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云轩和幽兰顺利回宫后,张锋义一行灰头土脸地回禀了阎瑞。
阎瑞震怒,大骂张锋义无能,仔细打听了事情的经过,发现自己并没有暴露,稍稍安心,但是想起之前那个扮作掏粪工混入府中的高手,心下仍是不放心,问道:“前次那个潜入府中在湖心亭偷听你我二人说话的贼人,你可打探好了,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张锋义一听,一愣,那么久远的事情,没想到阎相还记得,小心回道:“那之后再无踪迹,不过属下隐隐觉得和皇帝陛下有关。”
阎瑞冷哼了一声,道:“本相自然知道与小皇帝有关,只是究竟是他身边的什么人呢?你们七杀从前打探消息的能力不是号称江湖无出其右吗?就算这些年折戟了几位,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不至于没落成这般模样吧。”
张锋义额上微微发汗,道:“阎相息怒。是属下无能,偏偏正是那几个擅长打探的行家里手被人剪除了去,否则属下也不至于现在才探出这么个结果。”
阎瑞捋了捋胡子,道:“但愿你们耳力不行了,别再伤了眼力。今次,刺杀皇帝不成,本相怕是也被皇帝盯上了,你们最好是能先将皇帝身边的那个高手除去,否则你们七杀怕是连一个都剩不下了。”
张锋义道:“阎相所言,属下明白,眼下已有些眉目了。还请相国大人再给些时日,那个高人身边还有不少身手不凡的帮手,短时内若想灭了他,恐不是易事,还请相国大人见谅。”
阎瑞道:“如今本相是不想见谅也不能了。罢了,这件事你们抓紧去办,这个人多活一日,本相便片刻不得安宁。此外,自打那伙羌人入了京城,你们七杀就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事事不顺。怕是多少也与羌人有些关系罢,那伙羌人你们还是要给本相牢牢盯好了。”阎瑞自当明白,就算皇帝猜到他与七杀有所联系,皇帝也需实质的证据,才能向他问罪,如今箭在弦上,他也只能在这屠龙的大逆之路上继续前行了。
张锋义闻言,自然明白阎瑞话中涵义,回道:“相国大人放心,属下明白。清水寮那边,日夜有人守着。”
两人正说话间,外边传来了阎司义叩门的声音:“父亲大人,您在吗?”
阎瑞示意张锋义从湖心阁楼的偏门出去,张锋义会意,拱了拱手,出去了。
待张锋义退下,阎瑞端坐在书案前的太师椅上,佯做看书的样子,才缓声道:“是儒儿吗?进来吧。”
阎司文推门拱手行礼,道:”司文见过父亲,若无要事断不敢搅扰父亲清净。“
阎瑞微笑着抿了口茶,道:“儒儿,你我父子之间,不必这般客套,你向来守礼。说吧,有何要事?”
阎司文转身,关上了房门,道:“父亲,咱们要的东西已从北胡国运来。”
阎瑞闻言,霎时笑逐颜开,道:”儒儿,爹爹果然没有看错你,干得好。只是你允诺那钱掌柜什么条件?“
阎司文道:“钱掌柜是商人,商人自然重利。他不想偏安京城这一隅,既然他有野心,咱们也有。儿子允诺只待咱们大事成了,自然遂了他的野心。”
阎瑞捋了捋胡须,问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阎司文回道:“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阎瑞道:“如此也好。只是北胡离咱们仁国甚远,这些物什,你打算如何运回?”
阎司文道:“儿子想,最好是兵分三路。分水路和陆路两头运回。其中陆路再分作两路运回,这样即便到时候为人怀疑查没,也不致片甲不留。陆路从胡商商队而来,水路从胡姬船来,这样足以掩人耳目。”
阎瑞想了想,也再无更好的办法,道一声:”如此甚好。如此做法,那批物什多久能到?“
阎司文道:“已出发十天有余,水路大略需三月,陆路最快需半年。”
阎瑞起身背向阎司文,道:“半年,罢了。就这样吧。”
阎司文道:”父亲若无事吩咐,儿子告退。“
“去吧。”待阎司文退下,阎瑞又看着那湖边的梧桐,许久许久。
阎家父子二人聊的正酣,却不知这一番密话,早已被阁楼外并未离去的张锋义悉数听入耳中。正值多事之秋,纵然张锋义从前为阎相马首是瞻,他也该为自己和七杀的那帮兄弟留一条后路了。何况七杀此前行事频频失利,只怕在阎相眼中七杀多半已与弃子无异,有了今次这番消息,他朝兴许还能有个转圜的余地。
张锋义微微扬了扬嘴角,数月来,初次这般轻快地出了相国府。
阎司文告退之后,望了一眼阎瑞茕茕孑立的背影,轻轻掩上阁楼书房房门后,又在那阁楼书房的房门前站了好一会儿。他一时也拿捏不清父亲的主意,只是既然那物什已由北胡国购得,余下之事自当顺其自然,可这事虽谋划了良久,然诸多枝端末节尚需细细思量,此路凶险,只不过已是进退维谷。
阎瑞回身,看了书房外阎司文伫立后又远去的身影,轻叹了一声。他的这个二儿子,为人稳重,机智过人,举止行事皆得他心。然至今不娶,究竟为何,他心里何尝没有琢磨,或许当初送蕙儿入宫就是个错误吧。眼下之事谋划多年,虽由北胡国购得诸多物什,仍需徐而图之,等待合适时机。为了这个时机,须得想点法子往朝堂中再烧一把大火,越旺越好,须得比昔年的文字狱之火烧的还旺才行。如何寻这由头,还需从长计议。
正琢磨着,西面轩窗微晃。阎瑞闻声端立,问道:“来了。”
“属下参见相国大人。”那人黑巾遮面,行礼言道。
”行了,不必多礼。可知本相此番召你前来,所为何事?“阎瑞言道,眉眼却没看着那人。
那人想了想,道:“属下不知,还请相国大人明示。”
“此前要你盯着张锋义,可盯出什么来了?”
那人一听,回道:”数月来,七杀一行只是奉相国大人之命行事,未见有何异动。“
阎瑞冷哼了一声,道:“未有异动?最好是如此。从前本相或许还能信他张锋义十分,可如今却连三分都不敢了。你仔细回去盯着,最好隔三五日向本相报告张锋义的行踪,若他有形迹可疑之处,你无需回禀本相,格杀勿论便是。”
那人虽蒙着黑巾,但闻言脸上黑巾微微抖动,可见仍是惊讶,须臾过后回道:“属下谨遵相国大人之命。”
“行了,你若无事禀报,就退下吧。切记莫要让人发现了踪迹,就算是儒儿也不可以。”
“是,请相国大人放心,属下明白。”聂青回道,随即出了相府。
数月以前,他收到阎瑞的消息,要他混入七杀之中秘密监视张锋义的一举一动。聂青成功混入之后因身手较好,颇得张锋义赏识,地位日渐提高,不多时就仅次于老七了。此番得了这样的命令,于聂青而言,也是棘手,虽说相处不过数月,然张锋义这人倒是个好大哥,从不轻易打骂手下,为人仗义。可终归他听命于阎相,许多事也是不得已而为之。