了一道刻痕,告诉自己往后就用桂树丈量自己的个子便好。从那时起,幽兰便隔三差五总要到那株桂树下去丈量自己的个子看自己长个子了没,那时还小,并不知道树要比人长的快得多了,渐渐地自己就够不到那桂树上的刻痕了,而那道刻痕也在岁月的作用下逐渐结痂愈合,形成了一个丑丑的树瘤子。幽兰哑然一笑,纵然结局令人痛心疾首,可这里终究还是隐藏着她儿时种种的快乐啊。
她走进那株四季桂,仔细寻找那道刻痕,呵,桂树长得算是慢的了,可饶是这样,那道树瘤子都快到那廊道上横梁的位置了,可时光终究是过去了那么久了。
幽兰拉着翠环道:“咱们到前厅看看。”
前厅的门上也贴了封条,幽兰小心的撕下,那门框窗框上密布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翠环拿着地上的树枝清理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可以推开门进去,尽管如此,推门而入的时候,门上还是掉了不少灰下来,让幽兰和翠环二人咳嗽了好一阵子。
前厅更显落寞,地上的毯子早已脏污,失去了往日的颜色,无处不在的蛛网和灰尘,八仙桌和太师椅也被岁月侵蚀得嘎吱作响,看来是生了不少蛀虫,花瓶,花盆等瓷器早已不见踪影,想来是抄家的时候被带走了,好在用膳的桌子还在,大理石的桌面蒙了一层约有指头厚的灰尘,儿时吃饭就是在这里,她仿佛能看见自己和哥哥爹爹围着餐桌吃饭的幸福光景。还有爹爹坐在太师椅上和他手下的将领们或是和朝中的大臣们商量着国家大事的光景。
实在是太遥远了,一转眼便十年了。泪水不争气地又从幽兰的脸上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