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会儿秋千,幽兰小心地捡了一些梨花瓣放入腰间的香囊里头,权当留一些念想吧。
幽兰的闺房在二楼,爹爹说,二楼视野开阔,轻易不会有人上去,更为安全。楼梯木质扶手的红漆已剥落得十之七八,踏步上还留着幽兰儿时频频上下楼梯的痕迹,就那一小块被鞋子磨的特别光滑。蛛网密布,陈灰叠障,好在翠环机灵,拾了一只木棍,一边挑开蛛网,一边拨开踏步上厚厚的灰尘。
幽兰此刻却不自知地放慢了脚步,许是回忆太过沉重,亦或许是‘近乡情更怯’罢,行至楼梯中间平台的时候,幽兰驻足回望了一眼那楼梯口,多年以前那个蹦蹦跳跳,无忧无虑,天真活泼的女孩仿佛此刻正在那儿玩耍。她依稀记得,每每哥哥跟着爹爹外出办事,回到家,衣服都还没换便会到这楼下,喊自己的乳名‘蝶儿’,然后自己便会飞奔下楼,窜去哥哥的怀里,给哥哥一个个大大的拥抱。
哥哥便会问自己“小丫头,几日不见你又重了不少,想哥哥了吗?”
明明心里十分想念哥哥,可幽兰总是嘴硬,奶声奶气地说:“不想,府里有好多人陪我玩。”
“是吗?那这个哥哥可就自己吃了。”哥哥不知何时从身后变出一串诱人的糖葫芦。
儿时的幽兰一见到糖葫芦可就走不动道了,一个劲地说:“蝶儿可想哥哥了,好哥哥,我要糖葫芦。”
幽洛被她这谄媚又焦急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随即把糖葫芦给了这个小馋猫,道:“吃吧,真担心你啊被人一串糖葫芦就给骗走了。”顺道刮了刮幽兰的鼻子。
幽兰闻言,嘴里塞了几颗糖葫芦,囫囵道:“外面的人要骗蝶儿,一串糖葫芦是不够的,少说也得十串八串。”
幽洛闻言,笑得前俯后仰,竖起大拇指,道:“我们蝶儿最聪明了。”又摸了摸幽兰的头。
幽兰想起当年的趣事,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笑容。说起来哥哥不过也才长她三岁,可心智却比她成熟不少。因为爹爹家教甚严,因此连哥哥都没进过她的闺房。
“小姐,再不上去,一会儿天就黑了。”
“嗯?”幽兰这才回过神来。
行至房门口,房门上挂着写有‘织阁’二字的牌匾。这座带有小院的二层小楼,是当年娘亲做女红的地方,因此得名绣楼,而幽兰的闺房原先也是母亲的卧房,母亲从前是和爹爹宿在一处的,可自打哥哥出生后,爹爹官位升迁,以致前院人来人往,爹爹总是和来人商议国家大事至深夜,常常客人因为宵禁只能留宿在府上,爹爹回房歇息时,纵使再蹑手蹑脚仍会影响到娘亲。索性就在小院东边盖了这个二层小楼,供母亲起居休息,母亲素来喜静,因此非常喜欢这里,那株梨树也是娘亲让人从前院移栽到这里的。渐渐的绣楼就成了母亲的卧房,到后来,爹爹偶尔回来若无人拜访至深夜,他也跟着宿在织阁。
所以对于幽兰来说,她的闺房不仅仅是卧房,还有娘亲和爹爹的气息在。清理了门上的蛛网和积年的灰尘,幽兰推门而尽,扬灰太大,二人来不及掩上口鼻,一时咳嗽不止,翠环急忙打开四扇窗子,靠里的窗子外边可以看见一片人工湖,景致真美。见翠环一时看呆了,幽兰解释道,那湖名曰‘映月湖’,是爹爹为娘亲特意造的景致,娘亲芳名林月雁,因此爹爹才将娘亲的芳名嵌入了湖名中。
闺房里空荡荡的,当年娘亲的嫁妆——一张极为珍贵的雕花梨木的拔步床,以及桌椅都被人拿走了,连娘亲当年的梳妆台都不见了踪影,散落在地上蒙了灰的胭脂和眉黛,依稀可以想见娘亲坐在梳妆台前细细描眉的模样。
幽兰瞧了一眼,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玩意儿——一个纸鸢,那时哥哥为自己做的第一个玩具,洛都的春和秋,风大且和煦,十分适合放纸鸢,那时自己还小,爹爹总是不准自己出府,哥哥见状便为自己做了一个纸鸢,在院中教自己如何让纸鸢飞的更高,更稳。如今纸鸢还在,线却断了,像极了这颓败的将军府。
“咱们走吧,这闺房再无从前模样,这儿大多数的东西都是娘亲的嫁妆,想来抄家之时已被尽数抄没。”
“是,小姐,您别难过了,身子要紧。”
“环儿,你说的对,身子要紧,没了身子,大仇如何能报。”
两人重新封好门窗,仿佛从没有人进过这将军府一般。那天夕阳正好,翠环看着浸润在夕阳里的幽兰,有种莫名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